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相望, 明月率先别开视线,转身走回月堂殿。

刚一进去, 再向门口转身, 刚刚还站在远处的男人已经不声不响地立在她殿中。

明月:“……”你是灵他你了不起,在别人宫里捏急速诀。

明月面无表情地行礼:“见过君上。”

颜煜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面色复杂望过来, “明月,不要这样。”

明月不欲理会他, 只说:“君上大驾光临, 不知所为何事?”

说实话, 明月还没想好自己如今应该用何态度来面对这人。

若论神界,他是她的长辈, 又是地位尊贵之人。不仅如此,在她还没化形的时候还是这人养活的她。

若论其他……明月蓦地想起很久以前两人发生过的荒唐事……

不提也罢!她现在尴尬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都叫什么事!

曾经厮混过的情郎竟然是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的长辈,试问这世间还有比她更倒霉的神仙吗?

颜煜顿了顿, 后退两步,岔开话题, 道:“天君留我后日参加家宴。”

明月:“哦。”意料之中, 灵他飞升是大事, 天君定要招待一番的。

“只是天宫没有多余的宫殿,可能要劳烦殿下留我暂住月央宫。”

明月:“?”

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宫中空置宫宇众多, 天君怎可能让你没地方住?”

颜煜面色无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天君说, 我在月央宫住得习惯, 其他宫宇常年不住人较难清扫, 只能来叨扰殿下了。”

明月:“……”冷笑了两声:“从前是本君有眼无珠, 让君上住在甚小的寒香殿属实委屈你了。”

颜煜却像听不懂话一样,说:“寒香殿甚好,谢过殿下,这几日就叨扰殿下了。”

说完,他熟门熟路地走出月堂殿,看样子还真是要往寒香殿去。

明月:“……”

这两人一个君上,一个殿下的称呼,两旁的仙侍也不敢冒然说话,只觉得这两位大人之间的气氛好生奇怪。

明月哽在那里,憋了半天还是把云栖喊了过来,毕竟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总不能真让他住在寒香殿。

云栖道:“那我去把月辉堂收拾出来,让灵他大人先住进去?”

月辉堂离正殿不远,还算敞亮体面。

明月扶额,说:“嗯,就先这样吧。”

--

翌日

明月从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迈出殿门。

刚抬起一只脚,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生生驱散了睡意。

只见月央池中心的池心亭上,男人一袭织金纹的白衣端坐在亭中,银发用足金的发冠高高束起,日光与池水的反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散发着金灿灿的光。

男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只见他两手一挥,一张红木的古琴凭空出现在案上。

颜煜温柔一笑,修长的指骨抚过琴弦,“铮”的一声响彻月央宫,引得四周的小仙娥纷纷看过去。

明月:“……”

明月实在不忍直视,扭头要去青武殿,颜煜一见她要走,抱着古琴,衣玦翻飞腾身而起,在空中旋起一朵张扬的“金花”。

“金花”伴随着飘然而落的月枝花稳稳地停在明月的面前,随着男人的动作,无数翻飞的月枝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自他的头顶哗啦啦地洒下来,这景象堪比凡间戏本子中的天女散花。

明月忍无可忍,双手环胸道:“望舒灵他,您的本体当是孔雀吧。”

颜煜认真地回答她:“我是瀛洲的银顶仙鹤化形,并非孔雀。”

“是吗?”明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越过他,颜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我在凡间时学过古琴,从前没对你弹过,正巧在月央池底发现了一张,我弹给你听如何?”

明月懒洋洋地道:“我对古琴没兴趣。”

“那你喜欢什么?看话本吗?我可以讲给你听。”

明月停下脚步,语气颇为冷淡:“君上,我现在要去青武殿练剑,招待不周还望君上恕罪。”

颜煜一下子偃旗息鼓,没再跟上去,眼睁睁看着明月的背影消失在青武殿的门后,一次都没有回头。

真无情呢。颜煜委屈巴巴地想。

青武殿内,明月背靠在厚重的殿门上安静了一会儿,确定身后之人没有追上来,明月召唤出扶苏剑,一道锋利的剑芒闪过,不远处的假山石顷刻间碎成粉霁。

此次的焱阴山一战,彻底把她从福乐窝中拖了出来,也彻底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是有多么不足。

明月从袖中拿出一本竹简,这是陵光神君在她临走时赠与她的剑法,里面也记载了许多关于神器的用法,很是适合她。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练得胳膊酸痛,才终于收起了剑走出青武殿。

“公主,您要沐浴吗?”云栖把巾帕递给明月问。

明月点了下头,接过巾帕试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想了想,做无意状问:“他人呢?”

