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说来话长,我与日本人接触,要怨,最应该怨赤峰商会的那几个副会长,做粮食生意的瞧不起我种地的,有这个道理吗?可做皮货生意的,也敢瞧不起咱……这才让大岛私浪钻了空子……我知道日本人不会拿咱当人,迟早会卸磨杀驴。谁亲日,都是日人的一个棋子。可我一个小人物,身不由己呀。张大帅都被他们算计了,何况我了?”他说起话来,还有板有眼 。

孙军长却有点不爱听了,一边看着桌上的地图,眼皮都没抬地问道:“叫你这么一说,你投靠日本人,却怨了别人,自己没啥责任?”他一听孙军长的问话,有点害怕,暗忖自己扯远了。就赶紧说道:“孙军长,我早就想把银票送过来,也顺便来看看诸位。怎奈事儿太多,孙县长也给我们下达了任务。今天我来,不是有意为日本人办事,而是顺便受冈村宁次之托,打探一下,第四旅团特高课派进城的两个暗杀队,是否被你们关押着?”

大伙都如释重负,他这三重身份,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个,前两个都是为演好最后一个做陪衬呐。所有的人,包括李顾问,都心照不宣地把眼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又不好意思让他先出去,大伙开会商量商量。过了一会儿,孙军长先开口了,脸色蜡黄地说道:“卢会长,虽然你也知道亲日是身不由己,虽然你为本军出资不惜血本,可我们还是不能告诉你,两个暗杀队此时都押在哪里。”

李顾问听他说到这,暗自高兴,孙军长也不愧为一方军阀,斗智斗勇都不在话下。就上前轻施一揖,对他说道:“卢会长,鄙人是本军顾问,咱俩萍水相逢,说点私房话,你说这小日本,也太鬼子了吧?两军对阵,杀个你死我活,胜败兵家乃常事。可他们来这套,有点阴吧……”

卢斌一看站在自己面前自称顾问的这个人,中等身材,一身黑色中山装,眼睛不大,透着内秀;眉毛不长,却含秋水;小脸不黑不白,恰到好处;嘴口不大,讲话如滔滔江河,有绵绵不绝之势。心想,这是个文化人,别中了他的圈套。

他又心想,四十一军里,人才济济,听说还有几个**高层人士,别让他们把我说蒙了。不过,看他们个个都很有水平,不至于加害于我吧?就又对孙军长说道:“孙军长,我此来,前两个事是重,后一个事是顺水人情,不得不打听一下。今天,就是打听到了准信儿,我也不能告诉冈村,他毕竟是外人 ,是鬼子。再说,这也是两军的机密,我也没必要知道。”

听到此,韩处长来到近前,对他说道:“卢会长,本人是四十一军政训处长,我来问你,日军派来的这两个暗杀队,你都知道吧?”他先是点头,接着又赶紧摇头,说道:‘原来呀大岛私浪只是利用我,现在这么不可告人的事,他们哪能告诉我呢?”

韩处长看着他,浅浅地一笑,说道:“日军这两个暗杀队,都关在四十一军,我们正加紧审讯。你也知道,我们是从北平过来的,来时带来了清廷使用过的四粘刑,那个东西给谁用上,谁都得招供……”

他听到此,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哆哆嗦嗦地说告辞。孙军长等诸位,都站起来象征性地送行。他说:“把我的眼睛捂上吧,来时的路我都不记得了……”王参谋长说道:“不用,咱们中国的军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像小日本,明的和暗的,各来一套。”

他不住地点头说道:“是啊,是啊,鬼子嘛,哪能和咱们一样。”话说出口,又觉得太不妥。又说道:“日军特高课的人,个个比蛇蝎都狠毒,咱们呀就别留活口了,以免害人……”说完之后,还觉得不妥。

脑瓜飞转,想了一下,又说道:“那些银票,如果不够,在跟我去要,要多少给多少。粮食可直接到东横街府上去拉,也是要多少给多少……”

他总感意犹未尽,又回头说道:“小日本儿,为啥没用炮攻城,这里有个秘密。”听着他的话,韩处长浅浅地笑了,查副军长也笑了,早就知道第四旅团的军火库被抗联和义勇军给炸了,所以日军偶尔打几炮,也是那么凌乱。可是第六师团开过来的鬼子有炮呀?他们怎么也没用重炮呐?

