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秀英和陈叶云把买的物件一一摆放好, 家里深棕色柜子盖上了白面罩,平添了几分秀气,两人越看越满意。

心里觉得没用但不敢吱声的郝少东生了煤炉熬稀饭, 中午全家人都吃得撑,今晚打算吃点稀饭就咸菜。

那咸菜是二楼黄丽珍给的,在罐子里泡了挺久的老豇豆, 颜色都泡发成深青色了,又咸又够味,下稀饭是一绝。

陈叶云拿水狠狠清洗泡了两回才冲淡了点咸味,一把豇豆码齐切成小段, 再舀了小半勺油辣子淋上去, 给拌匀了。

“你们俩别吃那么咸, 咬一小口就稀饭啊。”她担心弟弟妹妹吃齁着了。

“我不怕咸, 没得味就不好吃了。”大军夹起一根咬了一大口,那段豇豆瞬间少了一半。

饭后郝少东去洗碗,贺秀英和陈叶云在屋里话家常, 他冲洗干净几个碗经过卧房门口时听到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屋里,陈叶云坐在床边,贺秀英坐在竹椅上,拿出块灰格帕子摊在手里,帕子四角展开, 里头赫然是个白玉手镯。

“这镯子啊,是当年我跟少东他爹结婚的时候, 我婆婆给我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了, 现在是该传到你手里了。”贺秀英一手握着手镯, 一手拉过儿媳的手给她戴上去。

镯子颜色清亮,白中掺杂着丝丝翠绿,触感温润,戴在陈叶云手上更是两相宜。

“你戴着好看。”贺秀英拉着她的手左右看看,不禁感慨还是年轻好。“不过现在外头不兴戴这种,我十多年前就摘下来了,被人看到得出问题。你自个儿放家里掩好,啥时候想戴了就拿出来过过瘾。”

“谢谢娘,我肯定放好。”陈叶云把镯子摘下来,就着贺秀英那条手帕重新包好放进了柜子里,还是拿了两件衣裳给掩面上。

因着第二日小两口都要上班,全家早早就睡了。

陈叶云和郝少东一同起床吃着早饭,昨天的稀饭还剩了半锅,两人就着稀饭吃了两个馒头。

郝少东三两下吞了馒头,起身去洗碗,陈叶云则利用这功夫在黄铜镜前编了辫子。

“好没?”郝少东甩甩手上的水滴,等着人一块儿下楼。

“马上啊。”陈叶云编完最后一股用皮筋给扎好,最后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把翘起来的细小碎发用手给压了下去。

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些,她拿起凳子上的包,忙奔向门口等待的男人,嘴上说着,“走吧。”

那话音俏皮跟她的辫子一样晃来晃去的。

郝少东提溜着自行车下楼,陈叶云在一旁走着,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自行车落了地,郝少东把它推到媳妇儿跟前,把着把手,“这不是才吃了早饭。”

陈叶云抿嘴一笑,眼睛弯弯的,瞧着是真高兴,“我今儿发工资呢,请你们吃饭,昨晚娘和大军玲玲都点好菜了。”

“哦?”郝少东看着她,似笑非笑,“合着我是最后一个被问的?”

“你还争这个呢?”陈叶云睨他一眼,又催他,“想到没?”

“这会儿想不出来,今晚给他们做,我的你就欠着,下回我想好吃什么了再请我。”

“行吧。”陈叶云也没多想,蹬上自行车准备出发,“今晚早点回来啊。”

看着女人骑着自行车远去了,郝少东才迈步朝连队走去。

农场卫生所

周小娟看几眼陈叶云那丫头,长得俊,身段好,就是今天早上怎么总傻乐。她搁下书忍不住开口,“你一早上笑啥呢?瞧你那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陈叶云听到对面周医生主动跟自己搭话,有些惊讶,“周医生,你不乐吗?今儿不是发工资吗?”