云栖想都没想就知道明月问的是谁,直接答道:“灵他大人现下正在天府宫。”

明月垂眼,嘟囔道:“他可真喜欢往司命老头那里跑。”

明月走进内室,褪下衣裳赤脚踏进浴汤中。

另一边,颜煜从司命星君处离开,回到月央宫时被告知明月此刻正在月堂殿。

月堂殿的大门敞开,门口无人看守,颜煜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日光从窗棂洒下,殿中金碧辉煌。软椅在窗边微微地晃动,镶金纹的扶手上搭着一件薄沙的长裙,裙摆拖沓在地上。

颜煜走过去拾起那件裙衫,轻柔的布料划过手指,柔软细腻。

把裙衫叠好搭在木椅上,就听屏风后传来女子灵动的声音:“云栖,把衣裳拿给我。”

颜煜看了一眼刚叠好的衣裙,顿了一下,把它拿起来,无声地走进屏风后。

月堂殿的内室是由白玉石搭建的,屋顶由透明的琉璃瓦铺成,日光透过瓦片照射进来,在屋内反出七彩的光。

在巨大圆形床榻的后面是一扇碧色的玉质扇门,女子的声音就是从那扇门后传出来的。

颜煜屏息走进扇门,入眼处是一整片的汤池,女子背靠在汤池的石壁上,光滑的肩露出水面,从泉眼中流淌出来的温水带着氤氲水汽将眼前的景色笼罩得朦胧。

忽然,一只手臂从水中伸出来,随着她的动作,沥沥的水珠被带起来又重新砸进池中。

颜煜低头,把放在一旁的干布帕和裙衫一同递到她手里。

明月拿着布帕从水中站起来,哗啦一声,颜煜立刻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就听身后的人又道:“云栖,不是这件,去拿我搁在**的那件月蓝色的百蝶裙。”

颜煜匆匆离开这里,走到圆床边,果然看见了**叠得整齐的月蓝色衣裙。

脑中回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女子的乌发尽湿,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对比强烈,直刺入眼底。

颜煜一时间踌躇不前,手里刺绣的纹路贴着他的掌心愈发灼热起来。

犹豫间,云栖回来了,看见颜煜一个人站在那里,迟疑开口:“君上?”

颜煜如梦初醒,立刻将手里的衣裳拿给她,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只留云栖站在原地疑惑不解。

云栖走进扇门后服侍明月穿衣,说:“刚刚我在长宫街上遇见了天府宫的火麒麟,清和灵仙好像被司命星君罚下凡了。”

明月:“嗯?他犯什么事了?”

云栖:“不知道,火麒麟支支吾吾的估计是不好说。”

明月兴趣不大,用灵力烘干了头发,问:“月辉堂那位回来了吗?”

云栖:“公主是说望舒灵他吗?”

“嗯。”

“灵他应是早回来了吧,刚刚我进来时正看见君上站在外面呢。”

明月一顿,重复道:“站在外面?”

云栖:“对呀,还是君上把殿下的衣裳拿给我的呢。”

明月:“……你刚才有进来过吗?”

云栖:“嗯?刚刚青离过来让我去瑶光宫取怀瑶公主做的松饼,才回来就遇见了君上。”

明月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精彩,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赧,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上的哪处那人还都见过,这样一想,明月更是一口气哽在心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明月穿好衣裳黑着脸走出内室,一出来就看见颜煜端坐在主殿中的茶案后旁若无人地饮着热茶。

明月冷着脸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就见颜煜拿起放在手边的茶盏站起来送到明月眼前,“这是我用瀛洲带来的莓果所泡的茶,清热顺气,你尝尝。”

明月无言看着面前这盏冒着热气的茶水,她不动,颜煜也不动,男人的手指贴在瓷白的杯壁上,隐隐可见指腹上微微泛红的皮肤。

明月终是忍不住,伸手接过茶盏,浅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随后坐下来。

颜煜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小心的在她身旁坐下。

明月虽没说话,但也没阻止,这时,仙娥捧着玻璃盏走进来,里面是云栖带回来的松饼。

明月捻起一个咬了一口,腻人的甜味沾满了牙齿。

明月皱着眉在心里把怀瑶骂了一遍,她就不该对怀瑶的手艺抱有期待的。

把只咬了一口的松饼放回玻璃盏,明月低头喝了口茶水,冲散了满嘴的甜腻。

忽然,从她身旁伸出来一只手,颜煜拿起那个被她咬了一口的松饼,挨着她的牙印咬下去,三下五除就把整个松饼都吃了下去。

明月:“?”

颜煜拿出绢帕擦了擦唇上的残渣,面色无辜地看着她说:“不能浪费。”

明月:“……”

作者有话说:

颜孔雀在线开屏中hhh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