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弱肉强食是真理

暗卫选的院子的确很僻静,僻静到陈紫染嘴角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这宅子更像是一座鬼宅,瞧这破败的屋子,应该有五十年没人住了吧?

被陈紫染一脚踩中的枯败树枝嘎吱作响,这暗卫太实心眼了,听话啊太听话了!但是你不能让我们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啊!

“人呢?”

暗卫现身将陈紫染三人引导一处快要坍塌的角落里,柱子上正绑着两个浑身血迹陷入昏迷的人。

“泼水!”

一桶冰水被哗地一下倒了出去,柱子上被反剪着双手的两个人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你们是谁?”

陈紫染轻笑,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呦,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啦?看来记性不好也是个大问题啊!”

其中一人在原地挣扎着试图弄开绳索,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捆得越来越紧。

“怎么,还不想说?”

陈紫染知道暗卫定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这才会向上请示。

“还是你们想要尝尝用冰蚕汁浸泡过的琵琶钩,倒刺细密,一共一百零八根,那扎进的小针,一点一点地将你的皮肉割破,深深地嵌进去,往外随手一扯那细碎的血肉就飘在空中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便是你们爹娘老子站在面前也是辨认不出的,他们看见的只会是一团破烂的血肉罢了!”

陈紫染忽然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后让夜七准备的王府地牢,按照的就是上辈子的标准制造的,可惜的是自己现在已经远离京城了,不能让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尝一尝和四大酷刑的味道。

其中一人顿时用自己破锣般的声音嚎了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全部说!”

“小四!你干什么!”另外一人听到自己的伙伴怕死,在对方的恐吓下竟然选择了屈服,他们是不入流的人,但是也知道为人仆的本分,忠心!

只见那名被称呼为小四的男人凄惨地一笑,“大哥,你以为他们留我们到今日还会有我们的活路吗?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我不会让那群人逍遥法外的!”

那名大哥沉默了,闭着眼睛不说话。

小四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有怨言,他不愿意干这污心的事情,觉得愧对祖宗和父母。

今日想必是无法阻止了,罢罢罢,他若是愿意说便说吧,大部分的东西还是掌握自己手中,只要自己……

小四收敛起自己刚刚那副为了求活摆出的谄媚表情,垂下头低低地开始诉说。

“我是小四,进入商队时间是五年又六个月。”

“一路上听从命令放迷烟祸害人数八十九人,我和大哥只负责放迷烟。”似乎是感受到陈紫染的疑惑目光,小四很识趣地自动回答了,“迷烟是刘正交予大哥的,每次见到肥羊便会提前给出一部分迷烟,针对财物的多寡和对方能力强弱,迷烟的种类也会有所不同。”

“没了?”

陈紫染上前捏住小四旁边那人的下巴,却惊讶地发现那人的右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黑血,将手利落地收回来用帕子随意地擦了擦,那人的脑袋便无力地向着一边垂下。

“暗九,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被暗卫提审过的人身上怎么还未有毒药?早知道便应该卸了两人的下巴!

能在口中藏药却不被暗卫查到,想来也是极有本事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暗九蹲在地上丝毫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想法,“请主人责罚!”

“自己去吧!”

小四自从听说身边的大哥因为吞了毒药死了之后变得有些癫狂,都是那些人!都是那些人大哥才会死的!若是不是那些人,大哥不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

小四的眼神中满是痛恨,浑浊的眼睛闪着最后的光芒,让见惯生死无常的陈紫染心中也是一惊。

“我把我知道的全部的东西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一定要替我大哥报仇!”

小四哑声哑气地开口,狠狠地盯住陈紫染不肯转开眼神,从这三人一进屋他便注意到谁才是领头的人,谁的话才更有保障。

陈紫染并没有接话,因为小四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大哥!大哥!我会让那些人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派人记下来,暗二你出来。”

陈紫染将手中的帕子往地上一扔,便大步跨出了那间危房,背着手站在空旷的院子中。

冷静又自持的声音,陈紫染脑海中已经在慢慢勾勒出这件事的某些背景了。

“他们是谁的人?”

