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昏睡过去就是很长很长的一觉了。

郁清灼连续睡了十二个小时以上,对于周围的一切全无知觉。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整个人仿佛都掏空了,醒来以后也用了几分钟才慢慢恢复一些认知。

房间不是他记忆里那样整片的暗着,有一半的窗帘拉开了,秋日下午的日光投映在老旧的地板上,另一张床已经收拾干净。

郁清灼坐起来喝水,梁松庭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到床边坐下,问他,“饿不饿。”

郁清灼埋下头,揉脸。他明明是浑身酸软无力的,揉脸的力气看着却不小。

梁松庭将他的手摁住,不让他瞎揉。郁清灼小声嘟囔了一句,“刚睡醒不好看,别看。”

郁清灼也是有颜值包袱的,尤其在梁松庭跟前,不允许自己太狼狈。

梁松庭将他的两只手都抓住,不给他反抗的余地,然后有意凑近了看他。

是,昨晚给折腾狠了,这会儿瞧着有点惨。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耳垂被梁松庭咬破了,两只眼睛也红肿得厉害。

郁清灼想要挣脱,梁松庭怕自己手劲太大弄着他,问了句话将他稳住,“生日蛋糕吃不吃?”

昨天郁清灼来得突然,梁松庭着急去车站接他,没顾得上买蛋糕。后来一进招待所就彻底乱了,根本想不到蛋糕那儿去。

今天一起床,梁松庭给附近的糕点店打电话订了一个鲜奶油蛋糕。小县城的烘焙水平不能要求有多高,但是服务态度挺好的,不出一小时糕点店就把蛋糕送到了招待所门口。梁松庭下楼去取回来了,现在就放在床头柜上。

郁清灼果然不再挣扎,转头看见那个颜色鲜艳的蛋糕盒子,点了点头。

他不怎么愿意说话,刚才说的那句“不好看别看”,声音就很嘶哑。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梁松庭明明那么凶狠地对待了他,但很奇怪的,郁清灼并不觉得怕,他只是很心疼。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

如果没有昨晚的那些失控,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梁松庭的真实感受。

尽管郁清灼曾经是任性的骄纵的,但也是真的爱过。梁松庭又何尝不是呢,他只会爱得比郁清灼更多,所以在郁清灼走后他独自承受和消化的那个过程也必定更为漫长。

当初那团火焰没有真的熄灭下去,直到现在烧在他们身上仍是会燎伤人的。但是郁清灼愿意领受,还希望自己能帮梁松庭分担一些。

盒子揭开了,梁松庭看着里面的蛋糕,皱了下眉,说,“点个蜡烛,凑合吃两口吧。”

这蛋糕卖相不怎么样,红色果酱写着歪歪扭扭的生日快乐,奶油上面铺了几瓣罐头黄桃,看着有些寒酸。

郁清灼用口型说“没事儿”,还去牵了牵梁松庭的手,又用嘴型说:谢谢庭哥。

梁松庭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郁清灼凑近了些,对着蜡烛许愿。

晚了一天的生日愿望,不知道还灵不灵。

梁松庭站在床边,看着郁清灼闭起眼睛的样子。或许是他的错觉吧,郁清灼醒来以后的反应比他所想的更为平静,好像是全盘接受了,不管梁松庭对他做什么他都完全不在乎。

梁松庭盯着他,眼色很沉,然而郁清灼对此浑然不知。他许完愿,吹灭蜡烛,然后用手指沾起一块奶油,放到嘴里尝了味道,仰头和梁松庭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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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的时候,梁松庭出去了一趟。昨天他借老乡的面包车是应急的,这已经借了一整天了,必须给人还回去。

他走之前没有特意和郁清灼交待什么,就问了句晚餐有没有想吃的。

郁清灼声音嘶哑地回应他,“庭哥你定吧,都行。”

梁松庭出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招待所的路上他给郁清灼打了一次电话,没人接。

梁松庭也不是很担心,他走的时候郁清灼就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估计这是又睡着了。梁松庭回到招待所三楼的房间,开门的动作放得很轻。

门打开以后,他站在门口定了定,没有马上走进去。

郁清灼睡着了,床头柜上还摆着那个剩了一大半的蛋糕,靠窗边的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屋内的摆设和梁松庭离开时一样,郁清灼好像就没下过床。

梁松庭说想把他关起来,他真的就乖乖地待住了。

梁松庭走进屋里,关门的声音也轻。他站在床边,站了有半分钟,看着郁清灼的睫毛动了动,但是眼睛没有睁开。

郁清灼多么聪明的人,心思比谁都玲珑。梁松庭站在床边半分钟,他就能猜到梁松庭是怎么想的。

他安安静静的躺着,低声说,“这是你喜欢的么,庭哥......”

