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功过相抵

吏部侍郎十分惶恐,不知文成帝为什么怒火这般大。急忙问了殿外伺候着的小太监那里面是何人。小太监低眉顺目回答道:“是太子殿下。”

吏部侍郎一听,脸上的神情更加惶恐起来。连太子都这般挨了批评,那自己进去无疑是找死啊。摸着自己的心脏,吏部侍郎十分犹豫,自己是进还是不进呢。小太监看着他纠结的再御书房门口走来走去,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最后一咬牙,抗旨不尊还是大罪!就这么进去的。吏部侍郎闭着眼睛就要往里面去,一旁的小太监急忙拉着他问道:“大人,您做什么呢?”

吏部侍郎不屑的给了他一个白眼,道:“看不出本大人是要进御书房内啊。”

小太监脸上的神情更是莫名:“大人,您现在进去不是要帮着太子平添了升圣上的怒火啊。再说了,圣上就召了太子一人,您来凑什么热闹啊。”

本做鞠躬尽瘁君要臣死人生自古谁无死神情的吏部侍郎一听这话,眼睛瞪的像牛眼睛那么大,大嘴一张道:“什么!”

小太监瞧着吏部侍郎滑稽的神情,十分给面子的忍住了笑意,弯着腰凑近他说道:“哎呀,您不知道啊。本来太子殿下也刚回来,圣上不知怎么的就恼怒了起来,便急忙命人去召了太子殿下前来,这不,正在御书房内发着火气呢。”

吏部侍郎眼睛骨碌的转了一下,问道:“只召唤了太子殿下一人?”

小太监眨眨眼睛,回答道:“是呀,奴才一直在殿外伺候着呢,只见圣上传了一道口谕出去啊。”

吏部侍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进去平白的跪上那么许久,还要承接圣上的怒气。哎,可怜自己的腰啊,最近是越来越不好用了啊……诶,不对啊,是哪个王八羔子告诉自己门房,圣上传唤自己的?害得自己没有洗澡,浑身还臭的很,甭以为这小太监极力隐忍,自己就看不见他暗中往那边挪了几步,好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吏部侍郎觉得十分郁闷,摆了八字步,慢悠悠的离开了。

正是大理寺办公的大理寺卿却突然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尔后有些奇怪的拧着眉头看向窗外。奇怪,也没有风刮进来啊。大理寺卿揉揉鼻子,继续看起那些他离开这么许久或处理或堆积的案子来。

御书房内,太子看着地上那些被文成帝摔下来的信件,尔后随便拾起了一张看了一眼,接着脸色便变的有些苍白起来,急忙俯身下去,口中低呼道:“父皇,儿臣惶恐。”

文成帝却是冷笑一声道:“惶恐,朕看你一点也不惶恐,反倒惬意十足的很,是越发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且问你,这信中说的事情可有假?”

太子低着头,眉间闪过一丝狠厉,但是很快口中却无甚底气道:“这信中……说的都是事实。”

文成帝听完这句话,怒极反笑道:“你承认的倒是挺快,朕再问你,这朱智私藏起来的十万两银,你为什么没有在发现之初就马上告诉朕。现在别说是以为有事耽搁了,朕不信。”

太子拧着眉毛,这些事情都牵扯到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未抓到朱智之前,他不能将任何一点信息告诉文成帝,否则现在文成帝恐怕就不单单是这般愤怒,很有可能会罢免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更严重的,恐怕还会将自己贬为庶民,所以他不能说,文成帝此刻的质疑比起那些来,倒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也是,一个太子,收留了一个曾经考上的官员莫名辞官,还出现在了自己府内。若说他没有造反之心,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想了片刻之后,太子只好回答道:“父皇,是儿臣做错了。”

文成帝只当他刚才思考问题的时候都是在想狡辩的借口,此时听见他承认错误倒承认的挺快。不由又是冷笑一声道:“错了,一句做错了就可以挽回所有的事情吗?朕觉得,若是今日不拿你来问,你是不是便不会将这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告诉朕?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而你的翅膀也长硬了!”

太子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否认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已将那十万两银全部记录起来,这些账册大理寺卿也留着一份呐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刚处理了一些账册的大理寺卿又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不禁起身去看窗外,也没有风啊。这窗子都没有动,今日真是撞邪了,得给牢祖宗好好烧上几柱香才好。

文成帝听完太子这一番话,神情才稍微放松了起来。但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心又皱起了道:“还有那朱智,你怎可那么鲁莽的就砍了他的头颅!你是一国未来的储君,还要不要维持你那形象了?若是被百姓得知,你这未来的帝王这般耐不起气,还这般残暴,你要如何笼络人心!”

