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国大东家心里咯噔一下,又听见酒库里发出了巨响,他的心像被炸碎的酒海,裂了,流淌了。他发现不但那酒在自己的心里四散流淌,眼泪也不争气的在脸上流下来。他越想越有气,想起守军军爷们都管鬼子叫冒儿木,健步登上一节墙顶,抬手向北一指骂道:“杂种??地,帽儿木,我操你们家大闺女小媳妇儿,我操你奶奶……”

茂木正在吃饭,听见小城里一个声音在那骂自己,他心说:奶奶早已不在了,想与她干那种事,没那么容易。她就是真在世,也不一定同意。但转念又想到那前半句骂的大姑娘小媳妇,心里有点翻个。他想到女儿百合子,还有儿媳山口惠子,正好在大姑娘小媳妇之列。不过支那人要想和她们上床,死啦死啦地有。他转念也想到皇军祸害的支那女人和朝鲜女人,心里生出好多后悔。可城墙里的那几句支那国骂,在心里来回撞响。

藤野传令官匆匆回来报告,说道:“小野大佐他们联队,有一个中队修好了一门掷弹筒,把仅有的一颗炮弹,射进了城里地有……”茂木和梅井都孤疑地看着藤野上尉,明显表示怀疑。藤野上尉又说道:“是城里的守军打得太刁钻了,把下夫中队打得急了,勇士们修好了一门坏掷弹筒……”这时,南风吹来一股酒香,各工事的鬼子都禁不住大嗅鼻子,有人心里默念着清酒,把青羊山看成了富士山……

国大东家被手下从墙顶上拽下来,都怕他被鬼子的流弹伤着。他却不顾那些,还要登高骂茂木的祖宗八代。酒味从东烧锅不断飘过来,他心里判断,至少炸碎一个酒海。这些狗日的小鬼子,真是作大孽呀。

丁旅长看到吃饭已接近尾声,就命令各团和直属队,从枪眼盯紧鬼子,防止他们冲锋。这时有侦查团的人匆匆来报,说道:“报告长官,贾从良从围场回来了,已到了钱家坟。可能会从钱家墓道进城……”在这紧要关头,鬼子的流弹又渐渐多起来,说明总攻又要开始。可贾从良就要回来了,它会带来什么消息呐?

贾从良穿一身便装,灰头土脸的来到旅部,寒暄过后,他失声地泛了一个愁,说道:“我的丁旅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守在一座土城里,做困兽犹斗吗?”吉副旅长扬着小白脸,似笑非笑,不看丁旅长,也不看贾从良。张参谋长高高的个子,往地图前一站,顾自得研究着地图。丁旅长表情凝重,说道:“贾上校,你答应要的援兵和武器呢?难道你带回的就是这几句不阴不阳的问话吗?我117旅从赤峰与鬼子打到这,血火烽烟,肝脑涂地,南京方面不知道吗?撤到这里也是按着少帅的命令撤得……”

贾从良听到这,不觉潸然泪下。自己有点后悔,还回来干什么?已知这支部队没救了,迟早是鬼子的盘中餐,自己还飞蛾投火。原来93军一听他说日军一个茂木骑兵旅团追过来,吓得士无斗志,各师立刻收拾跑路。他几乎是截着石军长,就差拽着他的大襟求他了,求他去救117旅一把。石军长像抖掉尘埃一样,把他甩到一边。他转而像司令部其他长官讲述117旅的经历和处境,指望能激起一点他们的民族新和同情心。谁知石军长却挑了眼,返回来说道:“他们抗日,我们就不抗日了?国军有那么多主力,都不往过开……”

贾从良气得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这帮军阀,一浑起来南京的帐都不买,别说戴老板,也更别说他这个小特务了。可是自己是跟着117旅一路跑回来的,亲眼看着那血腥厮杀和铁血抗日的事实,即使拉不过来,也应该救他们一把呀。

最后,贾从良只是从四十一军留守兵站那弄到一点军饷回来的。他面对丁旅长的一连串责问,更加蔫菜。他又开始自责,自己真不该回来了。可自己回来干什么来了呢,奥,还是想救这支有血性的部队。他又想起来,他们是那么不喜欢他,怎么会听他的?这一路上,只有在小喀喇丁旅长听了一回自己的,但那其中原因是因为离围场太近了。看来这个怂蛋包93军,只能在远处起点作用。

贾从良想了半天,说道:“我是什么都没要来,也没搬来救兵。可谁像你们呀,有机会也不听话快撤……好在我还回来了,这回我还不走了,我也不劝你们走了……”他随手接过一条步枪,又说道:“我就是一名士兵,和你们一起打……”

这时有个侦查人员匆匆赶来,进了司令部直接到丁旅长的跟前,附耳说了半天话。原来韩处长一直在虎望沟的后梁上密林中,观察着金生泰的两军阵地的态势变化。鉴于外界消息和日军其他部队占领热河的脚步,他建议丁旅长宜速战速决。具体是继续消耗鬼子有生力量,待攻防双方力量发生进一步消长,主动出击,一举把茂木第四旅团消灭掉……

此时的贾从良悄悄地放下他刚才要做一名士兵,与小鬼子拼到底的做法,因为他受过简单的训练,能从对方口型判断出所说的话。他已明白韩处长虽没有回到117旅,但他也没走远,看来还要指挥和影响这支部队。他才想起自己是干啥来的,也想到自己身负南京的使命……与韩处长和他所带的学兵团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撂下还没抓热乎的步枪,开始向司令部里作战室凑乎。他看到司令部里边包括丁旅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榆木脑袋,一门心思往日本人的枪口上去磕。