于是,都走上前,来听听他这个秘密。他说道:“鄙人早就放出风去了,赤峰城的地下有一个辽代的帝王墓,里面有金山和银山,大小宝贝多了去了 。日人早就垂涎这个没影的墓葬,欲得之而后快。但他们不敢动用大炮,怕把文物震碎。”

他又愤愤的补充道:“冈村宁次到会买好,说没用炮,是怕把我这半座城房产给打烂了。”

孙军长把那张银票交给了军需官,又自顾自看他的地图去了。赤峰地下党王一仑通过秘密渠道,转来消息,通报了南哈拉道口和哈拉朴杜一带中日双方作战情况,四十一军的那两个营,同辽南义勇军配合,与小矶国昭的快速反应部队,血战哈拉山……

98. 走进哈拉山

1933年2月28日,四十一军119旅239和242团之三十营和三十六营,在119旅刚开到哈拉朴杜立足未稳的情况下,通过侦察营进一步侦知:日军茂木骑兵第四旅团之17联队,已进驻马家湾,该联队一面监视并寻机与东北军冯占海部、宫长海部和辽南义勇军李海清部决战,一面窥探赤峰城。由于冯占海部之343旅之一部,在王锡山旅长的带领下,亦在寻机与日军作战。该部在马家湾子以东的烧锅营子村,把日军第17联队之松本中队给团团围住。

松本少佐是东京帝国大学步兵科毕业,有逾五年的作战经验,所以从不把中国守军放在眼里。直到被围村中,方知遇到了劲旅。虽然悔之晚矣,但熊本人好战血液贲涌,立刻以民房、土墙为掩体,负隅顽抗。松本为什么会陷入重围,皆是因为他感染山冈洁大佐和飞曲巴拉中左的狂妄造成的。王锡山旅长系东北军老牌将领,冯占海的爱将,所率部队与其它东北军等中国守军一样,在开鲁和八仙筒等地,屡遭日军重创。他不信邪,讲究灵活打法,在烧锅营子,终于将早就看好的松北中队围在村中。

与此同时,一边与日军周旋,一边南撤的宫长海部,刚好和前来救援的日军17联队几乎同时到达烧锅营子。日军17联队,便和宫长海部和王锡山部大打出手,山冈洁大佐庆幸没有白去烧锅营子,终于可以重创两军。山冈洁和飞曲巴拉的笑声还没有停止,就接到了马家湾子留守部队,几乎被不明身份的中国守军的地毯式夜袭……山冈洁止住笑声,破口大骂:“巴嘎,支那军什么的干活?

他即刻从军中分出稻田中队回去救援,稻田村上少佐带领骑兵中队,飞马二十里,杀回马家湾。待他和他的骑兵中队挥汗赶到时,马家湾子村中的留守部队已所剩无几。只有马家大院还剩几个副官、传令官和通讯兵在抱着枪,扒着墙向外射击。明爪庸中队长,中了支那军扔进来的手榴弹。一块弹片崩进他的脑皮,血流得脖子和身上哪都是,他手握战刀,还在那微弱地喊杀鸡给给。

待卫生员给他擦洗干净,放上担架,抬到屋里去,军医准备给他做手术时,已经昏迷了两场。迷迷糊糊中还在骂:“西前造社少尉不够朋友……”有人告诉他,西前造社少尉,可能早就玉碎了。他哭了,又昏了过去。

日军可村里检查受袭击情况,乔家大院的军火、器械和辎重悉数无存,都被守军搬走了。李家大院住的人最多,有一个小队,只有四五个活着的,伤都挺重。在当街还找到一个活着的,叫小也香树。他是被守军一刀砍到了肚子,幸好只伤到胃和肠子。被救起时,肠子拖拉地,屎都流了出来。

稻田村上少佐发现,几乎所有重伤没死的,都是刀砍的。他气得哇哇怪叫,命令各小队四处出击,机枪班,掷弹筒班,占据街心位置,支援各小队。那是黑灯瞎火的后半夜,天又阴着,带下雪不下雪的,各小队都到村边的树林扫**一下,向黑影中放两枪,可哪有守军的影子。气急败坏的稻田村上,命令士兵把各家的百姓都叫起,逼到马家大院前的广场,要大伙说出是谁把守军引来的。用蹩脚的汉语嚷道:“说出来的,银票大大地,不说的,死啦死啦地有……”

三十六营营长陈中云和营副??学明带着被打残的三个连,赶紧向南撤。有三十营的几个尖兵引路,出了马家湾子,走了不知有多远,在一个山沟停了下来。呆了一会儿,才看清三十营的韦方明营长和雷忠良营副,以及大约被打残的四个连的官兵都在休息。看见他们赶到了,韦营长和雷营副都站起来相迎。韦营长说道:“陈营长,队伍都出来了?”虽有点惊喜,却含着疲惫。

陈营长也是一身疲惫,黑暗中挤出一点笑容,说道:“谢谢三十营的弟兄运走了我们的伤员……”他回身吩咐??营副带人去照顾自己的伤员。??营副领命带领几个士兵去了。陈营长又对韦营长说道:“韦营长,我们怎么到这来了?不回哈拉朴杜营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