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灼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拖了四五天才好。

到了周六那天,尽管人还有点虚,郁清灼还是赴了德仕的VIP酒宴。

赵仕铭的面子他必须要给的,只是他开了自己的车,这是个推辞不喝酒的好借口。郁清灼从前喝醉酒误过事,后来就很谨慎了,应酬的场合最多浅抿两口,意思到了就行。

出门前他把自己简单拾掇了下,穿了件亚麻的开衫搭配浅色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清隽又飘逸,一进会场就很吸睛。赵仕铭远远地见着他由侍者引来,冲他挥手,叫他,“郁老师,这边。”

郁清灼比赵仕铭小了二十多岁,哪里担得起他这一声“老师”,差点给叫笑了。

走到赵仕铭跟前时他嘴角还微微勾着,眼尾的弧线也很柔和,他是以轻松自如的姿态融入社交圈的,却把站在一旁的一位男士给看呆了。

赵仕铭介绍他与几位宾客认识,来这场私宴的人非富即贵,倒是郁清灼的身份较为特别。周围一圈的脂粉美女和油腻中年男,郁清灼却跟个谪仙儿似的,模样也好谈吐也好,都带着一股天然流露的脱俗气质。

那几个什么投资公司的老总都跟着赵仕铭叫他老师,郁清灼没处解释,无奈应下了,噙着笑与众人寒暄。

介绍到最后一位时,赵仕铭的口气似是微妙了些,对清灼说,“这是乔朗,乔氏建筑的合伙人。”说着,又凑近了郁清灼,压低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乔朗上回在德仕见过你,对你可是念念不忘的。”

郁清灼对于眼前这个神情略显局促的高大男子并无什么印象,甚至想不起赵仕铭说的上一次是哪一次。但他觉察出了赵仕铭的用意,当场不便戳破,礼貌地伸手与对方握了握,道了声幸会,后面就不再主动与乔朗搭话了。

乔朗是个不擅交际的人,可是看得出来他很钟意郁清灼,好几次他都走到郁清灼身边了却不好意思开口,就端着酒杯在郁清灼四周转悠,怎么看着怎么尴尬。

最后还是赵仕铭看不下去,借故把郁清灼叫到一边,劝他,“清灼,别这么傲,乔朗这次是冲着你来的,乔家也是家大业大的,你给人家点面子。”

郁清灼知道赵仕铭是好意,并不驳斥他,只摇头笑笑,说,“铭叔,在你眼里我就已经沦落到要被安排相亲的地步了么。”

赵仕铭听他说得挺委屈的,也跟着笑了,先讲了句打趣的话,而后语调沉了些,又道,“别跟我绕那些虚的,你这次回国是为了梁松庭吧?都这么久了,你讲句实话,有进展吗?”

郁清灼倚着吧台,陷入沉默。

回国五个月了还在原地踏步,连一顿饭都没请上梁松庭。他能说什么。他也是要面子的。

赵仕铭这次叫他来就是想找个契机点醒他,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郁清灼有点负隅顽抗那意思,赵仕铭就跟他直来直往。他说,“你们分开这么多年了,当年闹那么难堪,要我说,早没可能了。清灼你这脑子多聪明啊,挽回的办法肯定没少想,梁松庭搭理你了吗?”

赵仕铭一口一个梁松庭,把郁清灼说得都没处躲了。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赵仕铭,有点求饶,“铭叔,咱们别聊梁松庭。您要想聊乔朗,我陪您聊都行。”

话音刚落下,吧台一旁忽然传来一声咳嗽。这咳嗽短促而刻意,似是有意打断,郁清灼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

在他身后两米的地方,站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长发男子。屋顶落下的柔光投映在他脸上,那眉目美得有点人间不真实。

认出对方身份的一瞬,郁清灼在心里暗骂了声,而对方靠着吧台,似乎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自从回国以后,郁清灼的点儿就很背。尤其在梁松庭的事情上。但他没想到能背到这种程度。

和长辈聊到挽回前任的话题,而身后恰好站着前任最好的朋友,这巧合能有多尴尬。

郁清灼尴尬得都说不出话了,赵仕铭却不知道他与对方早已认识,走上前站在郁清灼与男子中间,要替他们相互介绍。

他称呼那名长发男子“路总”,又对郁清灼说,“这位可是刚从娱乐圈金盆洗手的大才子,你就算没见过真人也肯定听过他的歌。”

继而转头冲路白菲说,“这位是郁老师......”

