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少东躲了陈叶云的吻, 因为这人太勾人,现在特殊情况可得避着些。

陈叶云推他一把,让他躲远点儿去, 结果男人像座山似的,她使了大力气也没推动,反倒整个人又落进人怀里, 被抱得严实。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不累啊?”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替她拢了拢头发,目光下移,落到她的小辫子上。

“你怎么舍得把头发剪了?”

“太费事了, 在五莱别人洗头发几分钟, 我得十多分钟, 那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 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陈叶云摸摸头发,倒也不心疼了,“拿着剪刀的时候手还有些发抖, 结果眼一闭心一横,一剪子下去之后反倒轻松了。”

“这样也挺好的,免得受累。”

陈叶云瞌睡有些上来了,眼皮直打架,不过她话还没说完, 就是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哈...”

郝少东看她直打哈欠, 忙止了她的话头,“行了, 快睡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 那你明天记得提醒我给大伯寄信,我今晚写了两页纸呢。”

“好,我记着。”

“还有,我得检查大军和玲玲的作业,这两个月也不知道他们偷懒没。”

“好,都检查。”

......

屋里说话声由大到小,最后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交织缠绕着。

陈叶云再睁眼时,日头已经大亮,这一觉睡得沉,她醒来后头还有些晕乎,四肢也有些酸。

前面累了两个月,一朝放松下来身子还不大适应。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树上几只小鸟在鸣叫,在自己家里醒来对于陈叶云来说熟悉又陌生,这是前阵子都在期盼的事。

郝少东上工去了,大军和玲玲也上学去了,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人。

厨房温着早饭,一碗豇豆稀饭,煮地软烂,两个花卷,一碟咸菜,是泡菜罐子里泡的白萝卜皮。

一口稀饭,一口萝卜皮,陈叶云觉得胃里暖暖的,她一个人坐在四方桌前吃早饭,屋子大门敞着,一阵风吹过来把门吹开了些,门外隔壁黄丽珍正买了菜回屋。

“珍姐,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起来啦?”黄丽珍把一篮子菜搁在屋前小凳上,往陈叶云家走,“你咋不多睡会儿?”

“睡到太阳晒屁股了都。”陈叶云搁下碗,掰了半个花卷递给她。

黄丽珍伸手往外推,“我吃了早饭的,再说了,我还能跟你个怀着身子的人抢东西吃哇?”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陈叶云嘴里包着稀饭,说话也有些含糊。

泡的萝卜干有味,黄丽珍倒是伸手拿了块萝卜干扔嘴里过过味,她一屁股坐下,跟陈叶云说起这些日子的事。

送走黄丽珍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她本来热情邀着陈叶云去家里吃饭,不过陈叶云还是乏,懒得折腾就给拒了,花卷吃得晚,她也不饿。没多久她又困倦了,回到屋里躺着躺着又昏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时,客厅里已经有了动静。

睡了快一天,这回醒来她终于觉得活过来,有精神有力气了。走出门一看,大军和玲玲已经放学回来,正拿着个搪瓷盅调麦乳精。

两人都没注意到她走了出来,正凑着两个小脑袋忙活。

麦乳精的铁皮盖子被打开放到一旁,大军拿个勺往里舀,这罐麦乳精是几个月前郝少东买回来的,给陈叶云三人吃,不过陈叶云也挺少吃,主要是进了弟弟妹妹的肚子。

现在罐子已经快见底了,大军勺子伸进去就碰到了底,一勺子颗粒状的黄色麦乳精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还没冲水就馋人。

勺子被送进搪瓷盅,不经意洒了几颗在桌上,玲玲见着了小手捡起来往嘴里送,这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松脆的颗粒也是甜的,甜到人心里去了。

大军提起暖水壶冲了热水进去,本就香甜的麦乳精遇着水渐渐化了,最后和水融在一起,两人凑近闻了闻,真香。

玲玲把着小勺在搪瓷盅里转啊转,想让它凉快点儿,一抬头看见姐姐正走出来。

“姐,喝麦乳精。”她手指着杯子。

大军听到妹妹叫人才发现姐姐出来了,他伸腿跳下凳子,过去拉着陈叶云往桌边走。

一杯冒着热气的麦乳精立在桌上,陈叶云闻着味儿就觉得香甜,两个小的眼巴巴望着她,要看着她喝下去。

“姐,她们说这个有营养,你快喝。”大军他们以往馋麦乳精哪管什么营养不营养的,就是馋那个味儿罢了,现在劝姐姐喝的时候还说得头头是道。

“好。”陈叶云笑着把着杯子把儿,凑近抿了一口,接着大口大口喝着,平日她倒没太馋麦乳精,结果现在一口气喝着却有些停不下来。

难怪这么多人惦记,喝完之后唇齿间都是香的。

监督着姐姐喝完麦乳精,大军和玲玲也满意了,姐夫说了,姐姐前头两个月太累了,得多补充营养,让他们俩好好完成这个任务。

今天郝少东回来得早,家里厨房堆了不少蔬菜,七八个大白菜,还有若干土豆,豇豆,茄子。

他指着一堆蔬菜问陈叶云想吃什么。

陈叶云低头看了会儿,挑了茄子、玉米和土豆,郝少东把茄子和玉米洗净蒸上了锅,本来胖胖的紫茄子被蒸得泄了气,变得软软的,再往上淋了点酱油,油辣子,葱花,吃着开胃,土豆切丝炒的,也下饭。

