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失望

16,失望

振普见响气这么说,为之一怔,对他的话感觉不太满意,便说:“自古道,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我们去告,法院还会不受理吗?”

“会的。”响气点头道。

“只要我们有理,法院还会判我们败诉吗?”振普接着问道。

“照样会的。”响气还是点头道。

“你怎么了响气哥?怎么对我们国家的法律没一点信心呢?”振普终于急了。

“不是没一点信心,而是完全没有信心。”响气正色道,“我已经领教过了。”然后,就把自己因为鱼塘而诉讼的经过与结果告诉了振普。接着说道:“你在学校里学到的当然是理想化了的社会,我们这里可是法律让位于人情呀!”

“你说的是真的?”振普惊讶的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可是健全了的法治与民主社会呀!”

“够了,振普,你怎么执迷不悟呢?”响气生气了,“我是相信法院吧?证据被调换了;我可是受害者吧?有充足的理由吧?结果就败诉了!要不是长生哥出面,我算是亏损到家了!”

“你怎么不上诉?把县法院也告上!”振普还不服气。

“如果我不威胁去人大反映他们,人家就不搭理的。”响气说,“别天真了振普,你还没踏入社会,还没接触融入到这个社会,最终你会发现社会是多么的黑暗。自古官官相护,民能告到了官?”

“那我也要去法院起诉试试看。”振普说,“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你有证据吗?”响气问道,“你不看人家就不怕?听听人家说的词,什么按规定照办了,从不违规下乡了,不会知法犯法了——会让小辫子交到你手里吗?”

振普情绪有点低落,无奈的问:“那依你该怎么办?”

“依我?”响气说,“你不是带学生证了吗?别小看这个学生证,那就是你的护身符,你就直接去县政府问问,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

振普同意了,一个北大的学生证,也足以代表他的身份了。世人都知晓,凡是进入北大,清华的,那就代表着已经步入仕途了,试想哪个分配工作下来,不是个正处副处级的?即便真的家境贫寒,没有人提携,灌输一脑子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了,也是国家需要的干部,最低也是个正科吧?所以,当时就有把考上大学比喻为鲤鱼跳龙门之说了。尤其是考入了北大,清华的,那就是好比以前的殿试,好歹总给个官做做的。

真的如此,振普把学生证往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面前一放,那些人由原先的漠不关心突然就变得热情起来,让座倒茶,嘘寒问暖,着实给他生动的上了一次社会实践课。待振普安静下来了,才有工作人员问他有何贵干。

“我找县长有事要商议,你们通报一下吧!”振普也拿着样子,满条斯文的说。

于是就有人给他联系了汪县长。汪县长一听说是北大的学生,又是本县的,还是前年的县里的高考状元,马上就同意接见了。不为别的,也就是振普所不懂的,就是人脉。县里宣传部一项固定的工作就是要跟定本县出去的学子(当然,一直在外工作的有身份的本县户口或老家祖上是本县的人也要关注的了),要清楚他们的去向,真的有那么一两个有幸进入了中央直属机关或省直部门,联络者关系,沟通着感情,现在不敢保证,将来总有那么一天会对家乡的建设做出贡献的。

汪县长直上任之初一直对自己的这个设想感到满意,人代会上一提出便赢得了满堂喝彩,于是便列入了县章,成为县政府的一项内部规定从而保留了下来。但是每年或多或少都有所收获的,远的不说,就最近的吧?汪县长就说了,“在我们的努力下,老家是马湾乡白石村的刘厅长,就划下专款,为白石村家家通了电,这不就是减轻了我们县政府的负担也造福了群众吗?”,真的又是赢得了满堂喝彩!

所以汪县长就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了振普,一番客套,一通官话后才直奔主题,问及振普所来为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县里帮助时,振普就直言了此事。听罢后,汪县长的脸色凝聚下来,他生气的问道:“真的有这样的事儿吗?不是有规定要对农用机动车减轻处罚吗?我们这些同志究竟是怎么了?把我党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抛到脑后了吗?”汪县长越说越气愤,连振普也不禁同情他起来:看来,做个县长真的不容易呀!

