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墨姑娘可在?”

夜半时分的敲门声让可卿的心生不快,起身把门开了一条缝,侧着身子挡住了门外赵启道的视线。

“有事同我说便可”

闻到了眼前女子身上带着的冷香,赵启道面上有些发红,往后退了几步拱手行了一礼“我二师兄的烧一直不退,这里又寻不到郎中,我学艺不精没有看出他的病症。今日瞧着姒墨姑娘似乎懂一点医术,所以想请她诊治一二。”

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但可卿存了私心。现下姒墨的身子已经十分虚弱了,哪能再费心替他人诊治呢。

“她的身子弱,恐怕……”

回绝的话还没说完,屋中的油灯突然亮了,门口的两人都下意识的朝着光亮处望去,看到了坐在床榻边面容略有憔悴的姒墨。昏黄火光下纤细瘦弱的身影如秋末残叶,似乎伸手一捻就会粉身碎骨。

赵启道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惜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忙住了脚“若是姒墨姑娘身子不适那便算了,我这就带着师兄连夜回逍遥派找师父。”

“路途遥远,你师兄恐撑不到那个时候,前面带路罢”

“多谢姒墨姑娘”

客栈大堂内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一个已经晕厥过去的男子被放置在桌子上,不知是死是活。可卿环顾四周,发现剩下的四人俱是坐在地上闭目调息,不由得看向一旁垂手站着的赵启道“为何不把他们带到屋中?”

“客栈老板嫌我们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会熏坏了屋子,只勉强答应收留我们一晚”

“你就不会强硬的把他们带去?本就是伤重之人,放置在如此冰冷之地岂不是雪上加霜。”

赵启道正色道“师父说不可为他人添麻烦,客栈老板没有立即赶我们出去已经是大恩了,怎么还能挑挑拣拣。”

“多加些银子也就罢了”

“门派清贫,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姒墨已经开好了药方。赵启道接过细细一看不由得惊叹道“这个药方好生精妙,姒墨姑娘的医术胜过我无数。”

“可卿,把带来的药材匀他们一些。”

赵启道听后多了几分惊诧 “你们竟还随身带着药材?”

看了眼正在上楼拿药材的可卿,姒墨的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她不愿喝苦药汁,就算是病了,也就只肯吃我做的加了许多蜜的药丸。”

“原来如此,那位姑娘叫什么?”

“可卿”

“可卿姑娘的剑术倒是极好,不知学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

刚从房间中拿好药的可卿似乎听到了姒墨叫了自己的名字,只是隔得有些远没有听清,隔着围栏一瞧发现她同赵启道正相谈甚欢,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笑意。

不是说不爱笑吗……为何却对着一个刚认识不到半日的人笑了?唇角的那抹笑意实在是碍眼。抱着药材的可卿有些不开心了,走楼梯的步子故意重了一些。

“取好了”

“麻烦可卿姑娘了”赵启道忙起身接过,彬彬有礼的朝着二人又行了一礼“今夜实在是叨扰了,二位姑娘快点回去歇息吧”

两人并肩回到了屋内,可卿一语没发,闷闷的熄了油灯,外衫都没脱就率先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面朝着门,心中觉得十分的不痛快。

刚刚还是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姒墨有些看不懂她,默默在黑暗中褪下外衫躺到床榻里侧,瞧着她被子没盖好,便伸手去帮她整理被角,可刚一盖上那人伸手便掀开,如此往复两三次姒墨终于停了手。

“怎么了?”

“热”

“那小腹也要盖着些。你身子本就寒气重,再加上被雪埋过三日……终究是女子,平日若不注意些,等来了月事又要叫痛”

可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关心和担忧,气不自觉消了大半,伸手扯了被子盖在了小腹上。

“好了,睡吧”

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天还未亮可卿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客栈大堂内传来的争吵声。

“我的师兄伤得太重了,能不能再留我们一日?”

“不是我心狠,昨晚那伙人要是再来可怎么办?你们若是死在了我这客栈,日后谁还敢再来,我们也是要做生意的啊”

赵启道面露愁容,看着身后受伤的师兄师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尤其是二师兄,他的烧刚退现在还在昏迷着,实在是没有办法即刻上路。无措之际,突然看到两大锭金子从楼上抛下,稳稳的落在了柜上。

“可卿姑娘?”

可卿趴在楼上的围栏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掌柜的“这些够住你的客栈几日?”

掌柜的眼睛差点都黏在了那两锭金子上“姑娘说笑了,哪是几日,都快顶上小店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那就打烊提前上板吧,给他们几个安排天号房”

“好嘞好嘞,什么时候这几位客官的伤好了,小的什么时候重新开门做生意”

掌柜的说完后,忙把那两锭金子揣进怀里,伸手给了旁边目瞪口呆的店小二一巴掌“还愣着干什么,叫几个人赶紧把这几位爷扶到楼上去啊”

昨日还横眉冷眼的杂役店小二现在脸上都堆起了笑,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们往楼上走“这位爷,您慢点……”

赵启道心生感激,抬头望着可卿连连行礼道谢“多谢可卿姑娘,多谢可卿姑娘。”

可卿朝他轻点了头,转身回了房间。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床榻上的人似乎还没醒,侧脸在朦胧的昏暗中似乎变得比白日柔和了些。

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为什么这些日子一见到她,心就跳的比平时快了些?为何昨晚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可卿忽的想起在元夕那夜,自己中了迷香后姒墨舔 舐自己手腕伤口的样子,不知为何隔了这么久想起来,手腕处还是会觉得酥痒的感觉。

当时自己只把这种感觉归结到了师徒之情上,但现在却觉出了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可卿的娘亲在刚生下她不久后便死了,爹爹一直没有再娶,在她印象里爹爹就连去祭拜娘亲都是一直冷着脸的,这些年来几乎从没见他变过表情。所以很大程度上可卿的冷淡性子都是同她爹爹学的,她不知道爱是种什么感觉,爱一个人又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这怎么能怪她呢?毕竟她年纪还小,而且还没有人教她……

可卿压着心口看着熟睡的姒墨,脸上第一次露出那般疑惑的神情,究竟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