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的话音未落, 陵光神君的日辉戟就猛地刺了过去,打得阴兵措手不及, 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捅了个对穿。

玄阴:“……”

神界众天兵:“……”

只有南岩山的兵将们见怪不怪, 不等令下,就齐刷刷摆好了法阵。

明月夹紧马腹往旁边靠了靠,低声问琼真:“你们神君向来都是这么的...出其不意?”明月顿了一下, 还是挑拣了好听的词来说。

琼真:“神君说了,兵不厌诈, 战场本就是瞬息万变。”

明月默默回到了原位, 不远处玄阴的脸色漆黑如盆底, 沉声下令,霎时间阴兽巨大的身躯从地面掠起, 卷起阵阵尘土。

明月收起心思,立刻退至后方,扶苏剑安静地挂在腰间,明月的双手蓄满灵力。

这是陵光神君早就同她说好的, 明月不再做主将,她的作用是守好神界的后方, 负责给力竭的灵仙兵将输送灵力。

日辉戟狠狠刺向玄阴座下的独角阴兽, 玄阴侧身避开, 黝黑的法杖迸发出灵力,灵力在空中化形, 逐渐凝结成一柄凌厉的长.枪。

那根长.枪如同有生命一般,在诞生的瞬间立刻朝陵光神君的心口刺去。

“铮”的一声, 两件神器剧烈碰撞, 接触间仿佛能迸发出火光。

陵光神君抬起左手, 掌心向外击中枪身, 长.枪抖了抖,被玄阴收回手中。

陵光神君的目光落在那根漆黑的神器上,意味不明。

玄阴手握枪.身勾起唇角,玩味地说:“是不是很意外?”

“五千年前本太子偶然间在父君的寝房得到了一纸符咒,这才得知,原来父君早有远见。”

“那张符咒附着父君五成的灵力,印下了当年神阴大战所有神将的气息,本太子将它融在了此名为弑神枪的神器上,只要是当年在焱阴山战场出现过的人,它都会对其发动攻击,不止不休,直到他元神陨灭的那一刻。”

陵光神君沉了脸色,看着那根长.枪在玄阴的手中蠢蠢欲动,心里暗道棘手。当年的大战神界由于牺牲了太多高阶神仙,再加上是青华灵他亲自用神魂封印了焱阴山,所以导致他们在战后草草收场,这才没能发现阴君竟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当年阴君的修为仅次于青华灵他,离飞升仅仅之差临门一脚。修炼到了他们这个阶段,实力越强的神仙,哪怕只差一个仙阶,彼此之间的实力却会相差万里。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弑神枪同他的日辉戟一样,都是神器,神器随主人的元魂波动,就算是其主人殒命,它也会带着主人生前的遗愿继续横行下去。

怪不得玄阴如此嚣张,不急不忙等着神界派他们下来,就是想把当年战场的神界主将一网打尽。那名为弑神枪的神器上有阴君的五成灵力,虽不至于要了陵光神君的命,但足可以把他纠缠地脱不了身。

“琼真。”

身后,琼真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一个阴兵策马奔来。陵光神君沉声下令:“.计划有变,小心玄阴。另外,赶快给白虎传讯,救下灵枢世子后立刻回去,不得在焱阴山停留。”

此等级别的神器,若是它攻击范围内的敌人增加,它自身的攻击性也会随之增加,到时候就是他和监兵神君两人共同抵挡一个就快要到灵他级别的神器了。

那可不是说笑的。

“是。”

陵光神君话音刚落,弑神枪凝聚一团阴鸷的黑气飞速掠过来,锋芒乍现。

巨大的冲击将地面上厚重的沉雪击散,狂风吹过,待着冰冷的雪丝吹打在众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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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白虎监兵神君收到琼真递过来的消息,心觉不妙,立刻拨了一半人去焱阴山支援。

而玄阴似乎也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抄了老家,焱阴山界内只有零星的几个阴兵把手,他们毫不费劲就潜入了灵枢被关押的地牢。

玄阴甚至都没换地方,灵枢就被关在之前关押蔚朝的地方,且毫发未损。

灵枢自己也是一脸懵,只说,玄阴将他掳走后什么都没做,连一根头发都不曾伤到他。

监兵神君皱着眉,自己儿子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他反倒升起一丝不安。

要知道,那天营救蔚朝世子的重兵中除了背着蔚朝回来的那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活着回来。

监兵神君扫了一眼空****的焱阴山府邸,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行,本君得去看看。”

“神君!”身边亲卫连忙道:“陵光神君在这种紧要关头给您传信,那必然是十万火急的事,眼下世子无碍,神君不如先回东海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孟章神君再做定夺。”

监兵神君犹豫了一下,作为南岩山主神的陵光神君常年领兵,对于战场上的把控比他们都要强,在这种情况下的确还是要听从他这个主将的命令。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刚刚来找他的,那个面色冷凝之人,那似曾相识的容貌和隐藏在脉络之下不易被人发觉的蓬勃气韵让他在震惊之余竟然感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心安。

监兵神君定了定心神,沉声下令:

“不得耽搁,速回东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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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战场,陵光神君被弑神枪压得脱不开身,这件神器仿佛带有阴君的神志一般,都不用玄阴驱使它,自己就能找出对手的破绽,然后不溃余力地发动攻击。

神器是不知疲倦的,但陵光神君在这一轮轮的车轮战下来已有些力不从心。

他黑着脸在心里暗暗唾骂自己,原来他也被神界这两万年来的安逸迷了心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身的修为没有半点长进,还是被阴君仅仅五成的灵力逼得节节败退。

玄阴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景象一般开怀大笑起来,顺便还随手驱使身旁的阴兽向其他天兵发起攻击。

“朱雀神君也不过如此嘛!”

