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反应是快的,几乎立刻就脑补出来了自己进门之前这间客厅里发生的事。

他把错愕的表情收了收,带上了笑,以一种比较暧昧的口气冲梁松庭说,“朋友送了些进口水果,我给你拿点儿来。”

郁清灼站在梁松庭身后,事发太突然,他也说不上什么情绪,根本来不及整理,只是低低叹了口气,没说话。

梁松庭的左手背到身后,推了他一把,说,“去卧室休息会儿。”

郁清灼这时候还是听话的,他倒不是想要躲在梁松庭后面让他护着自己,而是酒劲真的上来了,这时他看人都有点恍惚,更别说跟沈霖对话了。

郁清灼转身往卧室里去,沈霖的声音飘过来,还是那种亲昵的语气,但很快被梁松庭打断。郁清灼掩上卧室门的同时听见梁松庭说,“沈霖,这个时候不打招呼到我这儿来,不合适吧。”

梁松庭今晚就是一种居家的状态,穿了件旧T恤,宽松牛仔裤,并不像是在和谁约会的样子。可是刚才他走上半步挡在郁清灼身前那一下,沈霖好像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少见的愠色。

不仅仅是因为沈霖在一个尴尬的时间闯入,更像是梁松庭不愿意有人看到私下里的郁清灼。

虽然直觉没有根据,但沈霖就是这么觉得的。

沈霖心思很活络,不愿意让一墙之隔的郁清灼听出自己和梁松庭之间有什么嫌隙。他走上前一步,想再靠近一点梁松庭,嘴上说着,“我手机没电了不是,下回先给你打个电话......”

但是梁松庭没让他把手搭上自己,反而不留痕迹地侧身让了一下,说,“水果提回去,我也吃不了。”

说完走开了两步,把客厅的灯拨开了。明亮的光源驱散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也让沈霖看到了茶几上的一束花和几瓶酒。

花是淡雅的白玫瑰,酒瓶有开过的也有没开过的,但不是梁松庭常喝的牌子。大概都是郁清灼带来的。

沈霖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心里有点过不去了。

梁松庭对郁清灼是跟对别人不一样的,沈霖也不瞎,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旧情不浅。

他不太自在地笑了一声,说,“怎么,前任带了酒来你就喝,我送点水果你还让我拿回去?你们这是要复合吗?”

梁松庭其实没跟沈霖提过有关郁清灼的事,就包括路白菲这些跟他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也不曾从梁松庭嘴里听过有关郁清灼的半句不是。

梁松庭很少聊自己的感情,郁清灼是在他过往里藏得最深的一个人。他们俩分手前后的一些波折,具体过程是怎么回事,只有当事双方清楚。

沈霖只是通过梁松庭身边一些朋友的反应,推测是郁清灼的过失多一些。要不也解释不通梁松庭为什么对感情这么抗拒。

若不是伤得深了,以梁松庭的外型和能力,各种条件摆着这里,要什么样的伴侣没有?

沈霖颇有些不甘心,压低了声音,说,“梁哥,我早也看出来,你有心结的。他就是那个“结”是吗?”

“说真的,我不比他差,何况我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吧?你怎么就不能让他滚呢?”

梁松庭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也不因为沈霖的话动怒,也不急于反驳什么。

等到沈霖说完了,他才说,“该回去了沈霖,下次别再到我这儿来。上回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也用不着我再重复什么。”

沈霖盯着梁松庭,有那么几秒他似乎暗暗咬着牙,然后他突然一转身,冲着主卧那边去了。

梁松庭一时没拽住他,主卧的门也就是随手带上的,并没有锁。沈霖拿手重重拍了一下,门就开了。郁清灼没坐在梁松庭**,他是一贯好教养的人,他坐在靠墙的一把扶手椅上。

沈霖突然一推门,郁清灼抬头看过去。

沈霖直接问他一句,“你跟梁哥睡了吗?”

郁清灼怎么可能回答他这个,睡不睡都是感情里最隐私的事,用不上跟谁交待。

郁清灼只是看着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沈霖隔空点了点郁清灼,说,“你珍惜吧,睡一次少一次了。你跟梁松庭根本没可能的......”

