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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粮草的车队进入孟县后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在稍作补给后便立即起程了。队伍来到燕**山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正午。

“陛下,前面就是通天堑。是不是现在就……”被派到前面看路的小奴回来禀报。

云苒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进入通天堑!”

这通天堑,指的是一条十分崎岖又狭长的山道,它就在燕**山的山脚下,两边尽是陡峭的山崖绝壁。且越进到里面就越窄,到最后只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行了。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之前的两次粮草就是在这通天堑里被劫的。而燕**山上的那些人,就是凭着这条通天堑做为天然屏障,使得朝庭的军队困在当中,头尾不能相顾,无法展开攻势。

——炎华琰,这次我们就在这里再对一局吧!

“——起程!”

队伍进入通天堑后,因为道路狭窄之故开始拉长,渐渐的变成了一条蜿蜒的长蛇阵。通天堑里很安静,静到只有马匹的踢踏声和车辕转动的轱辘声。

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伴着大风扬起的,是飞沙走石。

“——冲啊,杀!”一瞬间,冲杀声四起,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快,保护粮车!”

“——护驾,护驾!”

“锵、锵”,到处是短兵相接、刀枪交刃之声。押运的队伍被挤在了狭窄的通天堑内,前后出口被突然冲出来的盗匪装扮的敌人堵住,他们拿着刀剑拼命的往中心杀来。

“陛下,我们……我们被围住了,我们……”被吓坏了的小奴也拿了把刀,装模作样的挺身站在云苒前面护驾,可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恐惧。

“朕知道。”云苒的目光异常镇定,让人猜不透。看着就在自己眼前展开的血腥杀戮不曾有过丝毫的动容。

“陛……陛下,程将军他……他什么时候才……才会来?”

“这个嘛,朕也不知道。”声音缓长低沉,,似乎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啊?那……那陛下,如果程将军他……他来不及的话,我们怎么办——啊!”忽然一只带血的手臂朝这边飞来,小奴吓得尖叫了起来。

通天堑已成了人间地狱,地上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断肠血迹。不少人还在惨叫,不少人已经没有了声息,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血腥的味道。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让人惨不忍睹。

“陛……陛下,如果奴才不幸……不幸以身殉国,请陛下能将奴才埋在……埋在离陛下近的地方,那样的话,奴才来世……来世还侍候陛下您!呜……”小奴浑身哆嗦颤抖着,语无伦次了起来。

“放心,朕会命人为你竖碑立传的。”冷冷的看了一眼挡在身前小奴,云苒颇觉碍事的一手推开了他下令道:“竖起王旗!”

王旗在血雾弥漫的通天堑中被高高举起,湮国的士兵们纷纷向王旗聚拢。云苒骑在马上,被将士们紧紧的护在了中央。

敌人也看到了那面金色的旗子,一时竟停住了攻势,两方紧张的对峙着。

“真是想不到,湮王陛下居然会亲自驾临!”从敌方阵营中传出了一个洪亮且并不陌生的久违了的声音。

“有客自远方来,朕岂能不迎?更何况是如此尊贵的稀客!”

听了云苒的话,那人忽然大笑:“我是否可以认为,陛下您是专程为我而来的?”话里不仅轻浮,且有明显的刻意挑逗之嫌。

云苒并不生气,只淡淡一笑:“这是当然。不然,这燕**山中还有什么值得朕亲自前来的?”

话到这里,两人的目光逐现凝重,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轰——隆隆,轰——隆隆!”

忽然听到奇怪的巨响声,人们纷纷抬头往上看。

“是湮军!”

不知是什么时候,在那绝壁悬崖上出现了一群为数不少的湮军。

“不好,有石头,快躲开!”

“陛……陛下,你看,是程将军他们!他们真的……居然真的做到了!”看到了救兵,小奴简直是喜极而泣了。

看着那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援军,湮军的士兵们纷纷兴奋的大喊:“天降奇兵,天降奇兵啊!”一时间,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被天上掉下来的大石头砸乱了阵脚的敌人,正四处抱头躲避,乱成一团。双方再次厮杀在一起,又是一场屠戮。一片混乱中,唯一仍静屹不动的只有两个人。

紧接着巨石之后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阵。如矢的冷箭箭箭都精准的射入敌阵,之前的艰难局势很快便扭转了过来。

“陛下,要小心。”小奴在旁提醒着。

随着双方厮杀的深入,两边的人马渐渐的混战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为了尽量避免射到己方的人,箭阵的威力便慢慢减弱了。不过即使如此,偶尔还是会有流矢擦肩而过。

云苒抓紧了手中的缰绳,死死勒住身下已经开始变得燥动不安了的坐骑。

“陛下,陛下……”

厮杀声盖过了一切,马儿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想要脱离这片死亡的阴影,渐渐的和小奴以及身后的侍卫拉开了距离。

云苒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陛下,危险——”

——什么?!

隐约听到小奴的叫喊声,云苒转头,一枝泛着凛冽寒光的箭向自己的方向射来。

什么也来不及做,什么也来不及想,那枝箭射中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下的马。马儿彻底的狂暴了起来,云苒只觉得自己被抛向了半空中,然后又狠狠的向地面砸去。

眼角的余光中,云苒只来得及看到那人骑在马上,张弓指向自己的模糊身影!

