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四)危急相救许亲相报

大个胡子将枪栓退回来骂道:“你***,把手指头往枪膛里抓干什么?瞅你的血淌了我一枪膛,这要一打,这枪就得炸膛。你***竞找麻烦!”

这家男人疼得弯着腰,以左手擎掐着被挤伤的右手忍痛还在哀求的说:“江洋老爷,你们可不能随便的害命啊,你们就高抬手饶了他一命吧……”

大个胡子见这家的男人手指头被挤得直淌血还忍痛替人说情,这才罢了休的说:“好吧,今天我就看在把你手挤了的面上,就饶了他一条狗命。不然是非崩了他不可,叫他狡猾不说实话?”然后令拉孙永昌出来的两个胡子说:“把他整屋来,绳子给他解开算了。”说完提枪先进了屋。

这家的男人见大个胡子息了怒,才同他的女人和孩子都回到屋里去了。

两个胡子将孙永昌拽起来说:“算你检条狗命。”

进了屋里,两个胡子给孙永昌松了绑。

大个胡子坐在炕沿右边,冲着炕沿上边吊在屋椽子上的一盏洋油灯在擦他的枪。这家的女人端着一饭碗柴禾灰,同他男人都站在离炕沿稍远的屋地上,也借这盏洋油灯亮,在用灰箍伤口,血还是一个劲的往出冒。后来她男人说:“你倒是找个布条来,连缠带箍不就妥了。”

这家女人才紧忙的放下手中的灰碗,去找布条子去了。

孙永昌站在一旁看着大母手指头还在冒血的这家男人,心里感到很有些过意不去,可还有胡子在跟前的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在内心里暗自的感激这家好心的男人。如今天要不叫这家男人将手指抓到胡子的枪膛里,他就得断送在这野蛮的胡子手里了。

不一会儿,这家的女人找来一大条旧黑布条子。按着她男人先前说的哪样做,是用灰和布条子连缠带箍,才算治住了她男人手指上流血不止的伤口。

胡子们吃饭是没时候的,本来吃完晚饭也就一个多钟头,可大个胡子见这家的女人给她男人包好了伤口,便又让去给他们做饭。这家的女人只得又同她的十一二岁的大小子去外屋厨房里给胡子们烧火做饭。

等饭做好。胡子们吃完后大约也就是夜晚十点多钟了。胡子们就拔营走了。当这家男人送胡子们出了门回来时。孙永昌因心里很感激,便上前去用双手紧握住这家男人的左手,根据外表年令,亲切激动的说:“大哥,你为兄弟受苦了,咱哥俩虽是素不相识,可今天是多亏大哥的奋力相救,兄弟才捡了一条性命。大哥,你这伤兄弟给你出钱治。兄弟家在八面城街里住,请大哥跟兄弟去八面城治吧,因兄弟现在是崩子皆无。”

这家男人说:“兄弟,这点伤不算啥,我们庄稼人碰破点皮肉从来也不找先生花钱看,上点小灰或细土面都行,过些日子个人就会好了。请兄弟不必当回事。咱哥俩早虽是素不相识,可人命关天,从古到今不有这样一句话吗?见死不救非君子。况且这事又是赶在大哥家,这大哥哪能不救呢?如大哥见这种情况要不相救,让胡子将你崩死在大哥的家门口,然后胡子们抬腿都走了,这事与大哥也是不好的,兄弟。咱哥俩就算是有缘相识吧。”因是站着说话,这家男人用手一指炕沿说:“咱们坐下唠吧,兄弟。”

孙永昌见这位庄稼人很坦率,直爽,感激的眼里噙满了泪花,没有立即去坐,问:“大哥你贵姓呵?”

“大哥免贵姓王,名叫王景正。因家中弟兄们排行是老八,凡是和大哥熟的人都叫大哥王老八。你快坐吧,兄弟。”

孙永昌坐在了外手炕沿上。王老八随即也坐了下,问:“兄弟你姓孙?”

孙永昌听王老八这一问,就知是胡子审问他时,王老八在一旁听着记住了,便回答说:“对,兄弟姓孙,叫孙永昌。家中弟兄排行是老四。家乡是八面城外东南八里地的孙家庄。兄弟现在在八面城街里基督教会界比哪院住。以后大哥要去八面城就到兄弟家去。”

王老八点下头说:“好吧,我要到八面城去一定到兄弟家。”然后问:“你上这边干啥来了,兄弟?”