可刚才自己看到这里每一个人都跟民族英雄似的,所以才抓过一条枪,要作为一名普通士兵。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变化之快,真有点好笑。他找了半天原因,都是93军那帮王八羔子给气的。差一点被他们气糊涂了,误了党国的大事。

丁旅长已经开始布置墙上和墙下的打和杀,画地图的众参谋,又按着命令往地图上补画东西。丁旅长刚要抓起电话,通知各部,只见贾从良在司令部外面说道:“且慢,我有话说……”

231. 双方来信

司令部众人听到贾从良说话,都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改刚才的颓丧表情,眼脸放出狠戾之色。 他甩甩膀子挺着大个子迈腿就进了司令部,还明显扬起了头,给大伙的是一个高傲的姿态。见大伙都没人理他,且都在该忙啥忙啥,他清清嗓子,说道:“丁旅长,你虽然没按南京方面的旨意办,可你是真刀真枪干过来的,我是亲眼所见。不过,你要把学兵团那伙人再给闹进来……可是太离谱了。那伙人与我们,水火不相容,你不是不知道。”

“从赤峰到这里,如果不是那个姓韩的领着什么学兵团,从中瞎搅合,咱们这支部队早撤走了,也不至于被茂木骑兵第四旅团困在这里,还死了这么多弟兄……”

这时,只听作战室里有人“啪”得一下差点把桌子拍翻,贾从良被吓得一哆嗦。吉副旅长拍在桌上的右手,已是麻了,可他哪感觉得到。因为他白脸变成了红脸,并沉声问道:“贾从良,你他娘的瞎哇哇什么?117旅是一路血火拼到这的,你是亲眼目睹的,可你干了些什么?我再问你,照你说学兵团是瞎搅合,那你有没有瞎搅合?四十一军是来赤峰抗日来了,可你拿着大洋来干什么来了?”

贾从良听吉副旅长把话问到这里,已是无话可说,他也发现司令部里进进出出的人都要么不屑瞧他,要么瞪视他。他干咳了两下,转了两下眼珠,朝丁旅长说道:“丁旅长,我就说嘛,学兵团离开,有人不愿意。可我刚说的那些话,哪一句是假的?”

丁旅长眯起眼睛,瞟着地图和墙角,他心中暗骂,这鬼子还没攻进来,司令部倒要炸了。想到这他也一扬右手,啪得一下,又差点把放地图的桌子拍翻,说道:“都长能耐了是不?我丁某人还在……你们是想火并还是想造反?不管谁有啥打算,有老子在,小鬼子就别想攻进来……”贾从良一看丁旅长一脸的连片胡子,眼睛眯缝得越细,放出的光越狠,有点直射他的内心。自己从打到赤峰城,所作所为好像还真为这些人所不齿,更对不起热河人们,司令部里一时无法呆了。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在外面已发现了他的尴尬处境,假装有事,来到门口招手叫他出去了,算解了围。

走了一个贾从良,事情还没有完。吉副旅长和站在对面的张参谋长对视了一下,他转身迈出作战室,来到了丁旅长的面前。他细听听小城外鬼子的枪声又已响起,但还不很激烈,就抬手向丁旅长敬了一个军礼,说道:“贾从良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清楚,如果老军长听了他的,他眼睛还会加咱们一下吗……”

丁旅长也在斟耳细听鬼子的枪声,说道:“他是南京的一条狗,这我清楚。在苍苍坝梁东,我也怀疑他曾去找过茂木。可是他再不是人,他说的话也有其一点点的道理。”吉副旅长一听,很是吃惊,忙回道:“你是117旅的最高长官,有话就请明示……作为下属,我谨遵承命,没曾有过半点懈怠……”丁旅长又说道:“你是没有懈怠,张参谋长有过懈怠吗?不过,那我还要问你们,贾从良早就说过,你们和韩处长预谋要把这支部队分散到南边打游击?……”

吉副旅长沉声说道:“既然他这么说过,那就把他找来,当面问个清楚,他有没有证据?”他明显急了,高声叫道:“卫兵,叫贾从良……”丁旅长眯缝的眼睛约略放大一点,用铅笔在简略地图上画着圈,又提示画地图的参谋们,及时修改,同时他一抬手,说道:“不必了……”放下铅笔,对吉副旅长说道:“我117旅内部的事情,难道还用南京的人来证明吗?有他掺和的必要吗?”吉副旅长一听,心中一股暖流在流动,他回头看到张参谋长已悄悄地站在自己身后,估计心情与自己一样。三人顿觉距离被一只无形的手拉近了,这种默契也只有在打鬼子这些天形成并无时不在。全旅从上下的统一,是一种精神凝聚的所在。此时,大伙包括司令部里的参谋和副官等,都一起想到了韩处长……

丁旅长的心情开始复杂起来,韩处长和李科长及某个学兵团成员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就在眼前。是啊,一亮天时才分开的,可又像分别了几天甚至几年。韩处长那种临战不乱,打大仗如小仗一样玩鬼子于掌骨,遇小仗如临大战一样细心对待,为下一战设下伏笔的作战方法,是一种既难得又难以驾驭的胆略。与他十多天的共事,很是受益匪浅。正当三个人都心有所动时,侦查团副团长方金达拿着两封信,大步流星得走进了司令部。

他把右手的信放到左手,右手抬起来向各位长官敬了个军礼,然后声若洪钟地说道:“丁旅长,各位长官,吕团长命令我来送信 ……”他右手一抖,一边往前递信给丁旅长,一边接着说道:“这封信是从东南角抛进城的,这封信是从西北角传进来的。西北角这封肯定是……”说到半截,他不往下说了。这也是作为长官应有的素质,各位长官没说,心里都很欣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