周小娟眉头一皱,看她的模样有些嫌弃,“发回工资就乐成这样,没出息。”

“周医生,我这是第一回 自个儿拿工资,你肯定是拿挺多回没感觉了。”

“我第一回 拿也不像你这样。”说着周医生还骄傲起来,见陈叶云面上不服,别开脸懒得搭理这人。

这天卫生所里,不时传来细微的唱曲声儿,仔细一听是个嫩生的声音,唱着《红灯记》,陈叶云理着药品,手上动作轻快,哼出来的调也全是欢乐的,把人一首京剧给唱变了味。

作为《红灯记》的忠实爱好者,周医生看著书翻了个白眼。

“周医生,所里还有宝塔糖不?”陈叶云理完柜子上的药物,没见着。

“去年发了一次给农场小学,也不知道吃没吃,你去后头找找。”周医生医术好,行医诊病几十年就有一个毛病,记性不好,经常找个药找半天。

上回考验陈叶云,见这丫头记性出奇地好,归整东西手脚也利索,这才同意让她跟着自己学。

得了信,陈叶云往卫生所后面一间杂屋去,里头有些不常用的药,随意放置着,她一个个翻,终于在柜子的犄角旮旯找到一袋宝塔糖。

袋子上写着“驱蛔灵 宝塔糖”,另外还印了个大胖娃娃,胖娃娃下边写着“小儿驱蛔虫”。

“我们院里有孩子闹肚子疼,我估摸着是蛔虫病,上回你给我的书上是这么写的。”拿着糖,陈叶云带上杂屋间大门,走出去。

“糖你拿回去散吧,给那些小娃都吃点,打打虫。”周医生说完又看她一眼,“书看到哪儿了?”

“看到支气管炎那章了。”

“抓紧看啊,可别躲懒。”周医生嗫嚅两句,想了想又补充,“有啥不懂的就问。”

“好。”陈叶云答得轻快。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李队长才走进卫生所,迎面就见到小陈医生迎上来。

“李队长好。”

“哎,陈医生好,周医生好。”

卫生所的工资是农场大队单独出的,按理今天下午点儿大队会计就该来发钱了,可今天是左等右等都没来,现在倒是把李队长给迎来了。

“今儿你亲自上门发工资啊?”周医生开门见山问道。

“周医生,今天大队会计往外去了,还没回来得了,队里现钱不够,工资估计要押一押,快就三天,慢的话,最多推五天。”李队长见周医生听了这话,面上有些不悦,忙赔不是,“多担待着啊。”

陈叶云在一旁听着,原本翘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去,亮亮的眸子也失了光彩。可农场里现钱不够发,也是没法的事儿,她在心里暗忖有些倒霉。

“我这会儿先回了,你们忙着啊。”李队长交待清楚了,转身要走。

“李正民。”周医生把手里的笔搁下,唤着队长大名,声音中还带着些怒气。“你唬谁呢,队里连这几十块都拿不出来啊?赶紧给人小陈把工资发了,你们不差这二三十块钱啊。”

“哎呦,周医生,队里真是会计出去了钱被锁着呢,我骗你干啥?”李正民叫苦不迭,“你跟陈医生稍微等几天就行,这钱队里肯定不能赖的。”

“我的工资你迟两月发都没事儿,人小陈头回来上班,干了一个月还拖人工钱,你脸上不臊得慌啊?”周医生是从来不给谁面子的,按农场老人的话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该骂还是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现钱再不够也有那么些,都是先紧着大队干部亲戚家发了,是不?”周医生摆摆手,“我的工资就等刘会计回来发,先给人小姑娘发了。”

陈叶云惊讶看着周医生,原来还有些门道,不过更意外的是平日说话冷冰冰的周医生这会儿居然为了自己的工资在数落李队长。

李队长听着话,老脸一红,要是换做旁人他老早就骂过去了,不对,旁人哪敢这么跟他说话,他看看一旁眼睛又亮晶晶的陈叶云,“行行行,先把陈医生的工资发了。”

说完,自个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票子,数了四张递给陈叶云。

“谢谢李队长。”陈叶云倒了谢,送走了李队长,这才展开票子看看,三张十元,一张五元的,一共三十五,是自己第一回 拿这么高工资。

周医生看她那笑意藏不住,又数落了一句,“出息。”回了自己位置上。

“周医生,谢谢你。”陈叶云把钱小心翼翼夹进个干净本里,再三确认没有折痕才放进包里,转身走到周小娟身前。

“可别给我来什么酸了吧唧的话啊,早点把书看了,多练练手才是正经事。”周小娟开口就堵住了她要感谢的话。

“行,我肯定好好学。”陈叶云大声保证。

放学回家的大军和玲玲正在院里玩,一旁贺秀英跟家属院里人话家常,她来过不少次,也跟人熟。

铃铃铃铃

一阵自行车响铃的声儿传来,是陈叶云骑着车回来了。

她把车靠在院里角落,这会儿瞧着小孩子都在,便从包里拿出宝塔糖,撕了道口子。

“大军,领着大家来吃糖。”打虫药别说是吃药,不然小孩子都不愿意吃,害怕,要是说吃糖,一个个就都争着来。

这不,陈叶云一嗓子喊出去,一群孩子都涌了过来,看着她手里头黄色和紫红色的糖,状似一座三角宝塔,瞧着就好看。

“陈姨,我能吃吗?”

