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从小就接受了自己实验体的身份, 但方亦舟一直把她当做普通孩子养大，甚至会告诉她：“既然没办法选择初始起点，那就后天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以及——
“谁欺负你, 你就揍回去。”
没多久，整个地下城就没有人敢欺负她，姜雪天生就懂得怎么学习攻击人的弱点, 或者说是任何活着的生物弱点。
就像地下城里会咬人的老鼠, 她聪明且睚眦必报，但有时候又很矛盾。
会打劫落单的跋扈贵族小孩，也会帮请她吃饭的老婆婆赶跑不怀好意的执法者, 更会打断故意乞怜者的腿, 美其名曰帮他落实一下骗人的基础设施。
但方亦舟每次都会大力揉乱她的头发, 笑哈哈的说：“臭丫头，做得很好。”
姜雪在一个吃人的地方，活成了肆意妄为的模样, 哪怕在联邦的教育体系里被揉搓多年，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魔王。
魔王从来不怕自己不是人, 只怕爪牙太锋利, 没办法拥抱自己的爱人。
“你这副表情, 怎么比我还紧张。”她甩掉脑中的想法, 捏住陆觉的脸颊, 挤出一个鸭子嘴。“别弄得好像我们生殖隔离了一样嘛。”
陆觉拿脸撞她, 屡次被躲开, 最后只得用被捏住嘴直往姜雪手心拱, 声音又闷又低, 尾音细长：“有没有隔离, 你不是很清楚？”
姜雪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手指一滑，松开他。
紧张的气氛霎时被冲淡，她捡起几张散落的文件，都是落款几百年前的纸质文档，每一页都被一层密封膜包裹住。
“这都是哪里来的？”她记得学校下派的任务里，好像只能接触到电子文档，这种看着都快进博物馆的东西，保密程度应该远超电子文档。
【是重夕弄来的！记得给我加工资哦。】
这个声音一出来，姜雪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大功臣在。
“你去威逼利诱普通人了？”总不能是这东西自己蹦出来的吧？
姜雪一边听重夕叙说打工AI的不容易，一边翻阅这些记录，到最后速度越来越慢。
【哎呀，你把帝国的人想的太识货啦。他们才不知道这是什么呢，这本手札被收录在一个清洁工家里，因为家里孩子要上学实在是没有钱，于是就把东西转手给了一个爱收藏古董的管理员。】
【……最后我就用陆陆给的通讯录联系上了那个图书管理员，把这份珍贵文件换出来了，姜姜！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嘛！】
姜雪这才抬头，嗯呐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回去了给你报销。”
重夕哼了一声：【陆陆早就报销了，而且我也不差这点钱，我们AI打工的途径可多了，整个星际宇宙比我厉害的人工智能撑死就两个！】
“知道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亚当对吧。”
【呸，那个坏家伙才没有夏娃厉害！】
姜雪感觉重夕这孩子都快变成夏娃的毒唯了，怪不得重林那只黑猫恨不得天天给他反向洗脑。
不过，重夕说的倒是实话，自从夏娃出手牵制亚当之后，他们在帝国的各项行动都如鱼得水，几乎没碰到任何阻拦。
这个表面繁华，实则已经被蛀空的帝国，以前牺牲平民，后来牺牲贵族，就连人工智能都带有私心，这样下去，它迟早完蛋。
就算姜雪不做什么过激行为，帝国现在的合作伙伴迟早也会翻脸动手，白夜实验体最恨的人，大部分都出身帝国。
帝国人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而姜雪手中握着的，与其说是神明种的资料，不如说是一场声势浩大，持续了几百年的基因研究。
神明种是研究对象，白夜实验是研究结果。
“神明”这种称谓，是一个在科学时代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强大到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个体力量，甚至远超当时人类最忌惮各类幻想生物。
“与人类外表一致，但却拥有编辑世界的能力。”这是当时的记录员留下的一句话。
星际时代的生物，人类是最孱弱的，如果没有后面的ABO化，人类的领土甚至早就会被喜欢霸占资源的虫族打回老家，连发展科技树的时间都没有。
但神明种出现了，于亿万人中诞生的唯一奇迹，他们带来的是希望，也是绝望。
陆觉坐在对面，声音不疾不徐，一字一句的给她练提炼关键信息，看上去似乎早就将这些东西熟记于心。
“……这些神明种一开始都是以人类的身份降世，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世界会出现空间崩塌。”
“那是力量苏醒的征兆。”
姜雪缓缓吐出一个词：“维度裂缝。”
陆觉点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她，“这些坍塌的空间会慢慢的聚拢，直到出现一道门，门后是一处完全没有开发过的新世界。”
这是一个没有上限的新世界，星际世界的所有规则都不适用于它，那里的电磁混乱无比，所有的机械产品都会失灵，但同时，它拥有所有生命都渴求的进化环境。
“在发现进入其中的动物会发生明显的基因优化之后，有人提出，能不能让神明种带领第一批人类进入维度空间。”
这个时候的神明种，还被认为是特殊的人类，他们对冠以英雄的称号，任劳任怨的为人类的未来发光发热。
