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庭的五天休假过得很安生。

除了助理小舟每天给他发几封邮件,事务所里没有别的事来烦他。崔旸都替他顶着了。

可是郁清灼没有多余假期,休到1月2日就要回去上班。

2号这天清早,郁清灼轻手轻脚从大床内侧起来,摸索着往床尾去。梁松庭叫了声“郁郁”,手一捞又把他拽回怀里。

“再睡会儿,早饭想吃什么?”梁松庭抱着他,轻车熟路地揉他的后脑勺。

郁清灼很眷恋这一刻。

他知道梁松庭不是那种居家型的男人,给郁清灼做饭还有抱着他睡觉,就是梁松庭独有的表达爱的方式。

没与梁松庭复合之前,郁清灼的早餐一般都是一杯黑咖啡和一块很甜腻的曲奇饼。这是他在英国多年生活养成的习惯,方便也快捷。

现在他可以随意点餐。麦片,蒸蛋,卷饼,豆浆,梁松庭都可以给他做。这是清灼的特权。

两个人又在**抱着说了会儿话,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无非是清灼说自己几点下班,梁松庭说我来接你,晚上去和崔旸吃个饭一类的日常琐事。

十分钟后郁清灼去浴室冲澡,梁松庭也起床给他做早饭。

家里有暖气,加上梁松庭不畏寒,郁清灼吹干了头发走到餐厅,看见他穿着短袖T恤和宽松棉裤正往杯子里倒豆浆。

黄豆是前一晚泡好了,定时在今早打磨出来的。

郁清灼从后面抱住梁松庭,梁松庭手很稳,豆浆一点没洒。郁清灼又去摸他的腰,梁松庭把豆浆壶放下,说,“再摸要洒了。”

郁清灼本来只想摸摸腹肌,摸完就作罢。可是一旦上手就收不住了,更为放肆地去摸其他地方,梁松庭居然不制止,转过身面对他,还问,“要我脱了衣服给你摸吗?”

郁清灼先是一愣,而后笑得眼睛都弯了,退了一步说,“嗯,你脱。”视线钉在梁松庭身上。

梁松庭瞥了眼墙上的钟,确认清灼不会迟到,然后反手从身后一拽,真的就把T恤给脱掉了。

郁清灼看着他,眼神在他身上流连。接着出乎梁松庭意料的,他突然往地上一蹲,两手搓着脸,说,“梁松庭...我不想上班......我想艹你......”

操谁呢?

梁松庭心说,这特么也太可爱了。

他盯着地上缩成一团的郁清灼,忍不住想笑。

谁艹谁呢?

都已经在下面享受这么久了,还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么。

他走过去,**上身蹲在清灼跟前,伸手捏他的肩膀,哄他,“那再多休息一天?”

郁清灼入职研究所本就是特聘,平时还常常自发加班什么的,逢年过节多请一天假应该不难。

郁清灼听了,慢慢抬起脸。

刚睡醒的人往往都会有些浮肿,可是清灼不会。他脸上干净清透,鼻尖、嘴唇的弧度都那么好看。在梁松庭眼里,郁清灼就没有一处不是最好的。

郁清灼说,“那不行。我当初为了追你才决定去研究所,现在追到了,就当是还愿也要认真做下去。”

郁清灼说的都是实话。

他回国之初,很想要让梁松庭知道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处处挑剔的小少爷,又找不到更好的佐证,所以选了最平实的一份工作,以示自己与从前两样。

梁松庭没想到他这么坦率,先是笑了下,然后又不笑了,看着郁清灼。

其实很多事,包括郁清灼心里的那些事,梁松庭都知道。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曾经的感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仅仅是这样。

更多是因为郁清灼一直在暗地里努力。

梁松庭想象不出来他要跨过多少恐惧,才能做到在复合之初就表现得这么游刃有余。

他既像是从前的郁清灼,说话的神态,口吻,敏锐的神思,这些都像,可是却又不全像。从前的郁清灼根本不会考虑梁松庭的感受,或是一段亲密关系的分寸感。这里面介乎分毫间的差异,梁松庭全都能觉察出来。

他单膝跪地,去抱蹲着的郁清灼,和他说,“我送你去,下午来接你下班。”

郁清灼下颌抵着他的一侧肩膀,笑着说,“好啊,再摸两下我就吃早饭。”

说完立刻上手,从梁松庭的背脊一路摸到**边缘,把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圈腰腹的线条摸了个遍,摸得两只掌心发热了,郁清灼终于心满意足在梁松庭微微绷紧的颈侧咬了一口,说,“庭哥,我过瘾了,晚上随你处置。”

后来清灼着急忙慌吃早饭时也一直带着笑,直到进了研究所被别的同事调侃,说,“哟,年轻人干劲这么好?新年第一天来上班还眉开眼笑的。”

郁清灼这才觉得自己的春意**漾或许有一点过头了,赶紧收敛收敛,静心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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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的陪伴真的可以消除很多隔阂。

郁清灼早起上班有梁松庭专车送去研究所,有一天中午梁松庭还给他送过一回饭,下班又有梁松庭来接。

晚上两个人要么和亲友聚一聚,要么窝在家里打游戏看电影,最后一般是以郁清灼手上或嘴上不老实开始,直到他被压在沙发里或地毯上吃光抹净为结局。

清灼刚回国的头几个月,梁松庭对他狠过一阵子,也有意轻贱他折腾过他,现在梁松庭都在尽力弥补。

两人之间再小的裂痕也是裂痕,梁松庭很当一回事。

郁清灼在梁松庭跟前逐渐地找回那种他不必再费心揣摩的轻松感。梁松庭的亲吻,拥抱,揉头,叫他郁郁,叫他老婆,好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私下里两人待着的时候,郁清灼渐渐变为很软乎乎的一只。