“当然能啊,一人一颗,每个人都有。”陈叶云让他们自己选颜色,黄的还是红的。

半大的孩子顿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自己选的颜色就更好吃了。

不一会儿,一袋宝塔糖就去了大半。

“甜的,真好吃。”白松林使劲吮了两口,张嘴将糖咬在上下牙齿间给赵月看,咬着糖说话更含糊,“娘,你看我的糖。”

“瞧你吃的,别给吐出来了。”赵月看儿子一眼,拍拍她的头,“谢谢你陈姨没?”

“谢了。”白松林回她。

陈叶云数了数院里人,总觉得少了谁没发出去糖。

“那人领着她儿子出去了。”黄丽珍从屋里走出来,把昨晚陈叶云托她今早去买的二两猪肉装在袋里递给她。

因着自己跟赵雪梅不大对付,她说都懒得说赵雪梅名字,就说个那人。

可巧陈叶云听懂了,“谢谢了珍姐,我现在都没功夫去买个菜,烦你跑一趟了。那这糖我先留着,等见着人再给。”

“客气啥,我本来就要买菜,这不是顺手的事儿嘛。不过你做啥啊?这不年不节吃得好啊。”说着还笑着打趣起她来。

“我今儿发工资呢,一会儿包了抄手给你送点来。你晚上别吃太撑了,留点肚子等着我。”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啊,那我可等着了。”

“你们吃啥呢?”孙新杰跟亲娘赵雪梅回到院里,看见小朋友们嘴里吃着什么东西。

“糖!像座塔似的,甜甜的。”

“哪儿来的糖啊?分我一颗呗。”

“我也没了,就一颗,你去找陈姨要。”

赵雪梅站在儿子身后听到这话,转身看了看,正瞧见陈叶云走过来。

“新杰,院里就剩你没吃了,特意给你留了颗。”陈叶云捏着一颗宝塔糖,递到他跟前。

“谢谢陈姨。”孙新杰立马接过,扔进嘴里用力一抿,甜味儿瞬间就涌来,好吃。

赵雪梅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自在,她抬眼看过去,正跟陈叶云视线对上,就听到人小声解释。

“这是打蛔虫的药,昨天桂花姐家的义正说闹肚子疼,我想着拿回来给他们都打打虫。”

“哦哦。”赵雪梅含糊看她一眼,想了想又别扭开口,“难为你想得周到。”

晚饭点,各家都在做菜,不时有炝锅的烟气飘散开来,菜籽油香气,包子馒头味道交织混杂,谁要是这时候走过准能被勾出馋虫。

郝少东今儿迟了点回来,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便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像是一家人在忙活什么。

抬手敲响大门,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你没带钥匙啊?”陈叶云用站着些粉的手开了门,埋怨他一句又往回走,“还说早点回来让你帮忙呢,怎么这么迟。”

“姐夫。”

“少东回来啦。”

“娘,回了。”郝少东走近一看,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一群人正在包东西。

“连队商量买设备呢,耽误久了。”他看着陈叶云解释,“我的错,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吩咐。”

“没了,给你记着,下回吧。”陈叶云招呼几人去洗手,自己包最后一张抄手叶子。

“还和了肉馅啊?看着就香。”郝少东见桌上小碗里还剩一点点肉渣渣,陈叶云拿着那张四四方方的抄手叶子皮,把小碗从上到下刮了一遍,半点肉渣没剩下,通通包了进去,再两手捏着叶子皮两端,打了个弯,包成个抄手模样。

“让珍姐带了二两回来。”陈叶云这回领着他们包了四十多个抄手,就是肉少,每个里面包了一点点,也算是有个肉味了。

“那我洗碗,你们吃了就歇着。”郝少东跟着进了厨房,见陈叶云把锅放上煤炉,等水开了再下抄手,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工资发了?”见人一直面带笑意,不禁有些疑惑,他今儿回来路上可听农场职工埋怨钱得迟些发。

