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董卓的自嘲,贾诩不是很能理解,可是董卓口中的话,他心中却很认同。

一直以來,董卓就从沒将益州众人看在眼里,不单是益州真正的人才不是还沒出仕就是位低人卑,更为重要的是,董卓从來就沒有将刘焉的这几个儿子放在眼中,而如今,却偏偏就是这些个沒被他看在眼中的人,实实在在给他上了一堂课。

梓潼被破,随着刘瑁日夜赶路仓惶逃回后,消息就被带进了成都。

作为天府之地,成都周边虽然也是山川环绕,道路却几乎已经是一马平川,不说步卒,就是骑兵通行也不再是什么问題,而梓潼,就是成都向北的最后一道屏障。

梓潼有失,也就意味着董卓大军随时可兵临城下,得知了消息的刘范刘璋等人顿时忧惧不已。

主公,董卓带兵入川,所图不过是益州险地易守难攻,可为雍凉之地的绝佳屏障,如今梓潼已失,成都已无险可守,我们不若不若大堂中,众人受刘璋召集陆续赶來,不多时间,就已将偌大的屋子几近装满。

刘范无意益州牧,是以在成都之中根本无人投效,刘璋本就与世家之间关系尚可,在其继位后,世家之人更是争相投效,说话这人,正是投效在他身边的世家之一,不过现在,在众人神色复杂的注视下,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越发难堪,话音懦懦,以致最终消匿无声。

一句不若,虽然后面的话沒有说完,可是其中的意思却已几乎摆明。

按理说,能被召集而來的,几乎都是刘璋心腹,这时对即将要面对的董卓军攻势即便是无计可施,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可是如今,这种事情却偏偏就这么出现了,而且是在刘璋刚刚将消息抛出的时候,不得不说,刘璋实在是太过悲催了。

其实,出现这种情形,也不能全怪刘璋无能,世家之人,原本就是趋利避害,他们投在刘璋的麾下不错,可是当这种投效危及到了家族存亡的时候,他们就会如同现在这样,毫不犹豫的将刘璋抛弃掉。

世家大族,他们追逐名利不错,可是最为首要的,却是在家族的传承上,不要说只是投降,哪怕是以他们的身死來换取家族延续,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做,只能说,在一开始刘璋将自己所有希望都捆绑在世家之上的时候,早晚一天,他都可能会面对这种背叛。

不说当年刘备入川时世家相迎,就是当年孙家三分天下多年,在面对着曹操大军逼近的时候,世家之人的第一选择就是劝说孙权投降,世家之人的趋利避害可见一斑。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世家之人都是这样,不过此时在益州,一个才刚刚即位的刘璋,根本就不可能让世家之人誓死相随。

如此之言,其心可诛,请主公下令,诛杀李异此佞。大堂之上,忽然一人长身而起,对着刘璋一拜后,转头怒目瞪向李异大声喝道。

轰。这人的话,犹如在宁静的湖面上丢入一块大石,顿时让屋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起來。

任安,不要仗着自己是名士,就如此出言辱我,欺人太甚,莫非你以为我的剑不利吗。拍案而起,李异脸上怒气狂飙,任安的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而且更为可恶的是,在这么一个人心惶惶的时候,若是刘璋给真的挑的一个火起要将自己杀了,那自己死的就太冤枉了。

任安既然敢出头,自然就不会怕了他,当即也转身,一双眼睛瞪得圆溜,谁也沒有想到,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竟然会在益州面对如此困境的情况下突然爆发:成都身侧尚有锦竹,你如何可说成都屏障已失,成都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而且益州各地大军已将赶至,别说董贼只有兵卒数万,就是数十万,想要攻下成都,都能崩掉他一口牙,战还未战,你就已如此懈怠军心,如此之人岂不该杀

历史上,任安原本是在刘焉亡后,看刘璋不能成事,才在失望中弃官还乡,不过现在,刘焉意外提前身亡,刘璋才刚刚登位,是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而李异,原本是赵韪的部将,益州世家中李家的现任家主,赵韪在时,李异就倾向于刘璋,在赵韪亡后,便名正言顺的投在刘璋身边。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的,世家之人趋利避害,而这李异,正在其中,之前成都混乱时,李异就因看好刘璋而曾暗中表忠,如今董卓势大,李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转投董卓,其人根性,可见一般。

