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赫连煊低声喃语。

是呀,他所做的一切,莫不是为着她好。哪怕亲手将她推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也在所不惜。

“幸福?”

垂眸,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岑立夏惨淡一笑,“赫连煊,我和你,都不配得到幸福……”

女子语意中深藏的绝望,狠狠的刺痛着赫连煊。

“夏儿,你不要这样……”

男人唤她。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岑立夏望了他一眼,“你告诉我,我该怎样?”

无尽的迷茫,像困住周身的层层蛛网一样,千丝万缕的缠绕住她,挣不脱的束缚,几近不能呼吸。

“岑立夏……”

再也藏不住心底激**如潮的幽幽情愫,赫连煊蓦地将面前女子揽入怀中,双臂紧紧箍住那一道单薄的身子,小心翼翼却又异常的决绝。

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瞬时将岑立夏团团围住,熟悉到叫人心痛。

这温暖的怀抱,终令她无力挣脱。

任由男人紧紧将她拥住,岑立夏在他的肩头,无声的流着眼泪。

紧抱着她的双臂,却在这个时候,陡的僵硬如石。

岑立夏察觉到了。

下一秒,男人已是一点一点,极缓的将她推出了他的怀抱。

冰冷的空气,瞬时灌满两人之间的空隙,岑立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冻入骨髓的失落。

赫连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越发似苍茫无边的夜色一般,沉的望不到一丝光亮。

岑立夏不由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回眸,赫连烁毓秀挺拔的身姿,赫然闯入眼帘。

男人冷眸如霜,就那么定定的凝视住她,像是要戳进她心底一般。锐利、灼痛、复杂。

张了张嘴,岑立夏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那简短的“赫连烁”三个字,就如同鲠在喉头的黄连苦水一般,浸的一切思绪都尽是茫然苦涩。

“跟我回去……”

薄唇轻启,赫连烁吐出四个字来。

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追究,在她从喜堂上就那么一走了之之后,他见着她的第一句话,只有这四个字。

“对不起……”

层层内疚,像是从脚底直漫延而上的汹涌潮水一般,席卷岑立夏的心头,将那一把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嗓音,都变得厚重而潮湿,“我不能嫁给你……”

女子尾音飘渺,像是断裂在半空中的一尾风筝,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儿……”

一片诡谲的沉默之中,却是赫连煊最先出了声。这一声轻唤,焦切而充满劝阻。

岑立夏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般的悔婚很残忍?只是,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欺骗所有人,欺骗她自己了。

赫连烁却只将一双幽深如古潭的寒眸,直直的望住她,琥珀色的瞳仁,不见什么情绪,惟有一派冰冷的平静。

“岑立夏……”

男人连名带姓的唤她,语意平整如理石,“我今天到这里来,不是要听你道歉的……”

这番话,他说的简单而强硬,全无转圜余地一般。

岑立夏一时语塞。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赫连烁步步紧逼,眸中神情却异常冷静。

“赫连烁……”

忍住下意识的想要后退的冲动,岑立夏死死将垂在衣袖里的双手握紧,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当我出尔反尔也好,当我亏欠你也好……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是因为他吗?”

赫连烁蓦地指向对面的男人。眸底风起云涌,一片如血的赤色。

岑立夏心似火烧,眼眸阖上,又睁开,逼近瞳仁里的涩意,她没有去看被他指住的那个男人,只是哑声道:

“不是因为他……”

喉咙炙苦,岑立夏费了许多力气,方能将鲠在那里的一字一句,咬的清楚,“赫连烁,即便没有他,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因为我从来不曾爱过你……”

这一句,“我从来不曾爱过你”,说出口,连岑立夏自己都觉得残忍。可是,这终究是谁也逃避不了的事实。她能做的,只是对自己诚实,也对对面的男人诚实。

“对不起,赫连烁……”

她甚至不敢看一眼对面的男人,“对你,我只有感激之情,无男女之意……先前是我的错,给了你错误的希望……”

话音未落,却陡的被打了断:

“没关系……”

男人冷凝的声音,像是寒意渗人的凉薄冬日里,挂在檐下的细长冰棱,在火红的日工照射下,泛着刺目的锐茫。

“岑立夏,我不在乎……”

赫连烁道,“我不在乎你是因为感激我,还是亏欠我,才答应跟我成亲的……即便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我爱你就足够了……”

如此情深,说这话的男子,却面无一丝表情,阴郁瞳色,犹如天边一点点压上头顶的厚重乌云一般,叫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一刹那的赫连烁,岑立夏只觉陌生。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

岑立夏语声更低,“曾经,我也以为可以……就算我不爱你,还是能够嫁给你,与你白头偕老,过尽残生……但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做不到……”

很多事情,是你无论多么努力,也做不到的。

她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面前的男人而言,极不公平,但是,在她终归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真的无法再逃避下去的与他成亲。

她欠他的,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偿还了。

沉默,如同一场狂风暴雨之后,惟余的一片狼藉。

“岑立夏,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赫连烁望向她,“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去吗?”

“对不起……”

眼下除了这三个字,岑立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

赫连烁却突兀的一笑,半勾的薄唇,冷酷且残忍:

“岑立夏,既然你从来没有爱过我,那么我也不必再怜惜于你……”

男人眉目一厉,扬声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房门外,满身戎装的侍卫,便押着几人上得堂来。

岑立夏定睛一看,心中却是不由的一沉,一紧。

但见那被五花大绑着押上前之人当中,为首的一个,竟是一直守在门外的景垣。

“景大哥……”

岑立夏脱口唤道,旋即转身望向对面的男人,“赫连烁,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她质问的男子,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漠然道,“岑立夏,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岑立夏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一时之间,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变得太快。令她反应不及。

“夏儿,我没事……”

忍住胸口在适才的打斗中留下的痛意,景垣出声宽慰着,顿了顿,解释道,“他已经派兵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心中一凛,岑立夏蓦地望向对面的赫连烁。

“他说的没错……”

赫连烁无所谓般的迎向她的视线,一双料峭的眼眸,冷如清晨白茫茫的一片寒霜,“这里已经被本侯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没有本侯的命令,今日这里所有的人,即便插翅也难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岑立夏仍是难以置信。

“因为你……”

赫连烁紧紧盯住她,微启的菲薄唇瓣,将齿间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异常缓慢而清晰,“岑立夏,你应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样的指控,如一把刀一样,剜向岑立夏的心口。

“就因为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所以你竟然将这些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吗?”

是因为她,才连累了他们。

赫连烁却只一脸淡漠:

“他们是否无辜,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岑立夏……”

她的名字,被他咬的极之厚重,一字一顿,如同被截断的一个个音节。

“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我,又怎么会伤害我的朋友呢?”

望了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萍儿与小顺子,岑立夏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只道,“赫连烁,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赶快放了他们……”

赫连烁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说,却动也未动的望紧她:

“本侯当然可以放了他们……”

男人神色冷寂,如同此时此刻,正在说着的不过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老实说,他们是死是活,对我而言,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语声一转,“但,岑立夏,你若想要我放了他们,我要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说这话的男子,目光灼如烈火,定定的笼罩住对面的岑立夏,像是要将她就此焚毁殆尽了一般。

得不到,即毁去。

这样的眼神,岑立夏已经看过太多。

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从面前这个男人的眼中,再一次看到。

岑立夏突然感到有些可悲。

“赫连烁,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望住对面的男人,岑立夏反而平静下来,“是回到你身边,嫁给你,与你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