“发了!”一说到这事儿,陈叶云话匣子就开了,她拿着一双筷子在锅里搅了搅,兴奋地跟男人说话,“你知道不,本来轮不着我的,李队长来卫生所说得迟几天,我心想队里现钱不够确实没办法嘛,就觉得自个有些倒霉。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着话,她还卖起了关子,眉飞色舞地让郝少东猜。

“不会是跟李队长求了半天吧?”男人忍不住打趣她。

“我哪会这样!”陈叶云眼睛朝下一翻,瞪了他一眼,“是周医生替我说话!想不到吧。”

郝少东确实没想到,周医生性子一向古怪,竟然还替自己媳妇儿说话?

“我也纳闷了,今天早上周医生还数落我看着那点工资没出息,不过我能听出来,她没恶意,就像我娘以前见我收着一分钱压岁钱欢喜成啥样说我出息。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周医生能为了我把李队长数落了一番。”

陈叶云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通,兴致勃勃给郝少东分享白天发生的事儿。

“结果李队长就掏了钱出来,数了三十五给我。”说到三十五,她笑得更开心,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看来周医生是把你当自己人了。”郝少东帮着把抄手乘进碗里,按照媳妇儿的指示,五个碗里装五个,两个碗里装三个。

“我准备明天给周医生带点去,剩了九个没煮。”

“成,是得谢谢人。”郝少东一手端了一碗走出厨房,来回两趟把家里人的五碗抄手摆上来了桌。

陈叶云端着两碗抄手出门,给黄丽珍一碗,赵月一碗。

贺秀英趁这功夫水煮了一盘白菜,捞起来浇了几滴酱油,洒了几颗盐,再取出陈叶云蒸好的红薯饼,准备吃晚饭。

等陈叶云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两个碗,一个里头装了三个野菜饼,一个里头装着半碗土豆丝。

“珍姐和小月给的,快尝尝看。”

晚饭桌上,足足有五样菜,不可谓不丰盛,陈叶云调的料,拌上包着猪肉馅的抄手,味道极好,土豆丝和白菜就着红薯饼和野菜饼也合适。

一家人吃着饭,说着话,好不热闹。

吃完饭,洗漱好,陈叶云在柜子里放钱,她抽了二十块钱放到小铁盒里,留了十五在外头。

日子又热热闹闹地过了几天,转眼贺秀英的探亲假结束,要回去了。

陈叶云和郝少东趁着中午吃饭时间把人送到火车站,站台背后绿皮火车正在上下人,马上就要开车了。

“看着你们把日子过得挺好,我就放心了。”贺秀英看着两人心里都是欢喜。

“娘,你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下回我领小云去看你和爹。”

“您多注意身体,别太累着,下回我们去看您。”陈叶云这些日子跟婆婆相处一番,也是打心底里高兴。

“行,你们回吧,我上车了。”贺秀英从兜里掏出两张票子,塞陈叶云手里,“这钱你拿着,想买啥买啥,别省着啊。”

说完,就提着行李箱子上了火车。

“哎,娘...”陈叶云哪好收这钱,整整二十块,可人迅速上了火车,不一会儿就坐在窗边冲自己挥手了。

“你就拿着,我娘就爱塞钱,我当年出去读军校的时候,我爹想锻炼我,我娘就悄悄地背着他给我塞钱。你不用她还不高兴。”郝少东冲贺秀英挥挥手告别。

火车站里,有人经过,瞧着前方站台有两人并排站着,目视前方缓缓驶离的绿皮火车,那女人正好在男人肩膀位置,男人略微低头朝她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女人弯了嘴角,转身往前走,后头的男人三两步赶上倾着身子说话,两人一齐笑了。

*

五月初,天气逐渐变暖,大伙儿都褪下了厚重的冬装,一个个换上轻巧的春装。

陈叶云踩着黑色布鞋,穿着一件红色格子薄衫,梳着一条往后背去的大辫子,露出白皙的小脸,清秀动人。

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里,董桂花扯着嗓子就招呼她,“小云啊,下班回来哪。”

“哎,下班了,桂花姐,你们看啥呢?”她见不少人弯着腰围在一块。

“还不是你男人带回来的东西!好东西!快来瞧瞧。”

郝少东带的东西?她狐疑着走上前,人群给她让了个空,黄丽珍一把将人扯进来,“替我谢谢你家少东啊。”

陈叶云定睛一看,地上搁了个大水桶,桶里有十来条鲫鱼,不大,大概五指宽,活蹦乱跳的,不时上下板动身子,溅起水花。

“这是他带回来的?”

