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哀鸿遍野

纪芙儿有些焦急的等在屋内,奈何现在外面依旧大雨瓢泼,她只好不时的站在窗口那里向外面望着。

正在她有些急不可耐的时候,云初那一席白衣格外明显的出现在她眼里,她眼睛一亮,急忙喊道:“云初姐姐。”

云初正撑着一把油纸伞,艰难的顶着风走在那雨中。听见纪芙儿见自己,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慢慢的走了过来。纪芙儿急忙伸手接过那伞,伞面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了,纪芙儿将那把伞放在门口面,尔后又拿过了一面干净的毛巾,让她擦擦身上被雨淋到的地方。

她们住在南院这里,自然是没有婢女服侍的,万事都要亲力亲为。

云初笑着接过纪芙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下有些湿了的发梢。

看着纪芙儿期待的神情,云初才笑着开口道:“好啦好啦,我们可以不用住在这里了。”

纪芙儿听完这句话立马喜上眉梢,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云初看着纪芙儿,也被她的喜悦感染到了。没错,在下雨之初,她就寻了一处地势爬了上去。将上面几个地方的瓦片揭了几片,尔后砸的粉碎。太子离开京都之前已经让人带来消息,必须在他离开京都的这段时间内得到端王的宠爱。就算得不到端王的宠爱,也要赶紧行动起来。她才趁着众人不注意爬上那房顶之上。

纪芙儿及笄刚过,她与自己还有嫣红都不一样。嫣红是拼了命要爬上上位者的床榻之上,自己……纪芙儿却是太子自两年前便被太子注意到,后来进宫却不是为了选秀,只是为了寻个理由来到这京都里。太子找人教她琴棋书画,贤良淑德。但纪芙儿年纪尚幼,较为依赖云初,像妹妹一样,让云初不由自主的照顾想要照顾她。

纪芙儿眉眼都笑开了花,拉着云初正要坐下,才发觉云初裙子下面的裙摆全部都湿了。那笑容立马就僵硬了起来,纪芙儿攥着衣角,十分愧疚的看着云初道:“云初姐姐,我不知道,你的裙子还湿成这个样子,都怪芙儿只顾着高兴便忽略了你,云初姐姐……”

云初捏捏她的脸蛋,道:“云初姐姐怎么会怪你呢,好了好了,关上门,姐姐要换衣服了。”

纪芙儿听完高高兴兴的去了关了门,找出一件自己特别喜欢的苏绣做成的裙子,拿出来递给云初道:“这个就给姐姐您穿吧。”

云初有些哑然,又捏了下她那脸蛋,道:“笨啊,你要比姐姐矮一些,姐姐怎么穿上你的衣服啊。”

纪芙儿啊的一声道:“对哦,是芙儿忽略了。”说完有些歉然的看着云初。

云初又道:“笨芙儿,姐姐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东西呢。好了,快些关上门吧,姐姐要换衣服了。”

纪芙儿听完这些才松了一口气,欢喜的跑回去关上了门,在转身过去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转瞬即逝,谁都没有看到。

翌日晌午之时,京都暴雨才停止。街道上积满了水,在文成帝的命令之下,各个官员相互配合,出动的人力物力也多。在两个时辰内便疏通了下水道的淤泥之类的杂物。街道被冲刷的十分干净。民众们这才出来又摆了摊位,稍稍有些热闹起来。而有些毓国子民不慎在雨中摔倒,摔到脖子肩膀腿之类的毛病,文成帝专门派了太医署里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带着一些刚进太医署经验不足的医正们上街问诊,不取任何费用,由国库付钱。

此举一出,毓国无数百姓都高声呼道:“我皇圣明。”显然是甚得民心。

在朝堂之上,文成帝当众夸了端王为人聪颖,竟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说完眼睛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祁乾元一眼,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奖赏。

祁乾元上前道:“帮父皇解决毓国事件乃是自己份内之事,不须任何奖赏。”

百官闻言都俯首道:“皇上圣明,毓国之幸。”

文成帝一摆手,但这一片阿谀奉承他还是十分受用的。

祁乾元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笑着,人畜无害的模样。太子离开京都,非是自己想要出尽风头,文成帝早早召集大臣问如何治理这大水覆盖下的毓国,无人有应对之策,文成帝压着怒气看着祁乾元,让他说下如何处理。