梁松庭垂眼看着他,过了会儿,说,“是吧。”

“我跟领导请假了,也批了,在这儿多待几天行不?”郁清灼语速较慢,仍然闭着眼。

很多人躺着的时候,模样都不好看。郁清灼不会,他骨相漂亮,清俊又干净,不管是平躺侧躺,脸部线条都一样优越耐看。

梁松庭没说话,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这就等于是同意了。

可以想见的,郁清灼这一晚也睡得不安稳。

又是半夜给弄起来的,梁松庭这个习惯太坏了,非要等到郁清灼整个人睡得松软了也热乎了,他要来弄人了,郁清灼就算想反抗也是有心无力。

梁松庭压着他,沉着声说话,让他并拢腿。

说到底还是自己心尖上的人,总归知道心疼。梁松庭不会再照着前一晚那么弄了,郁清灼也受不住。

郁清灼脸埋在枕头里,全程都很配合。就算发抖也是无声地抖,伸手去抓梁松庭,不敢奢求多的,只说庭哥抱抱我。

这一晚到最后还是没有吻,郁清灼交待出去的时候,意识断片,眼眶有点湿,但是没哭。

梁松庭埋在他颈间,咬他的喉结。郁清灼仰着头,喘了很久,等到意识恢复了,他抬手摸着梁松庭的后背,顺着劲实的肌肉纹理往下摸,然后偏过头去,亲吻梁松庭的耳廓,低声而笃定地说,“我的。”

轻轻的两个字音落下,郁清灼能感觉到梁松庭有一瞬的凝固,然而最终梁松庭没有制止或反驳郁清灼的说法,任他掐着自己的背,在那上面留了一道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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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灼虽然请到假了,梁松庭还是必须去希望小学监工。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干活的,出的力气不比那些工人少,头盔和劳保手套一戴,哪儿缺人手他就去顶着。

周一这天还有一批捐给多功能教室的器材送到县里的快递点,这些东西不是希望小学的标配,属于梁松庭自己捐的。有投影仪投影屏、电子白板,中控台等设备,梁松庭得盯着人去搬货,他还要负责调试设备,再手把手教给小学校长杨卯怎么使用,总之事情不少。

出门前他去县招待所的餐厅给郁清灼带了早点,郁清灼当时还睡着。

梁松庭把鸡蛋和米粉这些食物放在桌上,郁清灼在**翻了个身,迷迷蒙蒙地问他,“这么早就要去学校?”

这还不到八点。

梁松庭走到床边,郁清灼从被子里伸出手,这条手又白又修长,顺着梁松庭牛仔裤的裤线往上摸,被梁松庭及时握住了。

梁松庭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招待所的空调不给力,屋内比室外暖和不了多少。

“有事给我打电话。”梁松庭说,说完在郁清灼头上揉了一把。

“没事。”郁清灼说话声音低低的,但不哑了,听着去昨天更温顺些,“我不去哪儿。”

梁松庭走之前还问了他一句,“身上有现金吗?”

郁清灼这种少爷,尤其现在手机支付这么普及了,出门不带现金的可能性是很高的。这个小县城里有些店铺还是要收现金,梁松庭担心他一会儿想出去逛逛没钱买不着东西。

郁清灼先说“有”,接着又重复了一次,“我不去哪儿。”

梁松庭先前说的要锁着他,那也就是情绪上来了说了几句比较极端的话,实际上不可能真给郁清灼关在这里。所以郁清灼说自己哪儿也不去,梁松庭没有很当真,以为他到了吃午饭的点总是要出去的。

梁松庭一早就走了,到了下午五点才回到招待所,这已经是他尽可能早地赶回来了。

郁清灼全天都没主动联系过他,还是梁松庭在中午给他发信息问吃饭没有,郁清灼很及时地回复“吃了”。

就短短两个字,没有标点符号没有表情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竟然很乖。

梁松庭自己刷卡开的门,屋内的情景让他有点意外。

郁清灼搬了一把扶手椅坐在窗边,正在看书,他的后脑对着空调的出风口,涌出的热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微微卷起来。

听到开门声,他转头看过来,一见是梁松庭便立刻扬起笑,说,“庭哥你回来了。”说着,指了指窗台上已经被自己喝空了的矿泉水瓶,“没水了,你再不回来我要喝自来水了。”

郁清灼一贯讲究,这种小招待所里的烧水壶他是不肯用的,只愿意喝瓶装水。

梁松庭一下听出来了,郁清灼这人今天真就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哪儿都没去。水也喝完了,那午饭呢,午饭怎么吃的。

他走到郁清灼跟前,皱着眉问他。郁清灼还是笑眯眯的,说,“早餐有剩的,我也不饿,随便吃两口油条得了。”

郁清灼穿了件干干净净的白T恤,肩上搭着一件棕色的毛衣。他是蜷坐在椅子里的,腿上放着一本全英文的讲解人像修复的书,已经看了一半多了。今天他就是靠这本书打发时间的。

梁松庭都来不及开口说他,郁清灼一下站起来把梁松庭抱住了,轻声说,“想你了。”

梁松庭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他的后背。

郁清灼瘦了,就这么两三天的时间,梁松庭没好好喂他,他背脊上的几节骨头摸着都明显了。郁清灼从小就这样,饿上一两顿立刻就会掉体重。

梁松庭对他有心疼也有无奈,问他,“为什么不出去。倔什么呢倔?”

郁清灼下巴磕在梁松庭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今天在工地肯定没少跟工人抽烟。

又沉默了片刻,郁清灼温温柔柔地说,“我知道你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想把我关起来。那就一直关着,关到你觉得可以带我出门的时候,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因为开学前后这两周比较忙,暂时改为隔日更,谢谢大家理解,下次更新是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