路白菲神情温和,打断赵仕铭,道,“郁清灼,我们认识。”说着,挑眉一看郁清灼,声音冷淡了些,“听说你去英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仕铭眼力很好,就这么稀疏两句话,也瞧出来一点端倪了。他拍了拍郁清灼的肩,留下他们单独聊天,不再这里头掺和。

待到赵仕铭走远了,郁清灼说,“春节回来的。”

路白菲眯眼看着他,缄默少许,又问,“没见梁松庭?”

郁清灼今天真是给梁松庭这三个字折磨得快崩溃了,他佯作平静道,“没见上。”——墓园那次不能算,因为梁松庭本意是不想见他的。

刚才在赵仕铭那里还绷着的面子,现在在旧友跟前也绷不住了。

路白菲和梁松庭是关系很近的朋友,大学时期他们俩就认识了。当初郁清灼提分手时惊动了不少朋友,甚至连路白菲这种性子淡泊的人都出面来劝过。时至今日郁清灼也没什么可瞒他的。

路白菲想了想,把刚才听墙角听到的问题又一次抛给郁清灼,“你回来是因为梁松庭吗?”

路白菲不是八卦的人,但郁清灼当年那个分手过程可把梁松庭折腾惨了。有一回路白菲和梁松庭在一起喝酒,酒至微醺聊到了各自被分手时的糟心事,挑拣着说了几句,竟不知是谁比较惨。

所以路白菲没法给郁清灼好脸。分这么久了才想到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玩腻了才忆起昔日老情人的好。

郁清灼不愿答,又不能不答,他还有事相求路白菲,这时只能承认,“是。”

路白菲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知道他难堪,反而笑了笑,又说,“梁松庭身边有人了,就没人告诉你么。”

路白菲也曾是个很有风度很宽宥的人。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曾经恃才傲物的郁清灼变得谦逊了许多,而路白菲也有了尖锐的棱角。

郁清灼的确不知道。

他的错愕掩饰得不好,一时间都接不下去话了。

他千里迢迢地回国,追求前任频频受挫,现在又得知前任已经有了现任。这大概是预想中最坏的一种情况了。

郁清灼藏在衣袖里的那只手暗自攥了攥,平缓了一下情绪。

“庭哥下个月生日......”他试图忽略掉路白菲刚才那句话,还是想请他帮个忙,“你知道他在哪儿跟朋友聚会吗?”

梁松庭是个交游很广的人,朋友也多,过生日不跟一帮人聚一聚是不可能的。但现在郁清灼不在他的交际圈里了,就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消息都无从打听。

路白菲先是诧异于他的执着,而后摇了摇头,说,“早呢,没定。”

郁清灼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暗影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径直走到了路白菲身边。路白菲也不避着郁清灼,一伸手就将来人揽住了。

郁清灼有点后知后觉,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路白菲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铂金戒指,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的手上也有一枚同款。

郁清灼看着他们,喉间泛起一丝酸涩,但他仍是客气地向男子伸出手,说,“郁清灼。”

路白菲的伴侣也伸手与他回握了下,“祁嘉。”

就在郁清灼收回手的同时,祁嘉问他,“平安年代的那本佛经是你经手修复的?”

路白菲在闲暇时喜欢研读佛经,而祁嘉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钱多得烫手,很乐意为路白菲的喜好一掷千金。

郁清灼点头说是,祁嘉本就是奔着佛经来的,与修复师当面对话的机会并不多,于是就这个话题和郁清灼聊了起来。路白菲则端着酒杯走去了另一桌。

郁清灼和祁嘉聊了好一阵子,对于一些提问也给出了专业的解答。他是尽量想要集中注意力在这场谈话中的,却又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总忍不住去想梁松庭的现任该是什么样的。

后来祁嘉也注意到了他的心神不宁,就在聊天快结束时,祁嘉突然问他,“知道在今日美术馆附近新开了一间清吧吗?”

话题跳转太快了,郁清灼愣了下,说不太清楚。

祁嘉冲他眨眨眼,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说,“下个月6号,晚上七点,去看看吧。”

那天正是梁松庭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路白菲和祁嘉是作者另一本《相爱太早》的CP,人设是长发美人攻 X 病娇心机受,和这本有点角色联动。

下一章就见到庭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