祁乾元一双手覆在宽大的衣袖下面,有些无奈,到了发火的那个点才来问自己,摆明是不说出一个理论,那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这才不紧不慢上前回答那些官民合作疏通下水管道,以及太医署帮忙救助伤员的对策来。

文成帝闻言,觉得此计策可行的很,便让下面的官员实施,果然取得了不俗的响应。

在退出文成帝御书房之前,祁乾元看见文成帝留了老丞相在那里,嘴角勾起,大步踏起,早早出了这御书房里。

待到那帮臣子都退下完毕,文成帝捏捏眉心,浑身卸下了刚才那般凌厉的神情,看着老丞相道:“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老丞相上前一步,眼睛已经年纪大了的缘故已经有些浑浊,可是依旧十分清明,道:“这些事情如何,圣上不都看在眼里,心下都有了计较了吗?这些,就不要让老臣来多费口舌了。”

文成帝听闻老丞相这么说,也不恼。不知眼光看向哪里,半晌才道:“算了,你是个老滑头,出去吧。”

老丞相听文成帝这般说,脸上神情也不变,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道了一声微臣告退,也便离开了这御书房内。

在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好似听到了文成帝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帝王之位,向来都不是那么稳固,事在人为啊……

太子得了文成帝旨意快马加鞭带着一队亲信先行,连夜奔向南顺,路上到了驿站便换马,但路上泥泞,到了第二日傍晚,这才到了南顺。

到达南顺之后,太子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到处是哀鸿遍野,也原来很繁茂的城市此时到处都是残亘断壁。城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灾民,见来了一个光鲜亮丽的人,急急向上扑来。

太子身边的护卫急忙抽出随身带着的刀来,那些灾民才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转而又将目光转向他们骑着的马,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还不时吞咽着口水。

太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这些人,怎么都成了这番样子?明明今年粮食顺产,是个大丰收之年,可是这些百姓怎么都像饿了几年一般!

见那些灾民不知退缩,还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太子对身边的一个护卫点点头,尔后他们调转马头,急急向城门奔去,便喊便大声叫囔道:“守门的听好了,快些把门打开,我们奉旨前来调查此事。”说着举起了太子令牌。

那些灾民只知道这令牌金闪闪的,也不甚为意。现在对他们最重要的是粮食,有钱买不到粮食,要钱何用?但是那守门的将士却是看清楚那是太子的令牌,急急指挥下面的人打开城门。

太子将身子伏低,轻声对一旁的侍卫道:“抓紧缰绳,我们要快些冲出去。”

太子讲这句话的声音格外小,但那些护卫都是有内力的人,因此听的十分清楚。众人都对视一眼,表示明白。太子将内力聚在左掌之上,右手抓着缰绳,见城门马上就要打开,便将左手酝酿的内里朝着马背那靠近马臀的地方,用力一拍。那马受惊,便朝着眼前的道路跑的飞快起来。

其他护卫效仿,一瞬间马匹都像疯了一样快速跑了起来。

在他们全部进去的时候,守城门的士兵急忙又将那城门合上,防止外面的灾民一拥而上。

马匹吃痛跑进城中还跑的十分之快,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柱子上。太子急忙勒住缰绳,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太子急忙一个利落的转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因为轻功不错,所以还是脚先落地的。

想是守门的将士看见太子令牌,知晓太子已经来了,急忙派人去通知吏部侍郎与那大理寺卿。这不,两人面上带着急切的走了过来。

太子正正衣衫,站在原地。

吏部侍郎跟大理寺卿赶忙走上前,双手往前做辑道:“太子殿下吉祥。”

太子伸手示意道:“无妨,无须多礼。”

吏部侍郎与大理寺卿对视一眼,大理寺卿往前再走上一步,问道:“不知太子今日来是要宣布圣上的什么旨意?”