沈霖的话音消失在门后。

梁松庭伸手越过他,直接把门关上了。

都是三十好几的成年人,在外面也有着得体的工作和身份,行事该有分寸的。

沈霖当然也知道自己过了。

他说的最后这句话很诛心,一来是显示自己好像跟梁松庭睡过,二来要让郁清灼觉得憋屈,今晚指定做不了什么了,往后追人也追不痛快。

梁松庭这边一把门关上,沈霖就退了两步,说,“对不住梁哥,我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得到你。”

“我这就走。”

沈霖年纪轻轻的,能在电视台招商部门当上副主任,绝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

他知道这么闹很掉价,梁松庭也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们在交往之前梁松庭就说得很清楚,处处看,不行就不勉强。

而且梁松庭相当君子。到了他们这个年龄的同性关系,其实都很随便了,沈霖之前有过好几任,他自己也是很会玩的一个人,但梁松庭一直没怎么碰他。

这些事当时只限于他们二人之间,沈霖没往深了想。现在突然出来一个郁清灼,人就是这样,最怕比较,一比就知道自己处处不如人。

沈霖提着水果走出门,回过头,看着眉目冷峻的梁松庭,还是说了声“抱歉”。

梁松庭只是说了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他给了沈霖体面。

沈霖走的时候神情有些颓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一直到他走进电梯间,也没再回头看了。

梁松庭关上门,回到卧室,郁清灼仍然坐在扶手椅里。

梁松庭走到他跟前停住,清灼仰起头,轻叹了声,“他有你家里的录入指纹啊。”

郁清灼本来不想说这个的。分开七年了,梁松庭别说交往过一任,就是交往三任五任,都是他的自由,和郁清灼没什么关系,也轮不到郁清灼过问。

可郁清灼还是吃醋,既不愿意去想梁松庭和别人在一起时的情形,又控制不住地揣摩沈霖说的话。刚才他独自坐在这里,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对话,真的不好受。

结果没忍住,一开口就把情绪说出来了。

这套公寓的智能门锁是密码和指纹双录入的,缺一个都开不了门。

梁松庭垂眼看着他,无奈道,“你自己进门没锁门,沈霖一转门把手就开了。怪谁?”

郁清灼愣了愣。

刚才进来的时候,梁松庭在讲电话,他手里拿了花又拿了酒,好像是忘了锁门。

郁清灼埋下头去,搓了把脸,说,“对不起,庭哥。”

顿了顿,他又道,“我当初真的做得很差吧,所以你身边朋友都这么不待见。”

郁清灼是给梁松庭捧着手心里珍惜过爱过的,梁松庭比他大几岁,恋爱的那两年一直很宠着他。所以分开这些年里,尽管郁清灼也想过自己的不是,但想得不会那么深。

年初回国的时候,他也没认为挽回梁松庭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直到现实一次一次把过往撕开给他看了,他才知道自己轻飘飘说这几句对不起,真的弥补不了什么。

他有点摇晃地站起来,视线垂着,低声说,“庭哥你还想做吗......”

“你要想我就留下,要没有我就回去了......”

梁松庭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他。郁清灼喝酒不上脸,唯独眼尾有抹红。

此时他整个人看着又清冷黯然,又隐隐有种蛊惑的色气。

过去的郁清灼是很骄傲的一个人,聪明有灵气,写一手好字,还会拉小提琴,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梁松庭总记得他考上大学,两人在餐厅重遇那一回。

郁清灼淡淡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梁松庭的心就被他勾走了。

梁松庭沉声回了两个字,“不做。”

他又不是精虫上脑,郁清灼醉成这样了还一副献祭一样的神情,做什么做。

郁清灼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那我走了。”

他尽量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自如一些。

当他从梁松庭身边走过去,梁松庭忽然叹了口气,一伸手,将他胳膊拽住了。

“我去睡客房,你睡这儿。酒醒了再走。”他对郁清灼说。

作者有话说:

庭哥:怎么都觉得我给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