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可是,最下边的那两门加农炮始终没着,这可急坏了陈大黑和一字连。山药蛋一摸脑袋,说道:“陈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你对我不薄,我谢了。”作完揖,他又说道:‘我去了。’说完,他真像个山药蛋,一下就滚下了梁。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团羊胡子草。他又就地一滚,十个鬼子没截住,从一个鬼子的裆间滚过去了。怀中的羊胡子草,已经变成火球,引得地上的麻油腾得就着了。

陈大黑像捡了三千现大洋一样,屁滚尿流地跑回梁顶,乐着说道:“着了,着了……”楚团长看他高兴的样子,也为之高兴,只是又是炮弹溅起的尘土,又是麻油冒起的黑烟,从坝顶往下看,什么都看不着。他就问陈大黑道:“你着了着了,什么着了……”他几乎是哭着喊道:“鬼子的大炮着了,都着了……”他哭着哭着乐上了,真是乐哭了,又哭乐了。

这时,又有几个一字连士兵,连爬带跑回来了,一起大哭道:“陈连长,山药蛋也着了,山药蛋也着了……”

再说昨天(14日)晚上,旅部带领主力沿赤围大道往下撤,留235团断后。林团长带领团部走在中间,留12营收尾。12营没走多远,就和南边穿插过来的鬼子打起来了。天虽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12营营长王昆第第一个判断出是鬼子,官兵唰的一下都卧倒在树林旁……

200. 撤下苍苍坝

鬼子已判断出大道上的守军都隐蔽在土坎和树空,就停止向前进攻,也伏在树下,不惜子弹,向这边射击。王昆弟营长一看被鬼子压住,此时双方都不能使手雷和手榴弹,因为树太密,被弹回来就会炸着自己。这时忽听到南梁村方向也响起枪声,王昆弟营长想,233团已随主力撤走,难道又有不愿撤走的部队?是他们在截断这股鬼子的后路了?他又想到留在哈拉山的陈营长和韦营长,这是抗日的火种啊。

慈中少佐靠枪强弹猛把守军压住,忽听到后面枪声又响起来,他暗忖自己闯的这条路上应该没人走,怎么又响起了枪声?他正迟疑间,王昆弟营长的一连的一个老兵王纯泽脑瓜飞转,他们连在东边,树比较稀。他掏出一枚鬼子的手雷,撞了一下弹簧贴着地皮顺树空扔了过去,手雷轰的一声爆炸了。这一下提醒了其他眼神好的老兵,不论是手雷或手榴弹,都顺树空一扔,就到了鬼子阵地。轰轰得爆炸了,炸的树直摇,像平地刮起的一阵旋风。

大道从道口直下到此,拐了一个弯,又向西折下去。王营长一看鬼子被手榴弹和手雷的爆炸暂时压住,带领全营偷偷下撤五丈,又埋伏于大道两边的土坎树空之间。慈中少佐待爆炸完全结束,大略检点士兵,受伤炸死者无数,回身东看,沉沉夜色中,那边枪声也是不断,想坂田少佐应付不了多时。再向前看,凭风声,知道守军已经趁爆炸间隙脱离此地。他命令几挺机枪对着树空狂扫一阵,确切再无守军,便驱动士兵向前,钻出树林,向西追赶。

王营长着士兵刚隐蔽下,一看鬼子还真他妈穷追不舍,心中仇恨又加几层,提醒官兵,放鬼子近前听统一号令。他也佩服鬼子的决死意志和铁血情怀,真是不成功宁可死。慈中少佐出了树林,就地卧倒,手下官兵各找有利地形隐蔽。士兵们不用长官命令,就侧头向西寻找守军目标。半天没有守军的动静,慈中和手下官兵一看,守军怎么跑得如此之快,遂起身抬腿就追。这时,12营长枪短枪齐鸣,打的鬼子不断倒地。

韩麟符告别了李明龙,深为他的大义果敢而折服,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同乡,小同学,如今的山大王,竟也参加了抗日,是抗日深入民心?是自己和学兵团的弟兄等人的努力,感天动地?刚才丁旅长并不相信李明龙,还是自己建议他,把苍苍坝交给李明龙,主力就此跳出外线,寻找有利地形,打其一支……

可是这一次,丁旅长是勉强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事情的变化,往往也并不出人意料。丁旅长撕了贾从良的电报,贾从良就走了。时间不是太长,他又回来后,不知同他说了什么,从那以后,丁旅长对贾从良态度就好转了。相反,对自己的建议和提醒,不是很赞成了。李科长也发现了这一点,提出把贾从良处决,事情突然,不等决定,旅部就撤出了王营子,开到苍苍坝梁上了。

韩麟符打马向坝下驰去,后面紧紧跟着几个副官和参谋,众人跑下那一段拐弯后的下坡路,到了苍苍坝梁根。此时,天色还很黑,他回头东望,断后的235团还没有撤下来,但明显感到风声紧于枪声,枪声紧跟着风声。从北面罗圈背沟流出的罗圈背河水,惶惶地流过河口。河边只有一条小船,看样子刚才大部队几乎都是??水过去的,河西岸的地很湿。

他的马从一块冰坎一下就窜进水里,其他马也通通下水,众人在马上紧紧抓住鞍桥,双脚抬起,以免弄湿裤子和鞋。好马凭借力,几下就蹿到对岸。有一个副官,骑的是一匹缴获来得东洋马,那马个高体壮、膘满毛光,他上岸的姿势,如离弦之箭。纵是过的大江大河多了,众人也对几匹坐骑过河的劲力吃惊不小。韩处长跳下马,一来让马歇歇,二来站在河边,任凉风吹散头上的雾霾。

