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叫娘

心中一阵冷笑,不慌不忙的甩动起手中的麈尾。

“小主子,瞧瞧这把胡子,够不够长,够不够多?随意拽,薅秃了亦无妨!”

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手停了下来,盯着那蓬松兽毛,乌黑的眸子亮晶晶。

余公公趁机道:“来,咱家抱。”

就在周太傅以为即将失宠,其他两人围观取乐时,小太子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并未因此投入余四的怀抱,而是一手依旧攥着长须,另一手探出,同时抓住了麈尾的尖儿。

两样,皆不愿舍弃。

众人均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

“好一个心大的小娃儿!”周太傅赞道。

苏迎春与卞大人谈完事,走近一见此景,顿时哭笑不得。

“致儿,不可。”轻拍小包子的手,“太失礼了。”

她很爱儿子,却不宠溺娇惯。

也不会因为年纪幼小,就恣意纵容。

她想,这是身为母后,该教的品德。

“啊呜。”小太子乖巧的回到母亲怀里,哼唧一声。

“各位大人,先行告退。”

“恭送皇后娘娘。”几人面露遗憾,依依不舍。

窈窕身姿刚跨出殿门,一抹颀长的身影一晃,亦消失于门外。

“咦,皇上呢?”不知谁问了句。

蓦然回首,龙椅空****的。

“娘娘。”珠夏候在轿边,打起帘子。

她护住儿子的后脑勺,钻入宫轿,未等坐稳,另一人跟着闯进。

轿内静默一瞬,小太子对着熟悉的男人,主动“啊”了一声。

引得那双桃花眼泛起委屈:

“朕,许久不曾抱过致儿了。”

她闲闲道:“臣妾并未阻止您与皇儿亲近。”

“你们不回内殿。”哀怨的补上一句,“十六日了。”

她差点笑出声,敢情他一天天数着呢。

男人似乎有点疲累,垂下眼睑,低低道:

“囡囡,你在逼我。”

她心一软,默默的把小包子递了过去。

他愣了愣,稳稳的托住儿子。

与在周太傅怀里时直挺着背不同,充满奶香味的小身子偎依进宽阔胸膛,全然放松的姿态。

小娃儿清楚得很,这是父皇,世上最心安的人之一。

黑眸染上暖色,他轻轻的揉了揉小脑袋。

在上书房玩了半晌,困顿来袭,嫣红的小嘴儿张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细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脖颈,一只小手攥紧衣襟,就这么趴着闭上了眼。

“殿下,不想要个女儿吗?”她柔柔的笑道。

若非态度决绝,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他抿着唇角,静默不语,稍稍放松了手臂,让小太子睡得舒服些。

当宫轿拐过红墙,喃喃道:

“想要的。”

她明白,这一句,等于松了口。

心思缜密的男人,摇摆不定了十几日,定是煎熬的。

其实她才是那个坏人,利用他的宠爱,让他不得不妥协。

微微倾身,凑上前,轻吻他的唇角。

“谢谢你。”

他扬起眼睫,眸色迷蒙。

“总是要求我坚强,又回回想护得滴水不漏,很矛盾呢。”她笑叹着,“别害怕,我真的一点也不脆弱,至少有你在身旁,敢于面对任何困境,我喜欢殿下,希望能给你带来更多至亲的骨血,让后宫更加热闹。”

“更何况,以我的体质,下一回老天眷顾,指不定什么时候,你何必在此妄加忧虑呢,真有了,彼时做好万全之策便是。”她蹲在男人膝边,仰着清丽的小脸,略有羞涩道,“是药三分毒,按殿下的需求……打算让我日日服药吗?”

他语窒,这点,倒是没想过。

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隔着薄薄衣袍,划拨他的胸口,眸色无辜且魅惑:

“亦或说,你想……忍着?”

他单臂托着儿子,空出一手捉住那只作乱的柔荑,哑声道:

“这些花样,都跟谁学的?”

之前蒙眼时,还会轻咬他的喉结……

到底是谁,教坏了他单纯的小兔子。

她不答反问:“是不喜欢吗?”

绝对不能出卖表姐,否则,五王爷得遭殃。

他缓了缓激**的气血,握着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拎,带坐至膝头。

右边是睡得香甜的麟儿,左边是软软的娇妻。

他怅然道:“行吧,说好了,下一个,是女儿。”

“……”

谁跟他说好了?这种事,最好她能决定。

但唯我独尊的男人,连着十几日饱受打击,有些脆弱,她只得顺着毛抚摸。

“恩恩,十之八九是女儿。”

“不,只要女儿。”

“小包子还我。”

“……十之八九,亦可。”

宫轿平缓的前行,珠夏随在一旁,听着轿内隐约传出的对话,捂唇偷笑。

看来,帝后的冷战结束了。

皇城内,繁花似锦,春意盎然,微风中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暖香。

孟夏,将至。

这天早朝,余公公立于高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梦家女为端敏郡主,赐予后梁王为妃,一来为成佳人之美,二来为两国连谊,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两国,咸使闻之,钦此。”

群臣哗然,礼部与钦天监相关官员齐齐出列,躬身道:

“臣等,领旨,定不负圣恩。”

下了朝,三三两两的聚着,显然大家有了新的共同话题。

“这梦家女,什么来头?”

纷纷摇首:“不清楚,反正并非王侯将相之后。”

张侍郎拢着衣袖,提出质疑:“送一普通女子去后梁,所谓何意?”

“这正是皇上的英明之处。”韩御史踱步路过,幽幽道,“以联姻稳固交好,皇室近亲却不拿捏于外邦之手,此乃百利而无一害。”

众人附和:“皇上圣明!”

“只苦了那女子,背井离乡。”张侍郎感慨。

“哎,总得有人付出,大祁史上,端敏郡主也算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论旁人如何热议,这门婚事算定下了。

几方均获得了想要的利益,皆大欢喜。

未央宫后殿,暗十三一身靛青色暗纹禁卫服,端坐于侧,面色略微烦闷。

连小宫女奉了一杯最爱的信阳毛尖,亦没察觉。

余光一见朱色身影,立即迎上:“参见皇上!”

“刚回?”瞥了眼风尘仆仆的下属,摆手,“坐。”

暗十三没敢动,惭愧道:“臣无能,半年来,顺着姬维余党提供的线索,竟没查出什么,那人,隐藏得极深,牵扯出的几家产业管事,毫无身家背景,只是根据要求,传消息走货物,其他一概不知,而自从枭阳之事败露,联络的东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公公皱眉:“皇上,此人对大祁的官府和军队,像是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能审时度势,把控局面,可见并非普通官阶。

他微微颔首:“方府怎么说?”

暗十三忙自怀里取出一物件:“按您所嘱,臣以清点财物为由,翻找了一晚,再三排除,觉得此玉佩最为可疑。”

“一枚普通玉佩,有何疑点?价值不过三十纹银。”余四不甚在意道,“难道贿赂的财物里,会有这个?”

指腹划过玉佩表面,由于常年被人摩挲,刻的字已不太清晰,幸好还能分辨。

他沉吟:“如果方恒受的不是财,是情呢?”

“情?”余公公方才注意到,玉佩挂着的穗子,为同心结。

“此物收纳于何处?”

暗十三比划了下大小:“主卧一精致的檀木盒。”

余四咋舌:“那么大的檀木盒,市价约几百两不止,用来装这么小的玉佩?”

“去查,二十多年前,后宫及王亲贵族间,本名带惜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