“当朝国舅手下,小兵。”

暗二主管的是情报类信息,这两个人抓到现在一点都没查出来才是奇怪的事情。

陈紫染往墙边走了几步,扯了扯一棵枯树的枝桠,不在意地问道:“呵,当朝国舅?那一堆死胖子中的哪一个?”

陈紫染的嘲讽并不是无的放矢,上官墨诀自从登基后便广收秀女,三年小选,五年一次大选,后宫之后的嫔妃若说是三千佳丽也绝对不为过。

陈紫染是极看不起上官墨诀这种方式的,身为一个帝王却需要不停地通过联姻利用女人来巩固自己的统治,简直是在侮辱帝王这份职业!

上官墨诀除了后位一直悬空外,贵妃两位,四妃八个美人全部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人,陈紫染安排进去的人有一个已经爬到了美人的位子,在上官墨诀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

“是凌贵妃的弟弟,凌云知。”

陈紫染在记忆中仔细地想了一遍又一遍,睁开眼时仍旧是疑惑不解,“凌云知?凌谷的小儿子?”

这个祸害人的怎么跑出来了!

陈紫染穿越过来后接收的记忆中便有这个人,但是后来为了走出皇城,她和前身所交的那些朋友一个没有再联系过。

记忆中,这是一个典型的二世祖,花花公子。

这种诡计让那个那么个脑子整天只知道调戏美娘子的人做的,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如果是他大哥,陈紫染还觉得能够接受一点,那能力凌云知是完全比不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凌云知接手商行两年。”

也就是说,之前是别人在做咯?

陈紫染敲了敲脑袋,这勾心斗角的事情许久不去碰,如今却一个个全部找了上来,操心的命啊!

“刘正那边的几个人抓紧了别被跑了,把小江易容送到夜七那先训练着看看,我那个小孩子到还机灵得很。”

“属下明白。”

上官墨诀、无天、游舒墨、上官瑾……

忽然间觉得这里比前世要有趣得多呢!

陈紫染带着一个奇特的笑容走出了这个荒废的宅邸,让一直跟在后面执行不说话政策的二人组很是好奇,看到夫人那个表情大概有人很快就要倒霉了。

“通知游舒墨,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西北漠!”

第二日鄯州城门外。

游舒墨有些犹疑,“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和主人说一声?”这样的行径好吗?

再者,莺儿今日去拜见表姑婆,不知道是否会顺当,希望表妹夫能够多多包容下才好。

陈紫染撩起窗帘一角,笑意盈盈地回道:“留书一封想必已经足够了?再说,难道你想留下看他们二人亲亲我我?”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谁都别想坏我兄弟退婚大事!

南宫忆的小脑袋适时挤出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漂亮叔叔要娶小……袅码?”

陈紫染的手掌迅速地将南宫忆小嘴捂住,另外一只手在后面轻轻惩罚地敲了敲,“忆儿!今日的甜点减半!”

南宫忆嘟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陈紫染的手掌,别过小脑袋不肯说话了。

“游先生,启程吧!”

游舒墨看着闹别扭的南宫忆,心下多少也明白陈紫染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能早一日便早一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陈紫染若是知道这一刻她在游舒墨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为了一个人伟大的母亲,必然是要笑喷的,她只是不想让上官瑾被游舒墨为难而已!

马车咕噜噜地向前,驶离鄯州,快速地向着下一个地点赶去。

天溟昊无奈地看着手中被玄紫轩马鞭抽过的红痕。

“别生气了啊,那东西我已经扔了!阿轩,你要怎么样才肯解气,你尽管说!”

天溟昊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别扭的玄紫轩把心中的恶气给散了,本来看见玄紫轩吃醋他还挺开心的,但是马上柳莺儿就跌到自己身上,含情脉脉地给自己一个荷包,非得自己收下,阿轩从昨晚开始就不搭理自己了。

玄紫轩清清淡淡地瞥了天溟昊一眼,对方立马就挺直了胸膛,一副随时拼命的模样。

“等我想好了再说,先看你表现。”

帝释天一直笑着看两个弟弟在那笑闹,倒也没有上前劝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妨。

只是很快他便觉得最近一定是时运不济了,来时安安静静的道路上如今却有着一群拦路虎,想起了之前柳莺儿在客栈说过的话,真是乌鸦嘴啊!去鄯州前一个土匪都没遇上,还以为是柳莺儿当时随口一说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身为清风明月阁的顶梁柱,帝释天很认命地翻身下马,一个跳跃到了最前面。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处,留下……”

帝释天在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老套的切口词,竟然还有人在说?