孙永昌考虑:虽是救命恩人,可早不相识,便一半真一半假的说:“兄弟原来是八面城火车站马车会的会计,因在四、五个月前打了车站上的日本人,被整到郑家屯政治犯监狱,后来经家人托人保了出来。回来后就没有职业了。没有职业就没有生活,想做点什么小生意维持生活,来这小集上看看生意情况。结果回走时就在半道上叫这帮胡子给抓住了。”

王老八没有再问别的说:“昨天胡子一把你带这来,我看你就是个细人,叫他们抓住整得怪可怜的。大哥是个粗人,如你要不嫌弃大哥土理土气的,咱哥俩就交个朋友吧,孙兄弟。”

孙永昌笑了说:“太可以了!既然大哥对兄弟能见危相救,为救兄弟将手指头都抓到枪膛里挤坏了,兄弟哪能嫌弃大哥土呢?好了,从今天起兄弟就多了个你这个好哥哥。”

王老八高兴的说:“好啊!你这个粗大哥从此就多了个你这个细兄弟了。”

“我细什么?王大哥,兄弟也没念过几天书,都是从小在买卖里边学徒时后学了一些。”

“那你怎么也比大哥细多了,大哥是个一天书没念过的粗庄稼人。”王老八说着就喊他大小子道:“恩子,快过来给你孙大叔嗑个头!从今天起你就多了个叔叔。”

王老八的大小子听叫从连二屋的里屋炕那边过来了。王老八往孙永昌跟前的地下一指说:“快跪下给你孙大叔嗑头。”

孙永昌忙起身制止说:“让孩子嗑啥头,王大哥,也不过年不过节的。”

王老八起身将孙永昌按坐下说:“孙兄弟,你是长辈,他是晚辈,你们爷俩也算是初次相识,这头得让小子给你嗑。快跪下给你孙大叔磕!”王老八又冲儿子喊道。

这小子是挺听他爹话的,跪下趴在地上冲着孙永昌就给磕了个响头。孙永昌忙弯腰去拉了起来。晚辈人给长辈人磕头是应赏钱的,是不能叫白磕的,这孙永昌是明白的,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衣兜,有些难为情的说:“大侄子,这次你给孙大叔磕头,大叔得先给你记着。因大叔的钱都叫胡子们给拿去了,等下次大叔来了一齐给吧。”

王老八说:“大哥知道你的钱都叫胡子们给闹去了,所以才叫你侄子给你磕头呢。不然大哥不成了硬将兄弟往出掏钱吗?下次你要来了也不行给他钱,孙兄弟,你侄子给你磕个头是应该的。”

王老八的大小子给磕完头后,就规矩的退到他父亲的身旁。孙永昌见这小男孩长得很精神,而且还稳重仁义,这使他想到:在胡子拉他去要枪崩时,他听到还是这个小男孩先哭喊着叫他爹去给说情的。孙永昌便对这小男孩便产生了喜欢之情,问道:“大侄子,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二了。”

“你的大号叫什么?”

“叫王恩。”

“念书没有?”

“没念。我想念,我家穷,我爹说:过年看看,叫我去念几年。”

孙永昌见这小男孩长得五官端正,说话唠嗑也都挺好,小孩都是从小看大,看来这小男孩等到将来长大时一定会错不了,正好比自己的侄女素兰大一岁,于是他在心中就产生了要和这救命恩人,王家结成百年之好的心里,便问王老八道:“王大哥,你给我这个侄子订过亲没有?”

“没有,大哥的家境不强,哪能把这点孩子的事想的哪么早呢?”

“如要没有的话,我心里有这样一个想法,王大哥。我有个侄女,今年十一岁,比你家我这个侄子小一岁。我挺喜欢你家我这个侄子的,我想咱两家就结成百年之好吧,将我的侄女配于你家我的侄子,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是你的侄女?”

“是我大哥的孩子。我大哥大嫂都死去十来年了,这孩子现在就由我抚养呢。”

王老八点头轻呵了声,然后沉思了片刻说:“我说孙兄弟,大哥的家可是个将就对付着吃上饭的庄户人家。虽然是你的侄女,可这也算是儿女终亲,你是家住在城里街头上的人,大哥想:咱两家可是一土一洋,一粗一细,你看这门户头能相对吗?请兄弟不要因大哥给你讲情的那点事,就轻易的许诺这儿女终身大事。”

孙永昌十分真诚的说:“王大哥,这事请你不必多虑,既然这是从兄弟口出,兄弟今天说话就算数。兄弟虽在街里住了多年,可并不象大哥你所想象的哪样,是又洋又细的。兄弟家在城里街头上住,只是现挣现供嘴,并不比大哥家强,就连吃高粱米子喝稀粥,还强对付呢,哪能谈上门户不相对呢?”