“没有了青华灵他,神界迟早会是我父君的囊中之物!”

陵光神君这边脱不开身,大大增加了神将们的负担。

明月在缠斗中一面躲避阴兽的攻击,一面还要向前方的将领们输送灵力。

她脱不开手拔剑,灵力的输送量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因此前他们的计划是尽量减少伤亡,受了重伤的天兵不允许自毁元神,直接由后方的医师们施法阵将他们从战场上传送下来。

而随着伤兵越来越多,后方的医师们也察觉出了端倪,便有灵力不算太低的医师主动穿上甲胄加入战场。

颜煜立在后方的光阵内,手上不停地给伤员服送丹药,但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那边坐在战马上长发飞舞的人。

雪雨又开始从空中降下,淋淋漓漓把脚下的泥土混得泥泞不堪。

弑神枪擦过陵光神君的臂膀,一片血雾溅出,又消融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层层雨帘遮挡住每一个人的视线。

颜煜把一名刚刚被斩断右臂的兵将交给身旁的医师,就在这一瞬间,在不远处的法阵中,一团刺眼的白光显现,随后“砰”的一声,血色四溅,阴兽与阴兵的尸身被炸成了血沫。

“不好!”明月心下微凉,那是一名天兵自毁元神,与周围的阴兵同归于尽了。

明月咬牙,透过雨幕去看陵光神君,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动作中的狠厉来看,他此刻的心绪定然不平。

战场上非必要不可做这等献祭之事,这是出战之前陵光神君一再强调的。

神界的将士们谁不是从水深火热里熬出来的,都九死一生从阴界里走过一遭,在这几千年几万年的生命中唇齿相依,换句话说他们早已经成为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们阻止不了。

有人打不过阴兵,却又不愿奄奄一息拖着残肢在漫长的生命中苟活,还不如用最后一口气跟眼前的敌人同归于尽,也算是死得其所。

而且这种事,有第一个人便会有第二个人。

在连续几处都迸发出白光之后,战场上的阴兵们开始退缩,他们的压力终于小了一些。

这边的情况玄阴自然看得清楚,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只血色的独角,冲着前方吹了一声长号。

霎时间战场上的阴兵与阴兽们眸中闪出与那独角一样血红的光,周身的黑气骤然浓郁了一倍。

紧接着,他们就像没有痛觉一般对天兵们的武器视若无睹,就如傀儡一样只知道攻击。

明月在连续的输送下隐隐有力竭的表现,一个躲闪不及,差点就被从头顶俯冲而下的阴兽砸进地底。

明月迅速地勒住缰绳,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夹紧马腹冲上前锋,拔出腰间的扶苏剑,白光闪过,来自神剑的威压狠狠劈向迎面而来的阴兵。

这时候,一道雷声响彻焱阴山,四周阴沉的景象被白光晃得闪了一下。

弑神枪似乎在这瞬间停滞了一下,陵光神君抓住这个机会,双手画符,一条金绳凭空而现紧紧束缚在枪.身上。

然而这根金绳并没有坚持太久,玄阴用法杖对准弑神枪,枪身立刻抖动起来,不出片刻便挣开了束缚。

玄阴阴恻恻地盯着他,弑神枪周身的气韵不减分毫,但陵光神君明显已经疲累。

“今日,便先由你这位朱雀神为我阴界还债吧!”

“不用着急,你的老朋友们很快就会过去陪你。”

玄阴死死盯住陵光神君,等着看弑神枪的锋芒穿过他喉咙的那一刻。

弑神剑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紧接着,在两人都未预料到的时刻猛地扭转方向,对刚刚和它缠斗半天的陵光神君视而不见,直奔战场中心而去!

明月手中的扶苏剑狠狠地刺进阴兵的身体,血光和雨水交杂在一起,在地上流淌出蜿蜒的长河。

陵光神君看着那柄耀眼夺目的扶苏剑,心里猛的一惊,腾空而起飞快地奔向那边。

“明月!快收鞘!”

可他的速度怎可能比得上弑神枪的速度。

明月只来得及回头,那根长.枪雪亮的光芒就在她的眼前乍现。

随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有人比她更快,快到她只能听到从耳边传来风声。

明月的视线被遮挡,一个玄色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弑神枪的枪尖狠狠没入他的胸膛。

颜煜一只手抓住穿透他胸膛**在外的枪柄,鲜血顺着他的手流淌,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的水洼中。

明月的脑中嗡的一声,周围嘈杂的雨声和刀剑的碰撞声此时此刻忽然间消失不见。

那个人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有一句话,穿过暴雨准确无误地传进她的耳中,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明月,不要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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