太子急忙低着头,光洁的额头之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他没有想到文成帝连这件事情都知道。一定是那些捕快,嘴碎的捕快!当时就应该也要了他们的性命的。太子在心中冷冷想道,口中也不忘解释:“父皇,儿臣只是一时气愤,想那朱智害得南顺那么多百姓的性命,还敢回来骗取朝廷的银子,儿臣当时是昏了头了,父皇莫要怪罪儿臣,儿臣真不是故意的啊父皇!”

文成帝拧着眉心冷冷看向他道:“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朕说实话。”

太子听了这句话,心里顿时慌了起来。头稍稍抬起看了文成帝一眼,心道自己父皇不会是知道那人在自己府内吧?不会啊,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发现,怎地现在就便发现了?一定是文成帝故意要诈自己一下,这也是君王之道的一课。想到这里,太子稍微放下心来,回答道:“父皇,儿臣没有啊,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定是有些小人故意陷害儿臣的。”

文成帝闻言,脸上的冷笑更冷道:“太子,你还没有发现吗,你一向的冷静自持去了哪里?若是你真的没有做,像以前一样,你只会说儿臣没做,请父皇定夺。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语言都慌乱了起来。”顿了一顿,文成帝又开口道:“那朕问你,陈远此人在哪?”

太子听到陈远这两字,神情是真的慌了起来,甚至有些不顾姿态的跪直了身子定定的看向文成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皇怎么会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文成帝见他那般神情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摇摇头又道:“你可知为何这次我一定要派你去南顺,你就没有想到有别的用意?朕一早就知道了这朱智与那陈远是远方表亲,朕也早就知道那陈远到了你的府内。还是你以为你父皇恁般无用,连一个明明高中的才俊突然离去,也不会查看一番?”

太子有些颓然,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回答道:“儿臣……惶恐。”

文成帝看着他的面容颓然,越发恼怒起来,厉声道:“可是朕没有治你罪,是因为是这陈远主动去寻了你的。也是,你是未来的储君,辅佐你也是一样的。但是,你万万不可对你父皇我保留了一丝戒备,天下都是朕的,有什么事情能瞒住朕?”见太子跪在下面不说话,文成帝才又开口道:“你呀,总是信心太足,若是不改掉你这个毛病,只怕早晚都要吃亏!”

太子这才面无血色的又说道:“多谢父皇教诲,儿臣省得了。”

文成帝见他认错态度尚可,这才又开口道:“你能知道错误就好,但是最重要的不是知道了错误是什么,而是明白要如何去纠正它。”

太子稍稍跪直了身子道:“儿臣明白了。”

文成帝这才点点头,太子虽说是老二,但是老大出生便夭折,太子才算得上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从小对他悉心教导,自然是希望他可以继承大统。自己对他原先报了多少希望,现在就得到多少失望。可是那样又如何呢,始终都是要辅佐太子的,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犯过些错误,饶是他自己,都不能这样肯定的讲。太子这次,只当是个教训吧。

文成帝收敛起眸子里的冷光,复尔又开口道:“陈远此人,是留不得了。若是以后别人抓了你这个把柄,寻思着参你一本。到时候上了朝堂,朕是铁定保不住你了。寻个时辰,将那人给杀了!”

太子闻言一愣,继而有些不舍起来。陈远此人跟着自己,出谋划策几番,每次都是起了关键作用。还有这次南顺之行,还是他事先分析了利弊以及可能发生事情的处理方法。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然成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若是现在杀了他,无疑是在砍掉自己的帮手。但是……文成帝所说的却是句句实情,暂不考虑他文成帝这里面是含了多少为了自己的心思。但是单单的那句,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是要非杀了陈远不可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太子神情恢复如常,定定开口道:“儿臣明白。”

心里打定了主意,太子神情恢复如常,定定开口道:“儿臣明白。”

文成帝见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明白了其中利弊,又开口道:“这次你去治了南顺治理灾害有功,本来例行要给你些奖赏的。但是你出了这么些事情,我是不能给你赏赐了,功过相抵。”说罢便让太子起身离开这御书房。太子行了礼节,转身并未回头的离开了。

见太子离开,文成帝才卸去了那一身故作的凌厉,十分疲惫的躺在那背后的软椅之上,无力的开口唤了一声:“小李子。”

外面便进来了一名有些上年纪的公公,眼角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快速走了过来,问道:“圣上有什么吩咐。”