他使劲地想,如果丁旅长只把旅部和部分直属队撤到小喀喇,其他主力安排在这南边的新地村和北边的罗圈背沟,再出一支奇兵到唐营子……想到这,不禁又想到苍苍坝和正在上面布防的李明龙,还有热河独立团及一字连等部,都是铁血抗日之辈。毕竟想李明龙要多一些,他会不会反水?如果反水,就毁了其他配合的部队了。热河独立团和白吉小队,是党的队伍,刚组建不久,真要毁了,就是自己对不起党了。他不敢往下想了……张副官催他赶路。他又飞身上马,这时听到于坝头交接完任务的235团,前卫营已经下来,脚步声如风传来。

慈中中队在树林里就被12营的老兵,几颗手榴弹和手雷炸伤炸死好几十,冲出树林又被接连打倒。12营这一开火,慈中和手下才看清,近在咫尺,不愿打得这么准。不待慈中和其他长官命令,都刷得卧倒下去,瞄准向对方还击。此时攻守双方都在大路两侧,鬼子不但要向下攻击12营,还要向梁上防备坝头方向,这也就分了心。这时,从树林里又出来几个鬼子,瘸得瘸得都带伤,见慈中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说道:‘报告慈中少佐,坂田运输队完蛋了……’

慈中抬手就给其中一个鬼子两个耳光,骂道:“本田少尉,一个运输队都没了?你们地,死啦死啦地有……”本田捂着腿上流血的伤口,哭诉:“哈伊,慈中少佐,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不足惜……”他说不下去了,只有呜咽。原来在慈中的一个小队里,还有他的准妹夫津陆,是个小队长。本田知道妹妹樱子有多爱津陆,他担心津陆一旦玉碎了,樱子也活不成了。她盼着津陆早点回到九州团聚。

慈中能那么心慈吗?他怕对面的守军听见,也怕津陆听见,就手一挥,说道:“支那就在下面,言撤者,杀。”口气之强硬,不容权宜。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守军的前排士兵,一抬手就丢过来几枚手榴弹,这么近距离的爆炸,谁都不敢动。王营长心中很想表扬几个投弹的士兵,但来不及,就用手一拉附近的人,别人又拉远处的人,人传人,悄悄的往下撤。

待手榴弹的烟尘和弹片散了一点,慈中和所有的手下,都发现守军又撤走了。慈中心中怒火渐起,他不住地骂道:“巴嘎,八嘎呀路……”他这一骂,官兵都愤然站起,这时,离罗圈背河还有五十米,夜色虽浓,也能看到黑黑的河水。突然,成排的子弹射过来,前面的小队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地。

慈中暗暗佩服守军对开枪时间的把握,早开枪半分钟,帝国勇士会来得及卧倒一半,晚开枪这半分钟,一个半小队的勇士没命了。12营这一个排枪打得,稳准狠,给刚站起的鬼子一个迎头痛击。可他们这一打,也把自己暴露无遗,判断对方位置是看枪口喷出的火舌。慈中调整兵力布在大道两边,以树、土坎和守军的遗体为掩体,向下瞰射。

王营长和刘营副都叫苦不迭,此时背河而战,无险可守。鬼子集中了四挺歪把子机枪,以守军遗体作掩护,压住阵角瞰射,瓢泼似的子弹飞过来。打得守军无处躲无处藏,只得扎进水里。慈中剩下的一个多小队,火力照样压过12营,密集的子弹打在水面上,激起片片水花。12营所剩官兵没过去河的,都把身体缩进河里躲避子弹。

韩处长在众参谋和副官的簇拥下,打马离开罗圈背河西岸。从那里到小喀喇村还有5里,都是缓坡,系苍苍坝梁余脉,习惯称小坝子。他们驰下小坝子,向117旅临时司令部赶去。

235团14营和13营随团部到了小喀喇村,林青山命令仇文元团副带领14营再返回小坝子一带。由于12营一直没上来,苍苍坝根枪声又紧,13营周孝营长也带7连紧随14营驰回小坝子。他们两部循着枪声赶到罗圈背沟口和罗圈背河附近,看到12营正被鬼子押制在河边呢,情况万分危急。14营向道南钻进树林,向河边和坝根一带射击,引得鬼子向他们还击,互相都有死伤,12营的压力稍减。

周孝带领7连和随行卫兵顺势翻上大道北的土梁根,不待命令,都以坟丘为掩体,用步枪射击。鬼子立刻用歪把子机枪还击,这又分担了一些鬼子的火力。大道两边的火力一起与鬼子对射,14营这边虽然人多,可火力明显不是鬼子的对手。周孝带领的所部7连,每人一个坟丘,几乎是与鬼子对射。鬼子频频倒地,7连人人扒着一个坟丘,右打左射,左打右射,而鬼子的子弹都钻进了坟里。

先是慈中贸然突进,不找到守军不罢休。接着是12营两次利用夜色和手榴弹的优势作掩护,打的慈中人员锐减。继而是随着地势的前移,情况陡变,慈中终于利用优势火力,打的12营没有还手之力,并被赶下水。待13营7连这些兵力误撞入坟地,情况又扳回来。不知都是哪朝哪代的坟茔,也不知是哪村哪家的墓冢,没准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然怎么坟挨坟坟挤坟坟压坟。

就是这些坟头可管了大用,成了绝好的掩体,可以左右躲闪。后来幸存下来的7连的士兵,回忆那次惨烈的战斗,打的下坝的鬼子无处躲藏,如断线的珍珠,不断落入河里,而他们射过来的子弹,都被坟挡住,细想如有鬼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