“是,刚拎回来的,说是一营那条边河今儿打鱼,他去办事正好遇上被人送了好多条。”黄丽珍笑着捞了一条起来,准备捧回家,“郝连长说,他就带四条回家吃,剩下的我们谁家想吃就自己捞回去。”

一家一两条,桶里的鱼被分完了,没过多久,就有人准备蒸鱼吃了,这会儿几乎没人煎鱼吃,太费油了。

陈叶云听了满耳朵的道谢,上二楼回屋,一打开门,就闻到一阵香味袭来。

她走到厨房一看,郝少东手里握着两把树杈,每把树杈上穿着两条鲫鱼,正架在火上烤,香味就是这么来的。

“你在烤鱼呢?”陈叶云看着烤得金黄焦香的鲫鱼,咽了咽口水。

一旁乖乖站着的大军和玲玲也眼巴巴望着,姐姐回来了,也是眼睛没挪开烤鱼,只张嘴叫人。

“马上就好了。”郝少东往上头撒了盐,将鱼举到跟前看了看,是好了。

四条烤鱼,一人一条,鱼肉焦香入味,带着烤出来的烟火气,格外诱人。陈叶云吃了半条,忍不住夸他,“你还有这手艺。”

“以前经常在野外搞生产,那时候啥吃的都没有,我们就下河逮鱼,上山逮野兔①,吃的逮回来了,可没条件做菜,就支个火堆全给烤了。”郝少东撕了块鱼肉送进嘴里,对自己的手艺挺满意,“一开始烤得难吃得不行,不过多烤几回就差不多会了。”

“姐夫,好吃!啥时候再吃啊?”大军吃完一条,还是馋。

玲玲嘬嘬手指,把上面的味道也舔干净了,“真好吃!”

“下回我再去捞点。”主要是院里没有吃独食的,谁家从外头弄来些吃的,大伙儿都分着吃,郝少东就拿了四条回来。

“好!”

陈叶云也意犹未尽,让他下回再烤点。

吃完烤鱼,家里再吃了点馒头,基本都饱了。

大军忙着下楼玩,吃得飞快,等妹妹一吃完,就牵着她的手往楼下跑,下面已经有曾兆华的声音在催他们了。

郝少东把几个碗冲洗了,出来就看到媳妇儿伏在桌前看书记笔记,模样十分认真,听到自己脚步声也没有半点反应。

他一时生出坏心眼,拿沾着水的手往她脸颊上冰了冰,引得人条件反射一躲,抬头看他,那漆黑的眸子里漾着嫌弃,嗔怪他,“你别闹我。”

“行,不耽误你进步学习!”

郝少东也拿出兵团的采购设备清单开始看,今年农场想提高生产,上头研究决定,得再引进先进的生产设备和技术。

陈叶云见人坐在自己旁边认真看什么,有些好奇,“郝连长。”

叫了一声,没回应。

“郝连长。”

这人像是真钻书里去了,半分注意力都没给,她实在忍不住,使出食指戳了戳他手臂。

见人望过来,她才开口,“你学习什么呢?这么认真。”

“采设备的单子。”郝少东晃晃手里的纸,又笑她,“这回是你闹我啊,影响我进步。”

“哎,你...我...”陈叶云一时被他说得不知如何回应,干脆搬着自己的书挪他对面去了,扬着小脸,“现在好了,我们隔得远远的,谁也别闹谁。”

郝少东看着那点儿距离,会心一笑,顺着她说,“行。”

两人安静看了会儿书,突然听到外头有什么声儿,像是大喇叭广播在说话。

陈叶云正好看累了,起身走到窗户边竖着耳朵听。

“通知,通知,明天下午八点在农场西坝播放露天电影,请各位同志自带板凳。”

就这一句话反复播放。

“电影?”陈叶云看着郝少东,“你听到没?是要放电影不?”

“是,我听到了,明儿下午放。以前每年也要放几场的,今年算放得晚了。”

“我还没看过电影呢!”陈叶云从窗边回到凳子上,捏着手激动,书也看不进去了。

“那我们明天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好!”

作者有话说:

陈医生心愿:愿世界上没有晚发工资。

①文中提及野兔:吃野味有风险,并不提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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