文成帝招招手让他过来,道:“帮朕揉揉肩膀吧,有些酸了。”

那叫小李子的公公急忙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手上的力度不大不小的捏了起来,瞧着文成帝疲惫的神情,笑着开口道:“想着圣上为太子这一番操劳,太子定然是不会辜负圣上的。”

文成帝在小李子的指法之下,觉得疲惫感少了很多,慢慢闭起了眼睛,喃喃一句道:“但愿如此吧。”

再说太子走出了御书房之后,见御书房外站着一名女官,瞧着身段打扮十分像自己母后宫中的女官,面上带着一些疑惑的走了过去。

那女官本站在这御书房外,颇有些焦急的走来走去。此时见到太子出来,也急忙迎了上去,口中道:“太子殿下,您可出来了。”

太子面上带了不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那女官果然是皇后宫中的女官,脸上神情有些急了,道:“皇后娘娘等了您许久了,快跟着奴婢去吧。”说完亮出了皇后宫中的令牌。

太子看了这令牌,心中的怀疑也已消除,跟着那女官便朝着皇后居住的宫殿去了。

到了皇后宫殿里,殿内四角都放着冰块,一下子就感觉凉爽起来。太子心情稍缓,快步走了进去。见一盛装女子背着自己倚在那美人榻上,不禁面上一喜,迎了上去道:“母后吉祥。”

那女子转过身来,正是容貌保养十分得当的皇后。皇后见太子走了进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带上了怒意。

以前皇后总是对太子露出的是严苛的神情,却从未打骂甚至是出现这种怒意的神情。太子吃了一惊,尔后噤了声不敢再开口了。

皇后召过一名宫女,那宫女捧着一个看着十分精美的匣子走了过来。待走到皇后面前,举起那匣子。皇后轻轻打开盖子,原来是一柄色泽样式都是十分出色的玉如意。皇后轻轻抚摸过那柄玉如意,尔后将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玉如意被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尔后碎成了好几块。刚刚还是价值连城的玉如意,现在却和那石头一般了,变化之快叫人咋舌。

太子手背上被那溅起的碎玉块给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立马涌上了一道血珠。太子来不及去管那伤口,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母后,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

皇后看着地上那摔成碎片的玉如意,嘴角勾起了一抹邪异的笑容,眼尾往上一挑,眼睛里却不带任何神情的看向太子,口中问道:“太子你看,不知你觉得这玉如意还有愈合的可能吗?”

太子不知自己母后何意,看着那玉如意稍稍思考了一会儿道:“若是找来能工巧匠,或许还有那么些希望的吧。”

呵呵,呵呵。

皇后突然冷笑出声,吓得太子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待笑声尾音落定,皇后又开口问道:“愈合又怎样?那些伤口仍在,终究是一件废品,已经远远没有那价值了。”

太子虽然听的一头雾水,但也知道皇后是别有所指。犹豫了一下,太子还是开口问道:“儿臣愚笨,不知母后是何意思。”

皇后此时却是笑了,那笑容说不出来的魅惑,看的太子又有一瞬的晃神,他总觉得除了太过严苛一些,自己母后看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娘亲,更像是姐姐一般。岁月好似是特别优待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笑罢,皇后定定的看着太子道:“我还没有问你在南顺做了什么好事呢,怎么着,太子的仪态威严都不要了吗。”

太子听见皇后说的是这么一件事情,不禁有些不耐起来,怎地一个个都这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身边的人都是饭桶吗?!

不快归不快,听着皇后这般责怪自己,太子心里觉得十分难堪。

见太子一直不说话,皇后冷着一双凤眸道:“说了你这么几句就沉不住气了?那将来那些迂腐的大臣一人一句,怎么着,你要全部杀死他们吗?众人悠悠之口是无法堵住的,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不管内心如何想,外面都有做的天衣无缝,叫那些人怎地都抓不到把柄!”

太子看着皇后那无懈可击的面容与气度,心里无奈的笑了一声。自己已经尽力做了,但总还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标准,怎么都做不到像他们那般神色自然。

攥紧袖筒里面的手,太子笑着开口道:“儿臣记住了。”

皇后看着他的神情,这才有些满意起来。尔后开口道:“这样子才对,不论你对眼前的人有多么深的敌意,都要藏起来不能给对方看到。杀人最高明的手段,就是教那人含笑饮鸩酒。你是储君,毓国未来的帝王,那些小孩子才会犯的错误,我不希望再在你身上看到。”

太子对于自己母后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有些讶异,但还是十分乖巧的表明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