“我这就打电话给交警大队核实情况。”汪县长对振普说,“你放心,如果你所说属实的话,我保证对他们严肃处理。不能也坚决不允许他们给县政府的形象抹黑。”

振普感激不尽,点头同意了。心想:这哪是响气哥说的官场?什么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呀,分明就是一个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百姓爱戴的父母官嘛!

汪县长拨通了电话,语气似乎很严厉的责问了交警大队的违规行为,交警大队一定做了解释说明,甚至鸣冤叫屈,汪县长开始“嗯嗯啊啊”的听起来,末了说了些“一定要坚决落实县里平安建设的部署,要时刻注意与人民的幸福生活的提高保持一致”的标语式的官话套话后,面色温和的挂了电话,和颜悦色的对振普说:“我已经问过此事了,他们说从没有违规下乡下路盘查过车辆的,更不用说是农用机动车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呀,确是因为他们追赶才发生的车祸的?”振普一见情况不对,有些激动了。

“你不要激动嘛。”汪县长平静的问,“当时有没有证人呀?你们记得那车的车号吗?顺藤摸瓜也可以查明真相的!”

振普摇摇头说:“没有。”

“这就是了嘛!”汪县长说,“无凭无据的,怎么就能说明肇事车辆就是交警大队的呢?怎么就能证明是交警人员所为呢?他们是党的干部,是要为人民服务的,看到发生了车祸会不去救治吗?不会打急救电话抢救伤者吗?我们的干部不能连这一点基本素质也没有吧?”

振普无话可说了。

“这样吧,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也是很同情很痛心的。”汪县长说,“县里财政也困难,不能帮你多大的忙,这二千元你拿去救治伤者吧!”说着掏出了钱递给了振普,振普说什么也不接受。

“这钱与县财政无关的,纯属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汪县长有点不高兴了,说,“不能拂了我的好意的啊!快收下!”

振普只好收下,很是感动,连说“谢谢,谢谢”。起身告辞了。

走出县政府大院,见到了响气,说了情况,响气说:“是不是这样啊?没有证据去上告也是不行的。就这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接见了你,还送你点钱,知足了吧!”

“汪县长一说,我也纳闷了,到底是不是交警所为呢?”

“是不是问问你瑰华姐不就知道了?”响气说,“她即是受害者,也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呀!”

“走,回去问问。”振普和响气回到了医院,瑰华问交涉的怎么样,振普没回答,反问道:“姐,你确定是交警开车追我们的?”

“就是他们。”瑰华肯定的说,“他们善于伪装,下乡就不开带有警察,路管等有标志的车,就是租一些小面的,一旦拦着你,证件一亮,你就乖乖认罚吧!”

“当时你看清牌照没有?车号是多少?”振普问。

“你以为他们傻呀?车牌弄的脏兮兮的,近看还看不清呢,我在车上还颠簸着,怎么能看清楚呢?”

“那真的惨了!”振普叹口气说,“他们不承认。汪县长也打电话问询了,还是毫无结果。”

“难道这就算了?”瑰华哭道问,“医药费可不止这些啊!你姐夫下半生的生活该咋办呢?”

响气摇摇头说:“没办法,这就是现实。他们是决不会承认的——连身边发生了车祸也不管不顾,会主动认错,接受处罚吗?”

“匪徒,吸血鬼!”振普咒骂道,“现在才知道这就是口口声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的干部。”但也就只是骂上两句,所有的灾难还是要面对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即便是很痛苦,也要咬着牙,咽下泪水,默默的独自去承受。

“姐,我明天回北京。马上要考试了。”振普说,“别难过了,等我上班后会照管你的!”

事情真的就不了了之了。二千元瑰华没收,让振普留下做车费,振普无奈就装下了。

响气陪振普等车,振普问:“响气哥,你不养鱼了,下面准备做些什么呀?”

“还没想。”响气苦笑一声说,“等你年底回来给参谋参谋吧!”

“嗯。我好好替你考虑考虑。”振普握着响气的手说。车来了,振普坐上了车,追梦而去了。等待他的,又该是什么呢?

响气也要回村了,也在思考: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也行,这就是人生,不清楚前面会发生什么事,还要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