第305章 夕阳余晖

余晖市,或者说是426号市,作为给大型城市提供生活物资的战略工厂,有着182座大小不一的工厂。

这些工厂生产的物资涵盖了各个领域,大到生产各种家具的木材加工厂,小到生产卫生纸的造纸厂。

生产出的物资通过铁路输送到各大城市,这也算是这些战略工厂与城市唯一进行联系的纽带所在。

哪怕在工厂内劳动的工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通过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路回到安全的城市里去。

但对他们来说内心至少还有个盼头,不是毫无希望的,纵使这个盼头的概率无限接近于中彩票的概率。

现在是黄昏时分,漫长的冬天已经结束,站在工厂外的空地上,可以沐浴到从空中倾洒下的夕阳余晖。

这是辛苦劳作了一整天的工人们感到最惬意的时候了,不少人都躺在地上仰头看向辽阔的天空。

“早上四点钟就起床开始工作,一直忙到现在,总算完成十四个小时的工作了,累得全身都要散架。”

“下个星期开始每天还要加班两个小时,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没办法再这么悠闲的看美丽的夕阳了呀。”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要是能够争取到返回城市的火车票就好了,一定要再加一把劲啊。”

“你还想拿到返回城市的火车票?别做梦了,那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为我们准备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工人们相互间低声交谈,有人看向远处那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的铁路线,眼神里展现出了憧憬。

但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多年的工人则对此嗤之以鼻,曾几何时他们也怀揣过美好的憧憬,希望能够回去。

然而积年累月的工作下来,却发现回程的票总是落在那些不努力工作的溜须拍马之徒的口袋里。

可即便明知道这样,在抬头看向夕阳时候,总是忍不住会去多看那条军政府费大力气修建的铁路两眼。

数以千计的工人在余晖市的不同角落远远的看着夕阳,他们的眼神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晚风徐徐。

“嗞嗞,你就不能轻一点吗?这样很疼的,简直就是**裸的谋杀,我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在夕阳余晖的沐浴下,一名剪着小平头,浓眉大眼的少年捂着脸上的红肿地方叫痛,龇牙咧嘴的。

“谋杀?如果我想要谋杀你,根本就不会管你这种白痴知道吗?新来的难道就不能规矩点?11422号。”

一名年纪约莫在十七八岁的少女将药膏放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的背后有11422号字样。

“我才不是什么11422号,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江北望,狼烟起,江山北望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明明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但那些人好像都很怕你的样子,感觉你好厉害呀,谢谢你帮了我。”

这名爽朗的少年咧嘴一笑,向眼前少女介绍自己的名字,不过这扯动了他的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你要记住,在这里名字是完全多余的东西,如果你非要一个称呼的话,叫我99号就可以了。”

少女的语气冰冷,她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普通的红色工作服,工作服的身后有着“99号”的字样。

但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的烘托下,即便是做工粗糙的工作服也颇有一番风味,她的五官精巧可爱。

原本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她,却又梳理出一根长长的辫子,一直拖到了她的膝盖位置。

这让她多了几分特立独行的气质,无论用哪个角度的审美来说,这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人胚子。

“名字是人类从出生开始就被赋予的权利,而且是父母赠予的,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你也有名字的吧?干嘛要用这种冷冰冰的数字来称呼自己,我们又不是奴隶,话说这些数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自称江北望的少年当即对她的话进行反驳,在某些问题的立场,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偏执,令人侧目。

“你这家伙,这种程度都无法舍弃的话,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活不过一个星期,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那里是一个废弃的矿坑,被军方的人用来处理反抗者的尸体,像你这种人被丢过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少女有些恼怒,她将头发甩了过去,那根很长的辫子划过江北望的喉咙,露出了暗藏着的锋利刀片。

后者猝不及防,下意识的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不过少女很快就把辫子收了回去,她指向远处。

那是夕阳的余晖照射不到的阴影所在,虽然只能看到个轮廓和大概,但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至于你第二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这些数字代表着来到这里的先后顺序,你是11422号,就代表着你是第11422个来到余晖市的人,所以别人一看你的号码牌就知道你是才来不久的新人。”

少女继续进行着解释,她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今天却意外的说了许多话,这是很少见的。

“是这样吗?可是不对呀,我看好多年纪很大的人,都还是四位数的号码牌,而你却是两位数,难道你比他们都来得更早?但你才多少岁,这一点上解释不通,难道你的年龄很大,只不过保养得很好?”

