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0章他就是月中魂

然而,娘亲那苍白的脸孔颤抖的双手,她本以为会刻印在心底一辈子的那一幕也在消散,渐渐得消失无踪。

六岁那年,爸爸抱着她在河边戏耍,一起堆起一个大大的金色沙包,垒成一个小城堡。

她看到爸爸从腰间抽出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止不住渴的她偷偷喝了一口,辣得小脸通红时才知那是酒,心中后悔,怪不得爸爸一直不让她碰那水壶。

然后,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眼角处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鼓着。接着娘亲找来,眼中骇然得盯着自己的脸,不断地摩擦着想要掩盖什么。

那一天,爸妈都变得格外沉默,然后深夜娘不停地告诫她:“欢欢,这辈子,再不能沾酒,再不能沾酒……”

不能沾酒……声音在模糊,然后,六岁以后的记忆不见了,消散了。

画面再一晃,她记起爸妈给她喝过一碗红呼呼的**,腥得她想要呕吐出来,却被爸妈严厉地逼迫着全咽下。

她记起来了,那是血……那是谁的血?人的?

不,不是……是鸽子血……

消散了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狂躁得搅乱她的神智,几乎要疯了一样,心砰砰剧烈地跳动间,她在空洞虚无间大声嘶喊,然而,没人会回答她的疯狂,她已变得孤零零了。

依稀间,三四岁的记忆开始重现。

那在她眼中是一片接连天地的亭楼阁宇,威严奢华,雕龙刻凤的帅府,也是一处古建筑。

她穿着小小的华丽锦装在娘亲的牵引下,缓缓迈过一道道高过膝盖的门槛,然后,视线忽然变得异常广阔。

她看到一道修长的背影,那少年一头黑发在风中肆意得飘扬,单是一个背影就如天仙下凡一样让人不敢直视,肆虐的狂风刮着衣摆猎猎作响。

他缓缓地转过身,似乎要乘风归去一样的飘然。

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孔在眼前展现,记忆忽然剧烈得翻腾起来,一张名为“月中魂”的画突然窜入眼帘,是的,没错,这少年正是那画中绝尘美男子……

然而,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记忆中?熟悉,还带着陌生的脸孔,似乎提醒着她忘记了什么。

绝美的少年孤寂的身影立在池塘边上,柳枝碧绿娇翠的嫩芽轻**在他的耳侧,似乎要低喃着说些什么。

那深沉而绝美的眸子瞄向她,笑着说:“大嫂,这就是祺儿吧?”

然而,娘亲却担忧地看了自己一眼,有些紧张地对着绝美少年说:“凌天,你大哥去了哪里?我要去找他,你不要阻拦。”

“大嫂为什么非要执着离开?大哥那解救天下苍生的心思无人可以改变,大嫂尽可放心,凌天定然全心全力帮助大哥,断不会让他为难。”少年坚决地说。

“不……你不懂。凌天,告诉我你大哥在哪里。”

然后,娘亲牵着她与叫做凌天的少年擦肩而过。

她听不懂,不明白少年为什么叫自己祺儿,不懂那少年为什么让他这么熟悉……不懂她与娘亲之间的话语。

踉跄着跟着娘亲的步伐,越走越急,她终于是忍不住回头。少年背对着他们,还保持着刚刚的那个身姿,熟悉而刺目的再次扎动她的心。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记忆的阻碍,呼之欲出,却又被心中的抵触生生抵碍。

“娘,娘……那是八叔吗?”她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在问着身侧身体颤抖的娘亲。

那华贵的美妇人慌乱地点点头,然后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加快了脚步,喃喃地说:“祺儿,祺儿,要快些找到你爸爸,要快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听不懂,听不懂……

“八叔……凌天八叔……”

喃喃的,断断续续的轻唤,心似乎在急速下坠,视线在模糊,记忆又在不住地消退。

记忆中最后那一段就要消散,她忽然得恐惧。

不,她不要忘记,她不要就这样忘记……她不要变得一无所知,不要……

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还要再想起?

对了,是那碗血……那碗掺了什么药的鸽血让她忘记。

娘,爸爸,八叔,不,不想忘记。

她急促地抓住消失的一切,尖叫,无声地喘息,在黑暗的深渊渐渐空**的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她倏地睁眼,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朦胧的紫色,她认出了那是她的床沿。

空洞的眸子渐渐恢复了神采。

梦吗?难道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吗?她混乱了。

“毒素渗入太快,督军大人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现在最主要的是需要多休息,也许会慢慢恢复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帷幔外轻轻地说。

在说她吗?

房间内忽然陷入了沉默。

钱多多不知道还有谁的存在,直觉心脏忽然得揪紧,似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过头,恰好对上了刚刚撩起帷幔的人。

微怔,他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醒了?”

她不说话,直望着他的那张脸,轻轻地招了招手。

钱多多忽然眉头一皱:“怎么?”

“你来。”她沙哑的声音说。

他没说话,帷幔外那苍老的声音说:“督军大人,我告退。”

“去吧。”钱多多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听到那人退下去,关门离开的声响,才转过身,缓步走向她的身边。

她的脸苍白无力,眼神有些空洞湿润。

一想到刚刚医生诊断出来的情况,他的心就一阵心疼。

毒入骨髓,这样深沉的毒留在她体内多久了?是为了要掩饰眼角的印记才这么做的吗?轻轻俯下身,依着她的话凑到她的近前。

倪欢欢怔怔地抬起手,轻轻摸上那张俊逸的面颊。手指在发鬓处轻轻地带了一下。

还不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已猛地从床边弹起,警惕地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她无言地对望着,滚滚落下的泪珠灼烫了脸颊。微微偏过头不再看她,她不愿承认,不远再去想,再去试探与探究……

钱多多皱着眉头停在原地一会儿,忽然一叹,说:“你身体还没好,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吧,等康复了再离开。”

“恩。”她点点头,听着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眼泪越发地急涌而出。

她死死攥住身下的被子,以防自己呜咽出声,虚汗滚落,她痛苦得几乎死去。

钱多多临近门口忽然止住了脚步,微微侧过身看着**那颤抖不已的身影,眼中满是伤痛与隐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手臂上青筋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