他们是不是第一次出来抢劫?抢劫财物谁还和你打招呼啊,当然是直接挥着家伙上前抢了就跑啊!幸亏自己没有这种手下啊!

壮汉一柄巨斧在空中舞得呼呼作响,却被帝释天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周围的小喽罗也被吓傻了。

壮汉楞呆呆地抬头望向自己被架在半空中的胳膊,一双虎目硬是撑大了几分,“奶奶的,你个小格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帝释天托着壮汉的胳膊,手中一使劲,只听到对方哎呦哎呦地叫唤,似乎是疼得不得了。

“怎么样,这滋味好受吗?”

帝释天冷眼看着那个快要跳脚的壮汉。

陈紫染的马车很快便停下了,已经到了紫阶的她自然是将壮汉喊出的那几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

扯一扯裙角,陈紫染半弓着身子在马车上,“小紫和昊子都去帮忙!哎,游先生你就别去了,看戏就好。”

说完这话,陈紫染和南宫忆就一人蹲在车辕一边,手中捧着一小捧的瓜子,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大戏。

帝释天听到后面的动静,本想耍上一耍这个傻大个,却突然加快手下的速度,原本花招百出的动作却变得简洁利落,不断地直接攻击对方致命点。

壮汉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口中哇哇怪叫着,却被帝释天一口气硬生生地从压到了一旁的山脚下,地上印着两道深深的沟印。

天溟昊和玄紫轩一起出手,一人站在场地中间,两人双手交握,一人腾空旋转横踢,一种小喽罗很快便躺在地上只有哼哼的份儿,完全没有能够继续站起来的能力了。

让陈紫染觉得有玄机的地方在于,那些小喽罗的反应。

若是正经的打劫抢财物,在打头阵的人首领或先锋受挫后,己方十几人不敌,怎么就一个溃败而逃的人也没有呢?

难道这帮土匪全都这么有骨气,愿意同年同月同日死?

“忆儿,看清你几位师父的动作没?”陈紫染将手中的瓜子壳扔在了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尘,在游舒墨不赞同的目光中,指点着南宫忆。

“刚刚那一掌,你天师父若是再往内偏两公分,那个人不是重死便要瘫痪。”

“那一招,若是用娘亲教你的旋风斩,忆儿你大约需要再联系下手腕和力气,便能让对方脾脏受损,内部大出血。”

“忆儿,杀人不过头点地,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你需要知道那些地方能造成最快的效果,因此现在明白娘亲为何要你去修习医术了?”

南宫忆听得挺开心,几位师父都手下留情了,娘亲给自己开小灶,有些以前不明白的地方如今感觉只是要多练练就好了。

游舒墨却觉得被侮辱了。

游舒墨一直醉心于医道,也一直恪守着大夫的准则,治病救人。

可是如今,那救命的方法在陈紫染口中,却变成了教导小孩子的要命手段,他接受不了。

游舒墨和陈紫染的接触并不多,虽然知道这几人能力极强,也不会是个心善的主,但是南宫忆才多大点的孩子?

身为一个母亲,就这样在儿子两三岁时灌输杀人无罪打人有理的观念,忆儿这么可爱的孩子以后会不会成为魔教中人一样,滥杀无辜?

游舒墨只觉得胃深深地纠成了一团,无法展平。

“南宫夫人,你便是如此教导小孩子?”

谁知,赵庚熙却是比他更快吃口,游舒墨紧皱的眉头稍微展开一点,侧头和赵庚熙点了点头,又转过去盯着陈紫染的动作。

陈紫染哈哈一笑完全不在意游舒墨和赵庚熙那复杂和不赞同的目光。

“他们是什么人?”

陈紫染伸出一根手指,随便地指了几个小喽罗,面上仍旧是轻快的笑容不见一丝阴霾。

游舒墨沉声回道:“土匪。”

陈紫染摊开双手朝向天空无奈地回道:“那就不就结了!”