一家人吃着晚饭,陈叶云总觉得味儿不够,又起身往厨房去。

“拿什么?”郝少东第一回 当爹,总有些担心她身子。

“油辣子罐。”

“你坐着,我去。”说完便起身去了厨房。

又是一勺油辣子,陈叶云给浇到茄子上,红通通的给白色的茄子肉染了色。大军和玲玲看着有些惊讶,姐姐之前吃不了这么多辣的。

“小心辣着你啊。”郝少东看她把裹着满满油辣子的茄子吃进嘴里,吃得嘴角都沾上了一点红,只觉得这人口味有点变了。

“不辣,正好。”油辣子她加得多,天气不大热了还能吃出一头的汗,但是只觉得爽快。

吃了饭,一家人就待在家里,大军和玲玲在写字,陈叶云在屋里把着尿罐子,她最近身子不太舒服,在里头时间长了些。

“怎么还没出来呢?”郝少东喊她一声。

“郝少东,你进来。”陈叶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怎么了?”他听着媳妇儿的声音有些发颤,着急地推门而入。

屋里,陈叶云站在一旁,面上有些惊慌无措,看着男人进来了忙开口,“我刚尿出血了。”

他走过去一看,尿罐子里当真有丝丝红,不多,但是看着触目惊心的。“走,上医院去!”

大晚上的,曾志刚给他们借了辆小卡车往城里医院赶。郝少东开着车,陈叶云坐在副驾。

“怎么会这样?上回我在五莱找医生看了,都说没问题啊。”陈叶云双手紧握着,不止搓手,她身上披了外衫,可还是觉得发冷。

“可能太乱了也没查仔细,也可能没大事儿,我们别自己吓自己啊。”

郝少东听人说过有孕妇难产生孩子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儿他也吓得不轻,生孩子本就难,加上陈叶云前面劳神劳心,可是瞧着媳妇儿的模样,他不敢说那些话,只一个劲儿宽她的心。

“一会儿到医院,我们好好检查检查,咱孩子肯定健健康康的,不会有事。”

“嗯...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陈叶云嘴里念叨着,让自己安定下来。

许久没进城,大晚上路上没什么人,零星的路人也已经换上秋装了,纷纷裹着薄衫,有些不抗冻的都穿上了线衣。

人民医院医院里人不算多,毕竟来趟医院看病太贵,谁家有个小毛病都不兴往这儿赶。郝少东去挂了号,交了一毛钱挂号费,两人往妇产科走。

脚步匆匆,两人都着急。

妇产科外头的木椅子上坐了一些人,有几个大肚子孕妇,已经能看出月份。

两人坐在一张木椅上,旁边是一个独自前来的孕妇,瞧着模样也不大,估摸二十来岁。

等候的时间有些无聊,走廊里响起几对夫妻小声的交谈声,显得旁边一人来的孕妇有些形单影只。

“同志,你几个月了?”她主动凑过来问话,瞧着还挺开朗。

“三个月。”陈叶云本来紧张着,听见有人搭话条件反射回答,说着话时手不自觉摸上肚子,又看看她肚子,“你几个月了?”

“我也三个月。”

她点点头,无心再回答更多。

“陈叶云。”

听到护士出来叫自己的名字,陈叶云心里一咯噔,她转头看了郝少东一眼,两人双手交握,起身往妇产科门诊室走。

“哎,同志,你不能进去。”护士把郝少东拦下,砰地关上了门。

门诊室里坐着个三十多岁的医生,姓许,听见有人进来,她掀眼皮看了看,让陈叶云坐下。

“医生,我今晚上尿了点血,是不是孩子有问题啊?”刚一坐下,陈叶云忙开口询问,就盼着对面的医生给她个否定的答案。

“先检查看看,也不一定有问题。”许医生见过太多孕妇,听着这话倒波澜不惊,按照惯例询问了来月事的时间,这段日子的情况,她让人去门诊室的小**躺着。

陈叶云躺在**,解了裤腰带露出肚子,心里难免紧张,尤其是听诊器贴上自己肚子上,有股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