但基因的进化，并不只是把动物带到维度空间里就能自主激发，偏执的那一批基因科学家守着宝山，却完全不懂得怎么挖掘，他们盯上了另一批可以用来做对照实验的人。
在进入ABO时代之初，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分化，那些没有分化出第二性别的人倒也乐得清静自在，毕竟Alpha和Omega都会受信息素的影响，他们最初都被戏称为“被情绪引导的野兽”。
“直到绝大部分人都分化，那些和以往人类一样的正常人，反而成了少部分。”
“Alpha强壮，Beta理智，Omega饱富创造力，于是普通人的基因逐渐被淘汰了。”
“但被淘汰的这批人里面，会出现一个天赋绝伦的存在。”
有了这么一种衬托，剩下的那批普通人自然也不甘心，这种不甘心，让他们成为了第一批加入实验室的志愿者。
并坚定的认为二次分化就是信号，那意味着身体已经打通了和维度空间的联系，只要抓住这次机会，或许就能一飞冲天，成为远超ABC种族性别的新人类。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一个觉醒了神明种力量的人类，逐渐解锁了已知宇宙内所有幻想种能拥有的力量。
精灵、人鱼、兽人，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压倒性力量，让他们第一次被赋予了神明的称谓。
实验室的志愿者更多了，他们有的是无法和自己的配偶有信息素交互的普通人，有的是年纪太小，被家长送过来碰运气的穷苦人家。
钱和权力的**，让无数志愿者投入了这场浩浩****的造神运动。
陆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场实验最终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
姜雪手中的文件夹里，还有当时的一些老旧报纸剪贴画。
标题醒目——
【空间觉醒实验全面失败，谁该为这场举国上下的冒险负责？】
没有人能负责，于是人们将矛尖指向了一直带领他们前进的人。
“那些进去的人都变成了怪物，一定是她动了手脚！”
“明明一点成果都没有，凭什么我们还要听她的，普通人就不能过普通的日子吗？”
当一个人不辩解，并且自觉成为所有人的发泄对象时，愤怒和辱骂反而是最轻的惩罚。
“神明种的成年期来的很晚，在她分化的那一天，她发现自己可以主动选择性别。”
陆觉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她选择了成为母亲。”
姜雪的手指屈起，似乎花了很大的精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手中的东西弄坏。
她放下文件夹，缓缓将心中那股气吐了出来，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她生下了我。”
那时候，由于人类在不停的试图开发新大陆，被打开的维度空间越来越多，但无一例外的，所有进去的生物都发生了变异。
那些变异的生物又在彼此吞噬不断进化，像是养蛊一样，由低级到高级，不断分层，研究员们甚至用虫族的代号给它们做了分类。
等到终于有人提出了关闭维度大门的时候，事态早就失控了。
维度空间里面大量充斥的C级生物，已经堪比当时人类拥有的高阶战力水平，如果任由它们进化到A级S级，科技的手段将无法杀死他们。
谁创造问题谁解决问题，航路的开拓者变成殉道者。
“成熟期的神明种，早就和维度空间绑定到了一起，如果要关门，就意味着她将永生永世留在空间里面，于是她和当时的国王做了交易。”
“‘至少把我们的女儿留在这里。’。
国王同意了她的要求，于是她在关门的过程中，主动将所有她做得到的机械组合一一带入维度空间进行实验。”
“维度大门关闭的同时，星际跃迁技术诞生了，人类随时能通过黑洞去往已知宇宙的任意地方，维度空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充斥着病毒的培养皿。”
已经失去价值的培养皿，就该被处理掉。
姜雪想起来了，她第一次见到古铜色的神明骨骸，就是在维度空间，在一片美丽的花园脚下，像是镇压着那片大地。
那是若干年后，她作为实验体加入白夜实验室后，成功逃生的第一个地方。
“随着维度空间的日渐关闭，人类的科技也逐步达到了能与幻想生物抗衡的水平。”
姜雪算了算时间，也明白过来了：“那个时候我长大了，也要开始分化了，对吗？”
对她来说，分化就意味着将觉醒独一无二的能力。
国王害怕姜雪，但又希望姜雪和她的母亲一样，能为帝国作出无上的贡献。
‘你的母亲就在那里等着你，只要你打开一扇门，把这些东西带进去。’
姜雪扁扁嘴：“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这么纯良的时候。”
好在国王打错了算盘。
姜雪成功开门住了进去，但她的分化期却在不断拉长。
母亲用自己的血肉骨骼，将所有的进化空间统统镇压，国王破坏约定将女儿送进来之后，重新破开的大门又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这次成为门锁的人变成了姜雪。
准确的说，是奇美拉。
他们沿着奇美拉被囚禁的那片空间，建造起了第一所由官方直接扶持的实验室，起名为白夜。
用无上的基因力量带领人类冲破白昼的封锁，让黑夜不复存在。
但他们低估了神明种的力量，或者说，低估了奇美拉的“善良”。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