太子面上一笑,桃花似的眸子一转,却让吏部侍郎与那大理寺卿背后都生出些冷汗来。尔后太子轻轻开口,那声音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我奉了父皇旨意,前来审理朱智一案,吏部侍郎与大理寺卿作为辅助。可有异议?”见吏部侍郎露出思考的神情,太子便在后面加上了这句可有异议。

大理寺卿推了吏部侍郎一下,他立马反应了过来。两人齐声道:“微臣无异议。”

太子这才又笑了一下,尔后问道:“为何城门口那里会聚集了那么多的灾民。”他刚才大致眼睛扫了一下,那些灾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吏部侍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我们到了这南顺才知道,原来那朱智不仅没有向圣上禀报堤坝坍塌,还强行征税,那些百姓收的粮食,有一多半都入了那朱智自己的口袋里啊。而我们只好先拿出自己带来的银两以分给百姓,只是那有些饿极了的穷凶极恶之徒,都抢起来,那一些老弱妇孺根本就抢不到,不仅如此,他们还想趁乱抢了我们的刀,要在此……”说到这里,吏部侍郎斜着眼睛小心的去看太子的脸色。

太子见他看向自己,心中有些不快,道:“要在此如何,继续说下去。”

礼部侍郎抹掉头上的冷汗,得了太子这句话,才又开口道:“他们说要在此揭竿起义,我们不得已只好将他们都赶了出去。还有一些,听说这南顺城中来了官员,逃亡到这里的。”末了还不忘拍马屁,道:“他们也不瞧瞧他们是什么样子,敢这样异想天开,好在太子殿下您来了。

太子眉头皱起来,没想到这南顺城中现在竟然这般乱,这朱智竟然敢也如此大胆,倒真的棘手的很呐。想到这里,太子不由出声问道:“那朱智现在何处?”

吏部侍郎心里咯噔一声,见大理寺卿迟迟不开口,这才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那朱智知晓捕快送了告发的书信到京都里去,便杀了那捕快,与家人趁乱一起带着那银两逃窜了。我与大理寺卿到达朱府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那些下人们为了抢府里的金银玉器之类大打出手,有好几具被踩烂的尸首。”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听到朱智失踪的消息,太子还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在太子府里,有一名十分器重的心腹叫做陈远。这陈远满腹经纶有年考中榜眼之后却称家中有丧事,因此并未等文成帝为他张罗官职,便早早的离开的京都。可是在半月之后,太子府的门房却禀报他说有一名男子说要见他,太子心下好奇,不过还是跟着去看了,竟然是那陈远。陈远道愿意在太子府里甘心做一名幕僚,为太子出谋划策。太子对陈远此人印象颇深,便留下了他。事实证明,他留对了人,陈远此人计谋颇多,帮助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可问题就在陈远身上。原来太子被文成帝一道口谕,命他去南顺之前,他先去见了这陈远。陈远闻言却十分震惊,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陈远与朱智是远方表亲。可是在陈远来到太子府之前,那朱智原本只是在一个偏远的山区里,买了一个县令的官职当着。陈远见事情不大,便没有阻止他。谁承想今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远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谜了,可是那朱智倒是知道他在太子府里做着幕僚。朱智那人爱财却也胆小,若是被有心人抓到,定然会牵扯到太子身上。

故太子一路上快马加鞭,想要早些赶到这南顺来。此时听到朱智失踪,便松了一口气,唯恐那朱智讲了不应该的话来。

太子从自己身后叫来了一名护卫,那护卫跟着他许久,衷心的很,他在那护卫耳边悄然说了几句话。那护卫听闻,面上无甚表情,也不出声询问,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大理寺卿和吏部侍郎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的。这别不是回去禀告圣上他们俩的办事能力不行吧……

太子在那护卫耳边说的话,其实也简单的很。他说:“找到朱智,杀了他。旁边若有看清你们样子的,也杀无赦。”

几句话决定了一群人的生死,自古帝王之才,没有几个人是手心不沾着血的。

太子这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难不成父皇派自己来这里是别有用心,难道父皇他已经知道了?这不可能啊。太子思索一番无果,便不再去想。正准备走向城中,见礼部侍郎与那大理寺卿一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豫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吏部侍郎推了大理寺卿一下,示意他去说。大理寺卿不察,往前走了两步,都要撞上太子,只得瞪了吏部侍郎一眼,低下头道:“太子殿下,在此之前,微臣想先请您看个东西。”

哦,太子眉头一挑。既然他这么说,太子也便不问,只开口道:“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