江北望指着少女得出一个令他感到慌张结论,这可把他吓得不轻,同时又扯动了他的伤口,叫痛不已。

“你才年龄很大,你的脑子里装的什么?是不是僵尸打开你的天灵盖,很失望的走了,然而草丛里跳出一只屎壳螂来,看到你的脑子眼前一亮?只要是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好吗?”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然也不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我就说嘛,像你这种可爱的女孩子,不太可能是天山童姥什么的,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冒犯了。”

江北望意识到了是自己唐突,连忙摆手道歉,毕竟无论怎么说,这名少女都是帮过他大忙的恩人。

“号码牌一方面代表着进入这里的次序,但另一方面也是实力的象征,因为它是能够进行变换的。”

少女叹了口气,她实在懒得跟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一般计较,生他的气根本就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进行变换?对了,这个余晖市顶多也就五六千号人吧,但号码牌却排到了一万多号,那前边的号码牌呢?难道就一直闲置着?还有变换是怎么个变换法?和实力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没有弄清楚。”

江北望满腹狐疑,他可不是擅长思考问题的那种类型,他记得之前欺负自己的那个混蛋是2876来着。

“变换就是你可以去挑战拥有着更高顺位号码牌的人,打赢了他,就能夺走他的号码牌,打赢得越多,就能拿到越高的顺位,所以这就是实力的象征,至于人数,这里的确只有五千多人,其他的你自己想吧。”

少女的目光再次看向远处的那块阴影之地,其实她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再愚笨的人都能猜出来。

“你是说这里已经死了超过一半的人?可是我记得这座战略工厂才成立十多年的时间呀,这简直……”

江北望瞪大眼睛,这实在令他有些难以接受,死亡超过一半,也就是说死了有将近六千人?

军政府宣扬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有着福利保障,每个人都生活得开心幸福的战略工厂死亡率高达50%?

“死亡对这里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时刻保护好你自己的那条小命吧,就算你规规矩矩做人,同样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找你的麻烦,再向今天一样莽撞,你会死得很难看的,我可不会帮你第二次的。”

少女的语气冷漠,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的时间,她背后的那个号码牌就代表着她熟悉这里的规则。

“所以说军政府宣扬的美好家园,就是这样一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存在吗?真是可恶,那帮骗子,蛀虫!”

江北望咬牙切齿,他满脸的疾恶如仇模样,对于军政府的所作所为非常的愤懑,简直恨到了极点。

“我说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抱怨什么的根本就毫无用处,你必须适应这里的规则,明白吗?”

少女加重了语气,这个新来的少年冥顽不灵的样子,简直能够把人给活活气死,这实在也太不识趣了。

“为什么要适应这里的规则?既然这里这样的残酷,那大家都联合起来反抗呀,集合大家的力量肯定能够做到的对吧?而且你是99号,也就是说你非常厉害,如果你负责牵头的话,说不定就可以……”

江北望的目光炽热,他对于自由有着异常偏执的执念,他寄希望于少女的身上,大胆的做出了提议。

“别再痴心妄想了,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像你这种满脑子自由梦想的家伙,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变成了累累白骨,你自己想死没有人拦你,但不要给其他人带来麻烦,明白吗?”

少女打断了他的话,无情的给他头上浇上一盆冷水,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不会参与到他的妄想里。

“难道因为畏惧死亡就放弃抵抗吗?不,我才不要这样,你不加入就算了,我会说服别的人加入的,既然命运不公,那就一定要抵抗到底,这才是身为人类应该做的事情,你就瞧好了吧,我会做给你看的!”

江北望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气馁,反而攥紧拳头目光愈加的坚定,他的字典里可没有放弃二字。

“真是一个白痴,我等着看你失败的那一天,不过在那之前,希望你不会死得太早。”

少女冷冷一笑,径自离开这里,不愿和这个家伙有过多纠缠,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向夕阳。

在夕阳的另一侧,那个她一直思念着的人,他还好吗?

“似乎永远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呢,不过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良。”

她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夕阳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很快她就消失在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