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判决(2)

“不要啊——”我尖叫一声,魂飞魄散地去抢他手里的刀,刀锋太利,仍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涌了出来,我把刀往地上一扔,按住他的伤口,震颤地望着他,眼泪顿时奔涌而出,“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哭出了声音:“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这样……”

“我能怎么办呢?”他紧紧地搂住我,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得住你,如果一定要死,我情愿死在你前面,那么我就不会再伤心,也不会再难过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要真这么做了,我这辈子怎么能安心?”我哭着挣开他的怀抱,惊恐而急切地望住他,“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你发誓!再也不会做傻事!再也不会伤害自己!”

他深深地看着我:“你既然这么害怕我伤害自己,那么你就别再轻生,你先答应我,好好地活着。你就算失去了整个世界,但你还有我,如果你一意寻死,那我别无选择,我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除非一起死去!”

“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要,可原……”我哀求地对他说。

“那你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

他扣紧了我的手臂:“你说呀,七月!好好活着!活着!”

他手腕上的鲜血仍在不断地往外涌,我痛苦地抱住脑袋,骤然从肺腑之中绞出一阵呐喊:“我答应你!答应你!好好活着!”

随着这声呐喊,仿佛有一道门应声而启,结束了门里门外的苦苦挣扎,苦苦彷徨。

在温可原没日没夜、寸步不离地细心照料下,我的身体很快有了好转。我不知道我跟温可原是一笔怎样的孽债,似乎绕来绕去,总也绕不出命运的手心,千纠万缠理不清,也剪不断。

“七月,我们到院子里去散散步吧,整天躺在**,对身体也不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会舒服一点的。”

我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暖暖的阳光,点了点头,是该出去走走了。

他揽着我的腰往院子里走,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些医生跟护士,他们礼貌地点头打招呼,显然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在这已经混得很熟了。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护士,她微笑地看着我跟温可原,甜甜地问我:“觉得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努力地想对她挤出一丝微笑,但仍然一脸的怅然。

她说:“今天是个好天气,不热,出来走走挺好,真羡慕你们,你们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一对了。”

“谢谢。”温可原揽紧了我一些。

我们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来,旁边的不远处是一对老年夫妇,丈夫坐在轮椅上,妻子蹲在他身边给他轻轻捶着、揉着腿,不时抬头望望丈夫,轻声细语。我被这幅画面深深感动着,他们是平静和幸福的,能跟相爱的人从相识走向白发苍苍,此生还有什么再需去追求?

启凡……

“想什么呢?七月?”

“没,我下午想出院了。”

“为什么?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已经没事了,我不喜欢医院里的这种味道。”

“七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忘掉这里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摇摇头说:“我哪儿都不去,我只想留在这里,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可以忘记的,它注定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烙在心里,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抹不去的。”

“为什么不能忘记呢?他都已经……”

我打断他后面的话:“是的!你也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原,别跟一个不在了的人去计较。我已经答应你不再放弃生命,我希望你能让我保存这段记忆,我现在什么奢望也没有了。”

他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看着他手上的那道疤,心里涌出了一种难言的酸楚:“可原。”

“嗯?”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纠缠着?绕了那么多的弯,最后又缠在了一起?”

他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那间寺庙吗?那个算命的说我们前生就有一段姻缘。”

“你很相信前生?”

“对,相信!”

吃完午饭,温可原终于拗不过我,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我本来想去墓地看看启凡的,但温可原在身边,我总要站在他的位置上替他想一下,于是我让他直接送我回家,我没让他陪我上楼,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回到房间,又陷入了一份孤独和凄凉,我蜷在沙发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启凡,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一会儿,手机在响,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听,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你是七月阿姨吗?”

“是的,你是谁呢,小朋友?”我有些纳闷,怎么会有小孩给我打电话?

“有人让我跟你说,叫你打开电脑收信。”

“是谁呢?可以告诉阿姨吗?”

“我不知道,阿姨再见!”