紧接着,头部一阵尖锐的钝痛袭来……

周围一点声息也没有,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惊!

云苒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此刻身处何地,当他恢复意识后睁眼看到的除了一片黑暗和虚无,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醒了?";

终于有人开口了,可云苒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都不点盏灯?";云苒开口,";怎么焰王陛下连盏灯都点不起了吗?";

";我不点灯,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掐死你。";本该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句话,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听来却反有些笑意。

";不对吧?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呀。焰王陛下连着劫了我军两次粮草,我都还没有想过要将陛下你如何呢!";云苒轻扯了嘴角说道。

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掌突然的抚上了背部。云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于是身体反射性不安的想要躲开,孰料却引来四肢百骸的一阵巨痛。

";你最好别乱动。";大掌按住了云苒微微挣扎的身子,";你从马上摔下来,身上有好几处都伤到了筋骨。";

这么一说,云苒终于想起自己之前被受伤发狂的马给摔下来的事,这才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还不是全拜焰王陛下的一箭所赐,我才会伤成这个样子的吗?";

";当初你不也给了我一箭?我这也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很公平啊!";那人冰凉的手掌沿着脊柱向下,来到了腰间一处,然后用力的按了下去。

";唔……";云苒轻哼了一声。

";很痛吗?";话里听不出什么关心的味道,像是随口的这么一问。";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胆,居然以身做诱饵。身为一国之君,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我想,也没人能想到鼎鼎大名的焰王陛下会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跑到别国做山贼土匪的。";

";彼此彼此,我这也是向湮王你学的。";那人笑道,";不过,真的很有趣!";

";因为有趣所以才乐不思蜀了吗?我还以为焰王陛下是因为被我军困住不得动弹,才会在这里与我斗趣的呢。";云苒话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呵呵,我确实是被你的军队给困住了。不过,湮王陛下你却在我手里。你说,这一局是谁胜,谁负呢?";

";胜负都不重要了。焰王陛下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样脱困吧?";

";那就算平手好了。";那人语不着调的说。

原本搁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忽然移到了脑后,那人手指轻碰了一处,立刻引得一阵刺痛。

";这里,肿了,可能是你摔在地上时撞到了坚硬的石头。御医看过了,说脑中或许会有瘀血,情况可能会不大好。你可有什么不适?";

云苒忽然皱了眉,";你好像不希望我死。";

";呵呵,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呢?";那人大笑,炙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我说过了,我要你啊!怎么会让你死呢!";

";我以为焰王陛下生擒下我,是想用我换取离开湮国的出路呢。";云苒嘲讽道。

";那是为了要赢你!";他没有否认,";只有彻底的赢过了你,才有可能得到你。我怎么能在这里就输?我不想输,特别是你!况且……";话到这里陡然一顿,";况且,你也不会希望两国现在就交锋吧。否则,你也不会只带了这些人来。";

";……";云苒不语,沉默。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身份。";那人忽然开口。

";可那是你不能丢弃的责任。";而且云苒也不认为他会舍得抛弃。

";是呀,所以才会讨厌。";耳边飘来的声音很轻,";能够让四海臣服,百夷来朝,成就天下一统的霸业,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绝不可能就此放弃。";那人的一缕发丝轻柔的贴在了面颊上,坚定的声音再次传入云苒耳际,";对你,也一样。";

";是吗?你不会赢的。";云苒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我还不想成为你的战利品。";

";只是这个原因?";

";最重要的当然是和你一样。试问一个真正的帝王,谁不想让四海臣服?";

";不,你不是!";

";为什么不是?";云苒反问。身为湮国的王,想要一统天下很奇怪吗?

";因为你来了这里,因为你如此地冒险。看看你这一身的伤,你根本不在乎这天下,甚至,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里。真正在乎这些的人,根本不会让自己轻易的犯险,而且明知是险,还要以身犯险。告诉我,你争这天下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第二次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了。

--我代替你和你的三哥一起完成你们统一天下的理想,而你则替我活在另一个常世!

因为这是一个承诺,对那个已经离去了的,真正的云苒的承诺,

因为除了这个承诺,自己对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什么别的意义了,

而且……";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云苒微微抬头,朝向那人的方向。";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应该值得我去执着的吗?";

云苒眼中一片黑暗。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深切的拥抱,它的温度正好填补了寒夜里的清冷空虚。

身上人的体重已经全部压在了自己身上,但却都恰好的避开了伤处。什么也看不到,视觉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感官反而变得异常敏锐起来。云苒感觉着那人温热的呼吸贴着自己敏感的颈项传至耳根,伴随着一个个深深浅浅的亲吻,像是怜惜,安抚。

这样的焰王和从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出乎云苒的意料之外。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庞滑入唇中,";你在流泪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是你的眼泪。";声音很轻,如同丝缎般柔软低沉,惑人入睡。

";我的?";

这涩涩的,苦苦的**,是我的泪吗?

PS:怎麽样,这样的小炎有没有让大家对他有些改观?!我可是一直很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应广大小舞的FANS的要求,开虐小苒了!

~~~默哀!精彩的还在后头!

还有,要多谢各位大人长久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