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比起身中蛊毒这件事，此时此刻，她更加不能理解的是，面前的男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一切。
“为什么？”
如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一个问题般，赫连烁声嘶力竭的笑了开来，“岑立夏，难道到今时今日，你还不明白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想要得到你……”
亲耳听到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她，岑立夏却只感到无尽的悲凉。
“赫连烁，难道你得到我的方式，就是给我下毒吗？”
“我只不过是借此让赫连煊离开你罢了……”
男人眉目阴狠，在吐出“赫连煊”三个字时，迸射出有如刀锋般嗜血的锐茫。
岑立夏亦不由的望向他。
“所以，利用我身中剧毒这一点，你逼着他杀死司徒锐，对吗？”
将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岑立夏突然明白了一切，“你知道，如果司徒锐死了，而且是死在赫连煊的手中，那么我便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了……如此一来，你既除掉了司徒锐，又让我永远的恨上了赫连煊……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赫连烁嘲讽一笑，“差一点就成功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本侯当初一时心软，留下了司徒锐的性命，也不会有今日的一切了……”
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后悔，事已至此，他已没有什么需要伪装的了。
“不过没关系……”
赫连烁语声一转，“反正这里已经被本侯包围了起来，今天谁都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男人眸底杀气陡现。
岑立夏心中一紧：
“你想要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吗？”
赫连烁望向她，“不，夏儿……他们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我可以饶他们不死……”
冷戾语声，从男人微启的薄唇里，平静的吐出，仿佛这样的威胁，不过等闲寻常之事。
岑立夏被他灼灼瞳色望住，突然只觉一阵莫名的心酸。
赫连煊与司徒锐同时望向她。
她何尝不明白他们眼里的担忧与关切？
“赫连烁，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心底一片平静，岑立夏迎住对面男人沉郁如风暴般的视线，一字一句开口道，“我想，如果要拿我来交换在场这些人的性命，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她说的如此的笃定，坚信，毫不迟疑。
爱，从来不是自以为的一个人的牺牲，比起活着的痛苦，她宁肯两个人一起面对到来的死亡。
“没错……”
司徒锐怜爱的护在她的身侧，清润嗓音，柔和如水，“如果要拿夏儿的幸福，来交换我们这些人的苟活于世，那我宁愿现在就死在这儿……”
岑立夏望向他。同样漆黑的眼瞳，彼此映着对方的容颜，不由相识一笑。
赫连煊远远望着那样心照不宣的对视而笑，心中突然阵阵酸涩。比起自己，那个男人确实更懂得岑立夏吧？
而自己，早已失去了再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生或者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比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更重要的事情，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不是那样的。
只要能够在有生之年，与深爱的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年、一月、一日，甚至明天他们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好过在相爱的两个人之间，硬生生的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彼此分离，行尸走肉的活上千年万年。
但，终究是他明白的太迟了吧？
如果当初在一开始，他就将赫连烁所有的威胁，告诉面前的女子，今日他与她的局面，是否会有些不一样呢？
赫连煊在这一刹那心痛如绞。
“岑立夏，难道你真的不顾念他们的死活吗？”
赫连烁却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咄咄相逼，“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你的缘故，惨死在你面前吗？你忍心吗？你做得到吗？你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
这样的恐吓，岑立夏听着，却只觉悲哀。
“赫连烁，你说得对，我做不到眼睁睁的望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
男人如血的瞳色，因为这一句话，刹时升起一线希望。
岑立夏望住他：
“所以，如果你真的要伤害他们的话，就先杀了我吧……”
女子轻声道，“如果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注定今日会死在这里，那么，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个世上，我会替他们偿命……”
赫连烁眉目一厉。
“岑立夏，你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吗？”
“我没有想要威胁你……”
岑立夏道，“我只是不想你再错下去……”
为了她，面前的男人，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她真的不希望他一直执迷下去。
只是，这样的一番话，由赫连烁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不甘心，不甘心这些年来他的隐忍与蛰伏，这些年来他默默的爱恋，这些年来他为着她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到头来只换回她的一句指责……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赫连烁蓦地踏前一步，向着岑立夏逼去。