我还想再问,那头已经撂了电话。我大惑不解,为什么要叫一个小孩子给我打电话让我收信?是谁?我想了一下,回拨过去,那边有人来接,说是公用电话。

尽管疑问重重,我仍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打开了电脑,我在收件箱里发现了一封新的邮件,标题是:电话是我叫人打的。时间是一点零八分,刚发过来没多久。

我点开来看,这样写着:

我是你一直在找、一直在等的人,如果你有时间,现在到新阳路的缘聚茶楼来,我在三号包厢等你,我将告诉你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秘密!

没有署名。

我一直在找、也一直在等的人?我并没有在找或者在等谁啊,奇怪!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跟我说呢?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如果是怕我听出他的声音,那应该是认识的,既然认识,又为何弄得这么神秘?他要告诉我一个什么秘密?

我到底要不要去赴这个神秘的约会?

十分钟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去!

刚出门就接到了罗天的电话,我没等他说话,匆匆地说了句现在有事必须出去一趟就挂了。

很快,Taxi停在了缘聚茶楼门口,我付了钱下车走进去,我问服务生三号包厢有人吗?她说有,是个女的。

我忐忑不安地上楼,这一刻,我突然紧张得手心冒汗。

是个女的?会是谁呢?

我站在三号包厢门口,一颗心狂跳着,我理了理凌乱的思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足了勇气去敲门。我觉得我的手指并不是敲在门上的,而是敲在了我的心脏上。我竟是如此惧怕门里面的那个神秘的女人。

“进来!”

我愣了愣,虽然门里的女人只说了两个字,可这个声音却是如此的耳熟,在我还没搜索出她的名字时,我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扭开了门锁。

当我清楚地看清眼前这个女子时,我整个人都震惊了,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般,呆呆地望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会来的,坐吧。”她冷冷的声音把我丢掉的魂儿拉了回来,我奔过去一把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的手是温暖的,她是活着的!

我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我因为激动,声音抖得很厉害:“小宇,小宇!真的是你!是你吗,小宇?我太意外了,我……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是吗?”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她挣脱了我的手,用那么冷的目光直视着我。

“你怎么了,小宇?我是七月啊,小……”

“我不是小宇!”她又一次打断我的话。

“你怎么了?”我困惑地望着她,她的表情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似乎还带着某种仇恨。我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想去拉她的手,她往后缩了一下躲开了,我刚想开口,有人敲门,一个服务生端着几碟小吃走进来,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今天是我们老板娘过生日,这些小吃是免费赠送的。”放下以后,她就退了出去。

“小宇,你……”

“我说了我不是小宇,我叫小雪!”

我仔细地端详着她,她瘦了一点,头发也剪短了一些,除此之外,其他的一点也没变,连声音都是一样的,她为什么说她不是自己?

“小雪?你……改名字了吗?”

她很不友好地说:“随你怎么想,我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我实在受够了,我希望你能够离开他,让他回到我身边。”

“谁?”我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可原!”

“可原?”我失声叫了起来,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或者是在做梦,我居然听见夏小宇叫我离开温可原!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是的。”她的神情从一开始那种骄傲转瞬变为哀怨,“我们本来一直都很好的,可自从你出现了以后,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你这么年轻、漂亮,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而且你又那么坚强,我相信,你离开了他,你肯定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可是我不同,没有了他我就没有了一切,我会活不下去的,所以,请你离开他,好吗?只有你离开他,他才会回到我的身边。”

我突然想起来启凡曾经跟我说见过她,她对启凡说她跟一个男人的感情很好,可那个男人却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对她不理不睬,原来那个男人是温可原,而那个女人就是我!

她见我没说话,她突然说:“要不……我给你钱?只要你离开他,你要多少我都想办法给你,可以吗?”

她的话深深地刺伤了我,我的自尊受到了一种莫大的侮辱,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悲哀的女人,她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夏小宇了,变得这么陌生。我叹息着,对她充满了失望:“你怎么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把我当成什么?把可原又当成什么?”