这段时间因为忙着恋爱,搬家的事也一拖再拖。梁松庭趁着有空,替郁清灼去小公寓那边收拾东西。

很多两人以前恋爱时的旧物,郁清灼都收着的,不惜舟车劳顿从英国运回来,放在书柜单独的一层,一件一件错落摆放着。

梁松庭拿起每一件细看,而后去阳台抽烟。

难受吗,还是会难受的。但那种侥幸再度拥有的幸福感也同样汹涌。

到了新年的第四天,郁苏要携家人返回英国了。早上九点的航班,郁清灼和梁松庭一起去机场送他们。

回程的路上,郁清灼坐在副驾不怎么说话。

梁松庭伸手去握他的手,说,“春节如果有空,我们去伯明翰旅游,也看望他们。”

清灼笑一笑,说好啊,又说,“一年前我回国追你,郁苏送我到机场,给了我一个很长的拥抱。那时她是想鼓励我。今天她走,就只是对我挥挥手了。”

梁松庭温声说,“说明郁苏已经放心了。抱你这件事可以由我代劳。”

郁清灼听了,开朗笑起来,也回握住梁松庭的手。

这天下午郁清灼在家里给学生上了一节网课。

他开授的古籍修复课程马上要到期末考了,其中有一节课因为他去贵州那次耽误了,后来一直没找到时间补上,就通知了学生以网课的形式补讲,一周以后进行随堂考试。

下午三点,郁清灼在餐厅里调试好了电脑,登录网课软件开始讲课。

这间餐厅里只有一副黑白摄影作品挂在墙上,没有多余私人物品。郁清灼很注意保护梁松庭的隐私,觉得餐厅是最适合上公开网课的房间。

由他补课的这一节课主要是分析古代字画在纂印这一部分的修补,因此举例了不少名家名画。

郁清灼平时就很受学生欢迎,这节课虽然说了不记名不点到,在线的学生还是达到了七八十名之多。

讲课到了最后几分钟时,郁清灼说着说着突然给自己呛了一下,开始频频咳嗽,好些学生都在线留言:老师快喝口水,喝了水再讲。

郁清灼起身要去拿水,一回头才发觉梁松庭已经站在餐厅门口。因为不知道摄像头的角度会不会拍到自己,梁松庭端着水杯没有冒然进来。

郁清灼走到他跟前,接过杯子,小声说谢谢。

梁松庭问他,会拍到我吗?

郁清灼边喝水边摇头,“只对着我身后一堵墙,拍不到你。”

梁松庭说“好”,然后出乎清灼的意料,他也走进餐厅,坐到了背对着摄像头但正对着郁清灼的圆桌对面,以同样低的音量说,“我听听你上课。”

郁清灼有些错愕,继而又无奈笑道,“别影响我上课,你坐这里我怎么讲?”

可是这句话已经给收进了麦克风,在线的学生全都听见了。

音频里传出一片此起彼伏的人声,都在开玩笑一样地问郁老师和谁说话呢,是不是女朋友?

梁松庭在圆桌对面稳坐不动,一副赶不走的样子。郁清灼看看时间,也就最后五分钟了。

他拿梁松庭没辙,只能端着杯子坐回去,在梁松庭对面继续上课。

小郁老师今天穿了件正正经经的衬衣,扣子系到最顶一颗。一坐回电脑前面,他就把无框眼镜戴上了,金丝支架撑着挺拔鼻梁,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

梁松庭靠着椅背坐着,也很老实,不声不响的,只是看着郁清灼。

最后举例的古画是由南唐名家顾闳中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1945年张大千以五百两黄金的购得,几经辗转最终藏于故宫博物院内。

郁清灼一点开这幅画,握着鼠标的手忽然一滞,脑子瞬时闪过一枚纂章的图样。

昨晚晚上他在书房里用梁松庭的电脑写过讲义,后来一定是给梁松庭看见了。这人分明知道他今天要讲些什么,才挑好时机特意坐在这里的。

郁清灼一下有些平静不了了,心跳异军突起,就连视线也不敢再抬看桌子对面的那个人。

他不想让听课的学生觉出异样,只能尽量让自己专注于课程,先是讲解了画的题跋部分,而后又讲到画卷处,便不得不提及张大千收藏此画后所印的一枚纂章。

梁松庭仍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他。

郁清灼的声线明显变得不稳,他先讲这枚纂章的来历,说,“各位同学,张大千当时为迁居南美,忍痛向友人割爱了三幅名画。分别刻有他的三枚收藏章。韩熙载夜宴图就是其中一副,另两幅分别是五代董源所绘的《潇湘图》,和北宋李唐的《万壑松风图》。”

背景讲完,接下来轮到正题。

郁清灼说得慢了些,“印在夜宴图上的这一枚,纂文原是来自宋代词人吕本中所写的《采桑子》的上片。”

这首词郁清灼烂熟于心,几个月前以4毫米刻刀镌刻于鸡血石章上。而梁松庭在这些个月里,也已将那枚石章把玩摩挲过无数次了。

那是郁清灼曾经不敢表露的心迹,也是梁松庭所能理解到的,独属于郁清灼的浪漫。

清灼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仿佛只对他一个人讲起,“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作者有话说:

完结本来该有五六千字多,但是作者生病了,本来想请假的,还是不想让大家白等,坚持更了这部分。

明天或者后天更完最后一章吧。谢谢大家理解……(换季一定注意别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