一旁的唐芷菁，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阿烁，算了吧……”
女子溢满泪水的双眼，近乎乞求的望住面前的男人：
“岑立夏她根本不爱你，她从来没有爱过你……就算让你得到了她……”
语声未落，便已被赫连烁厉声打了断：
“住口……”
狠狠甩开拽住他手臂的柔弱手势，男人近乎厌恶与怨恨的望住说话的女子，眸里一片冰冷。
这一下，赫连烁用了十分的力气，唐芷菁没防备，瞬时重重跌倒在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撞的她全身的骨头，都仿若散了架，针刺般的疼痛，一寸一寸的漫延进她体内的每一处，可是，这样的疼痛，却比不上此时此刻，那满溢在胸口的灼痛感的万一。
从心底最深处渗出来的委屈，在这一刹那，再也止不住，唐芷菁任由无声的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眶里滑落。
“公主……”
水盼儿心中一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侯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公主？”
心中激**，水盼儿不由盯住对面的男人：
“这些年来，公主为了你，做过些什么，受过几多委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怎么能够对她这么残忍？”
女子声声的维护，却只让唐芷菁心中的痛楚更甚。
“他怎么会在乎呢？”
惨淡一笑，唐芷菁艳丽脸容上，犹挂着未尽的泪意，她却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只定定的望住对面的男人，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一般：
“赫连烁，我们新婚第一天……”
女子缓缓诉着，“洞房花烛夜，你醉的不省人事，口里却叫着‘夏侯缪萦’的名字……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的心中，我永远都取代不了那个女子……但我却天真的以为，只要我留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好，就算我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女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但总归也会在你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重提这段旧事，唐芷菁突然发现，原来她竟从来无一日或忘那天的情景，那本应该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甜蜜的一个日子，结果她的新婚丈夫，却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抱着她，口口声声的呢喃着另一个女子的姓名……她从来没有像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她以为，只要她不提，这件事就可以烂在她的心底，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原来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前尘往事，在这一刻，终于似决了堤的江水一样，一齐涌上心头，几欲将她淹没。
“后来，你为着她，连性命都不顾，堕入悬崖……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唐芷菁望向对面的男人。眼底绝望，一如当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为着那个女子，甘心情愿的任由自己折堕无底的深渊一样。
“我当时以为你必死无疑，就想着找到你的尸首之后，我便下到黄泉里去陪你，这样说不定，我们两人就可以永远都在一起了……”
女子喃喃自语着，“但上天可怜见，你没有死……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能失去你，所以，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的帮你实现……”
“你说你想要东山再起，夺回原本属于你的王位……好，我帮你……为此，我不惜背叛父兄，一点一点的将唐国的势力，都转到你的手中……你对夏侯缪萦念念不忘，知道她没有死，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你想要她，想要跟她在一起……我也帮你……”
“我让盼儿接近司徒锐，让她以解岑立夏身上的‘海棠千夜’为引，一步一步的将他们引来唐国……为了让她能够离开司徒锐，更对赫连煊彻底死心，我令盼儿在她的药里下了‘碧蚕蛊毒’，以此威胁赫连煊，让他不得不当着她的面，亲手斩杀司徒锐……”
心底钝痛，如雪落青松，一点一点，越来越沉重的压着她，对这样的折磨，唐芷菁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得了几时，她只是机械的继续说下去：
“后来，为着让岑立夏能够心甘情愿的跟你回西秦国，心甘情愿的嫁给你，我陪着你一起做戏……虽然，亲眼看着你为了得到她，一次一次不惜伤害自己，我真的很羡慕也很妒忌，但更多的，我却是感到心疼和害怕……你知道吗？在你身染瘟疫的那一段时间，我有多么的担惊受怕，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那么陪着你，我多怕你真的会熬不过去……”
唐芷菁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一双浸满模糊泪意的双眼，如水洗过一般，痴痴的望住对面的男人，如此情深，如此绝望：
“赫连烁，这一切，你都不知道，是吗？又或者，你知道，但你根本不在乎……你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岑立夏一个人存在，你根本从来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一直以为，就算我不是你心底最中意的那个女子，但天长地久，你或许会分给我一些真心……”
女子惨淡一笑，“终归是我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