任安的话,顿时给正陷入到惶恐中的众人提了个醒:是啊,梓潼虽失,锦竹尚在呢

诸位,可有良策可以教我。眼看李异任安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來越浓,刘瑁当即出声将话題岔了开。

李异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坐了下來,任安见了,也是哼了一声将头扭去一边,屋子中,世家之人占据了大多数,其实很多人都是赞同李异的提议的,不过看了眼位置上怒火正大的任安后,不少人干脆的闭口不言,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李异一样手中握有兵权而无惧任安的名望的。

末将愿请令严守锦竹。就在众人默默无言时,庞乐忽然起身,对着刘璋躬身拜道。

刘璋见了大喜,当即就拍手叫道:好

主公。旁边,一个声音突然传出,将刘璋后面的话登时给憋了回去。

郑从事可有良策教我。话才刚开就被人从中打断,即使好脾气如刘璋,心中也不由微微忿怒,一开口,就直接质问起來。

不敢,度乃庸人,如何当得起主公如此之言,不过董贼虽然势大,却非不可敌也,度不才,有一策可退其兵。如同历史上一样,郑度在刘璋刚一即为就被提拔了起來,原本,他就在刘璋手下作幕僚的,刘璋乍登高位,自然是大肆提拔自己的心腹之人,郑度当即就被提了起來。

哦,快快道來。刘璋的质问,其实只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抱怨,原本并沒有指望些什么,只是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平日里很少说话的人,此时说出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闻言不由急切道。

大言不惭。旁边,李异听了也是一惊,只是随机,惊诧就转为了弄弄的不屑,董卓数万大军已几乎横扫整条蜀道,其兵锋之盛,就是原本川中最为精锐的刘焉旧部都不能挡其片刻,更别说只是现在他们手中这些不成气候的兵卒,怎么可能将董卓挡在成都之外。

论地势,梓潼比起成都更加险要,论兵卒,之前梓潼城中的士卒也比成都城中如今的士卒更为精锐,可就算是这样,梓潼甚至在董卓大军赶至后连一天的时间也沒撑下,成都又能挨上多久。

其实,不只是李异在这么想,屋中的众人中,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这么考虑,对郑度的话,他们反而沒有多少注意。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这些人,郑度也懒得去理会他们,转眼看了一下面色焦急的刘璋,郑度再次缓缓开口道:董贼虽然攻城夺地,然也只有兵马三五万,蜀道至汉中之地,主公之前并未布置多少人手,被下也在情理之中

微微顿了一下后,见刘璋正凝神听自己表述,郑度又接着说道:观其昔年在洛阳所为,董贼如今所图,不过钱粮人口罢了,蜀道难行,不利于大军行进,即便是其攻破成都,在益州所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益州于他,不过是一鸡肋,主公只需避过其锋芒,待其主力退去,益州之地自然任由主公驰骋

不得不说,郑度的这一番话到也有些道理,只是有一点,他却是小瞧了董卓的野心。

汉末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天下各地战乱不断,灾祸也从未止歇,而益州却因蜀道难行的优势,几乎沒有遭受什么损失,益州富庶,已是天下尽知,也难怪郑度会有此猜测了。

这刘璋沉默了,这种念头,他根本就沒有想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梓潼已失,绵阳已不可守,主公可派人去往绵阳暂守以拖延时间,而后派人去往巴西,将其地粮仓麦谷尽皆焚烧,而后尽驱百姓汉中梓潼,成都这边,主公可以相同手段行事,董贼兵马不多,粮草必不会充盈,如此可延迟其进兵速度,而当成都巴西等地成为一片焦土后,就再沒有了可用之地,这对原本就是一块鸡肋的董卓來说,益州就再沒有了价值,旬日间,董贼必退

郑度的计策,实在是有些阴狠了,刘璋只是一听,就如同历史上一样不欲采纳,可是成都城中,能够做主的可不只是刘璋一人。

而就在这时,就在刘璋迟疑着就要出声拒绝的时候,旁边从开始就沒有出声过的刘范突然间开了口,将事情一口应了下來:此计大秒,正可用來退除董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