“是,我知道不该这样要求你,不该要求你离开他,我知道你也一样爱他……”

“不,不是!”我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无法再让自己爱上任何人了,我的心早就随着启凡一起死掉了,对于可原,我更多的,是不忍心。不过非常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无助地看着我:“那……”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跟他联系了,我会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你知道吗,爱情,它不是一件商品,谈到钱是对它的一种亵渎。当然,我理解你的感受,小宇,我真的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仅仅是因为可原的事让你那么恨我,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不会让他再找到我。小宇也好,小雪也好,都不重要了,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说完我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七月……”

“你真的可以放心,我说过不再跟他联系就不会。”

“不是,你……可以坐下来吗?”她的语言里揉进了恳求。我突然想到了杜枚,我那次约她出去,在酒吧,她也是这样地恳求我,我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又坐了下去。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这样一问,又把我问得莫名其妙,我怀疑地看着她:“你不就是小宇吗?夏小宇!你还能是谁?”

她摇头:“不,我叫夏小雪。”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拿起来看,这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我在瞬间明白过来,睁大了眼睛:“原来……”

“对,我跟夏小宇是孪生姐妹。”

我忍不住问:“那……那小宇呢?”

她默然了片刻,然后说:“她死了,就在那天晚上,她的确是死了。”

我猛然一惊:“是你?是你杀了她?”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不,不是我杀的,我没想过要她死的,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有意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要杀她?她是你的亲姐姐啊!”我真的不明白,是什么能促使她杀死自己的孪生姐姐,这里面要积聚多大的仇恨?

她的眼泪流出来,她用手擦了擦,脸上有一种无法/book/222800/

七根蜡烛由乡村小说网的网友上传,她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却又要让这两个人的命运完全不同。七月,你是个好女孩,我跟你说说我的家庭,还有我跟可原的故事吧。我想,你并不是很了解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以及他的老婆和孩子。当然,他也许是太害怕失去你,现在,我没有带任何挑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夏小雪的话无疑就像一根闷棍重重地敲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呆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温可原已经结婚了?那么他对我的种种誓言呢?全是假的吗?为什么?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顿时就像潮水般淹没了我。原来,我竟是这样的不了解他。

夏小雪喝了一口茶,神情陷入了一片遥远的回忆中,开始了她漫长的成长叙述。

“我老家是在安徽一个很穷很偏僻的农村,妈妈之前生了三个都是女孩子,家里穷得很,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可是爸爸不甘心,一定要生个儿子,听说妈妈在怀我跟小宇的时候,我爸爸每天都会跪在门口,求老天给他一个儿子,也许是老天每天要管的事太多了,抽不出时间管爸爸的事,结果妈妈生下了我跟小宇。我爸爸一看,不仅是女孩,而且还是两个,他开始每天喝酒。我妈妈生下我跟小宇就一病不起,整个家眼看着一点一点地瘫痪了,三个姐姐也分别过继给了别人,我爸因为终日酗酒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最后居然要把我跟小宇卖掉。我妈死活也不肯,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尽管是女孩,她一样舍不得,跟我爸爸争执了半天,以死相逼,我爸才同意只卖掉一个。第二天就有一对夫妇来看孩子了,带了一篮子的鸡蛋还有三百块钱。我爸把我跟小宇放在**,让那对夫妇自己挑,反正长得都一样,挑中哪个就抱哪个走,这时,小宇突然大哭起来,怎么哄都没用,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抱起了我。我现在想,如果当时哭的是我,而不是小宇,也许,我们之间的命运就会改写了。

“其实,那对夫妇,也就是我的养父养母是很疼我的,因为他们不能生育,所以只要是我想要的,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人不能太过于被宠爱,特别是孩子,他们把我宠出了一身古怪而且叛逆的性格。我慢慢地长大,慢慢地懂事,也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是被买来的,我当时不相信,又哭又闹地让他们告诉我,他们拿我没办法就把真相告诉我了。第二天我一个人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跑回了我原来的家,妈妈看到我哭得半死,当他们知道我是偷跑回来的,爸爸不停地责骂我,当天就赶车把我送了回去,一个劲地向我的养父养母道歉,并警告我再也不许偷跑回去,否则就打断我的腿。那年,我只有九岁,可是在我的心里却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