游舒墨气结,快速地打断陈紫染本想继续说出的话。

“可他们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夫人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忆儿以后有阴影吗?”

陈紫染面色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

“若是今日我们全部是普通百姓,遇见他们又是何种结局?弱肉强食,若是他们强便是我们任人宰割,若是我们厉害,那也不要认为我们会对无故冒犯自己的人客气有礼!”

游舒墨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头顶隐隐有冒烟的迹象。

“忆儿,你可记住娘亲今日所说的话了?”

陈紫染换了一副温柔面孔,侧过身低下头点了点南宫忆的小鼻子。

南宫忆严肃地点头,“娘亲,忆儿记得牢牢的,一刻也不敢忘,忆儿以后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被师父们打得直叫唤。”

赵庚熙拍了拍游舒墨的肩膀,叹气道:“舒墨,你就别介意了,一开始你就知道他们……”

能对着一商队的人动手,在儿子被劫持后仍旧能够算计抢回的女人,从来都不会是个心善的,是他们二人见惯了光明磊落的世界,却忘记了是这群土匪先挑起了不公平的战斗。

短短几天的功夫,赵庚熙就觉得前面那几人若是能不沾身便是最好,可惜自己的好友如今看来是怎么也摆脱不了了,便只能让他自己想过来。

这次转道去西北漠,也不知道是吉是凶……

游舒墨憋着一口气,扯着自己的马到了马车后面不肯看前面的场景。

他怜悯那些被打伤的土匪,是因为土匪被单方面的虐打,没有一丝的还手之力,他能够理直气壮地质问陈紫染,那是因为他和陈紫染是一起的,没有安危受害的意识。

但是陈紫染的话让游舒墨想到了别的可能,若是普通百姓经过这里,是不是会被扣下自己全部的身家,有反抗的是不是会命丧此处,若是有哪个土匪看上了貌美女子强抢是不是也会发生?

游舒墨支灵着耳朵,装作不在意地听着前方的消息。

壮汉喘着粗气,虎目中闪过懊悔、焦急、悔恨的情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今日撞了大驾,只要你手下留情饶我兄弟一条命,便是立时杀了我也甘愿!”

大喊着说完这句话,壮汉便紧紧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帝释天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壮汉瑟瑟发抖的身躯,周边那些小喽罗不停地哀嚎着求自己放过他们大哥,愿意自己以身替罪,甚至都有人开始给自己砰砰地磕头了!

难道他看起来就是这么凶神恶煞一点活路不留的人?

帝释天纳闷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转身回去给陈紫染复命。

“结束了?”

陈紫染抱着南宫忆看着一边的惨状,开始准备爬马车。

“夫人,就这么算了吧?”

帝释天发现在自己似乎真的没办法下手,那些土匪看起来还挺有义气的,尤其是那个傻大个,为了救那些剩下的人等着自己砍。

陈紫染好笑地转头看着帝释天,直将人看得手足无措,这才开口:“不然呢?我又没那么多功夫去处理这些小事。”

陈紫染瞟了眼后面只露出半个马头的影子,声音忽然加大:“忆儿啊,你可看清了,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娘亲可也一并交给你了!不要让别人以为咱娘儿俩都是那些只顾冷漠不懂事的人!”

这话嘲讽得游舒墨面色赧然,他仍旧没有从小胡同里走出来,却也多少明白自己先前的理解是错误的,只是现在马车门紧闭,他又该如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鄯州城内。

上官瑾沉默地看着下人一清早递过来的离别书。

“何时离开的?”

上官瑾清秀的面容中已经消去了笑意,冷冷淡淡。

小厮弯腰颤抖着回答:“今日一早天亮时分,想着是贵客便没有拦他们。”

“啪嗒”一声,白玉镇纸碎成两半。

“出去!”

上官瑾厉声喝道,随意捡起一块镇纸朝门口扔了出去,夹杂着气劲,在门上留了一个豁口。

小厮颤抖着身子,很快便退了出去。

“紫染……”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小厮消失后在屋中想起,随即便是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