王老八见孙永昌的态度很诚恳,说:“既然兄弟这么说,大哥这面是啥说也没有,是丑、俊等,一切都没挑。因大哥家的日子不怎富裕,所以早就想过了,等你这个侄子长大时,只要有给的就中,不管长的好赖。大哥这样说并不是贬低了你家的侄女。这事虽然是兄弟提的口,可大哥还请兄弟三思,因大哥家人口多,现在家境就不强,恐怕等到孩子们该办婚事时,还不如现在。可能都兴许娶不起。大哥看这事就等以后再说吧,免得让兄弟日后兴许有为难的时候。”

孙永昌有些动情的说:“王大哥,兄弟是想以德报恩,并没考虑大哥的家境现在和以后如何,如果大哥在这事上要没有别的想法,就考虑怕以后家境困难,到时办不起这事的话,到那时候这事可由兄弟想办法张罗去办。现在这事是由兄弟口出,兄弟还不用大哥出一分聘礼。”

王老八见孙永昌这般如此的诚恳,便慨叹着说:“孙兄弟,大哥倒是一点其它别的想法都没有。兄弟既然是诚心诚意,那兄弟的心意大哥就领了!不过象兄弟你说的哪样倒是不必的,到时候只要兄弟能允许大哥家多有多花,少有少花就行了。哪能让兄弟在大哥身上人财两搭呢?”王老八由于高兴了,马上喊他妻子说:“我说恩子他妈,这回咱和孙兄弟是亲家了!快让咱家恩子过来,来给他孙大叔多磕几个响头!”

王恩就在父亲身后的炕沿边上老实的坐着听唠嗑。王老八也不知道。

孙永昌又连连制止说:“不,不,不,王大哥,你老劲让孩子给磕什么头?”

“不行!孙兄弟,这事不磕,还啥事磕?”

王老八的女人在里间炕那边早就听高兴了。她一听孩子爹叫她,便过来将坐在她男人后边的儿子王恩拽到孙永昌面前说:“快给你孙大叔跪下磕头,恩子,你孙大叔的侄女都许给你作媳妇了。”

可这回王恩倒害羞起来,一张白净的小脸就成了个小红罗卜一般,他不敢抬头看谁了,也不听他父母的话了,怎么也不情愿跪下给磕头了,挣扎着要往别处跑。他母亲就拽着他不让跑。这回王老八可火了,说他妻子:“你就撒开他,今我看他跑一个?要跑腿给他敲折了!”

看来这孩子是挺怕他爹,他妈妈松开了他。他真没有敢跑,却规规矩矩的原地站着不敢抬头。王老八这回才缓和下来口气说:“快跪下给你孙大叔磕三头,要磕得响点。”

王恩这孩子,这才老实实的跪下,趴在地上给孙永昌磕了三个响头。孙永昌忙又起身去拉起这个未来的侄女女婿。见地上的土都粘在王恩的额头上,孙永昌说王老八:“你让孩子非遭这样罪干啥?在我家是没这个说,等我的四岁丫头和十一岁的侄女都不懂磕头这个规矩。”

王老八哈哈的笑了说:“孙兄弟,你家是你家,大哥家是大哥家,咱们到谁家就得先随谁家。等以后大哥去兄弟家就得听兄弟的,你说对不对,孙兄弟?”

孙永昌也笑了点头说:“也对。”

王老八由于兴奋,便问站在一旁的妻子说:“我说恩子他妈,咱家还能有点酒吗?”

“没有了,以前我那柜里搁的那两洋棒子酒不都叫胡子给翻出去喝了吗?”

王老八的一脸兴奋劲马上就暗淡了下来,哀叹着说:“孙兄弟,咱哥俩初次在大哥家相识并有缘轧成了亲家,可大哥觉得太有些过意不去了,现在大哥家连一点啥好吃的也没有,真太不巧了!因大哥这里四周十几里地内就大哥孤孤的一家人家,这是大哥为了种地方便。可没想到让这些个败类的胡子们看中了这地方,三天两头的就来伙胡子在大哥这里就祸害上两天,将大哥家的是,鸡、鸭、鹅、狗、猪等,全都给吃个一干二净。***,这个破世道也没人管,咳!大哥也真没法子……”

孙永昌见王老八由兴奋变成了哀叹,便加以宽解说:“王大哥,暂时这个破烂社会哪都是这样,你犯愁也没用,别说是你家没有好吃的,就是兄弟家连喝高粱米稀粥还得算计着喝呢。在城里街头上虽说是遭不到胡子的祸害,可哪些警察狗子欺负人也是够人一受的。我想这个破烂社会是长久不了的,等以后咱东北的抗日联军和关里的八路军要打过来,赶走小日本,一切都会好了。今天兄弟在大哥家,大哥还救了兄弟的一命,兄弟哪能还挑大哥家的吃喝好不好呢?”

王老八又吩咐妻子去厨房烧火做饭,孙永昌起身制止说:“我真一点也不饿,大嫂不用去麻烦。先前有胡子在我也吃好了。天不早了,我同王大哥唠会嗑算了,我真一点也不饿。”文学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