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失手了,真是罕见◎

尽管不想碰见姜芸,姜沫却不是会回避的性格,相反,她会迎难而上。

姜沫走近,喊了一声:“姜芸。”

姜芸转过身来,有些意外:“姐?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西餐呢。每次家庭聚餐你都吃很少。”

姜沫微笑,笑意不达眼底:“既然觉得我不喜欢,为什么聚餐总要选在西餐厅呢?”

“聚餐地点都是妈妈选的,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吃西餐吧。姐姐要是介意的话,下次我跟妈妈说一声。”

姜沫语调平平:“不必。”

收银员报了账单金额,五位数,姜沫扫过放在台上的菜单,就几个人而已,主菜的价格不算高,大头主要在酒水上。

郑巧玲不是说公司的形势不好吗?看她女儿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气势,公司的形势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峻嘛。

姜沫内心嘲讽一笑。

姜芸手指夹着银行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姜沫眼皮底下扬了扬:“这个是爸给的副卡。对了,姐姐的单我一起结了吧。”

姜沫懒懒地抬起眼皮扫过姜芸,不置可否。

收银员操作了一会,恭恭敬敬地双手将卡退回来:“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这张卡被冻结了。”

“什么?”姜芸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再试试!”

“抱歉,这张卡真的不能用。”

姜沫略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份菜单夹从身旁递了过来:“买单。”

姜沫下意识侧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男士,随即是他身旁的周予丹。

周予丹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密,只是在看见姜沫时笑容僵了一下。

姜沫若有所思地盯着中年男士的脸,她今天才在资料里见过他,是Mayflow的高层。原来这就是周予丹能当Mayflow的代言人,又在面试时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的原因。

姜沫淡淡道:“请排队,前面还有人等着结账。”

大庭广众之下被美人指出插队,男士的表情有点难堪。

周予丹拍了拍男人的胳膊,笑道:“我听说姜氏集团的债务迟迟不能偿还,公司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呢。刚才听到姜二小姐的卡被冻结了,看来传闻应该是真的了。”

中年男人脸色稍霁,目光黏在姜沫脸上:“为美女慷慨解囊是绅士该做的。两位姜小姐若是需要,跟我说一声就好。”

姜沫微微蹙眉,真是人间油物。

姜芸脸色不好看,很快调整过来,挂上自己经典茶式笑容:“你们父女俩的好意我心领了。”

“噗嗤。”姜沫笑出声,双手交叉在胸前看戏。

“你胡说什么?”周予丹气急败坏。

中年男子气愤地甩开周予丹的手:“你看看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完板着脸丢下周予丹就走。

周予丹急忙追上去。

姜沫看过去,周予丹面带讨好的笑容,跟对方解释着什么。她背脊都没有挺直,姿态放得很低。

她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姜沫心里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收银员:“客人,您的单还没买,请问要怎么支付?”

姜芸支支吾吾:“我,我打个电话。”

“她的单我一起结了。”姜沫递过去一张卡。

收银员双手接过:“好的。”

姜芸怔住,结账完成收银员将卡递回来,姜沫收起,见姜芸还在看着自己,说道:“放心,是我自己的卡,不是父亲给的。副卡他只给了你这一个女儿。”

姜芸的敌意消退了些:“这样,那就谢谢姐姐了。不过姐姐似乎很久没回家了,你知道爸爸住院了吗?”

姜沫离开的脚步一顿:“他怎么了?”

“因为公司的事情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忧思过重,年纪又大了,身体撑不住,那天在公司直接倒下了。”

“我知道了。”姜沫垂眸。

“就算不是亲生父亲,好歹有养育之恩。姐姐这种反应未免太冷漠了吧?”

“他住院了,你出来喝酒作乐,这难道就是亲生女儿该有的反应吗?”姜沫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

次日早晨,姜沫戴着墨镜和口罩,手捧着一大束鲜花踏进医院。

姜成住的是单间高级病房。郑巧玲也在,坐在病床一侧跟他说话。

“爸,妈。”

姜沫一进门,郑巧玲就收了话闸子。

姜沫若无其事地将花束摆在床头的桌子:“爸感觉好点了吗?医生怎么说?”

姜成:“老毛病了,多注意休息就好。”

郑巧玲叹气:“你爸身体本来就不好,医生早就嘱咐过不能过度劳累。偏偏公司现在这情况,他根本走不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姜沫在床边坐下,开门见山:“公司欠了多少钱?”

姜成犹豫片刻,还是将数字吐了出来。

是姜沫想象不到的数字。

在国内,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填补的资产大亨一双手数得过来。

郑巧玲:“你别听这欠款多得吓人,对陆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只要陆云和肯帮忙,这都不是事。”

“我和他以前的关系,你们都知道吧。”姜沫声音平淡,“一开始不敢告诉我要见面的人是他,不就是怕我不肯去吗?那么现在又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让你们觉得我会答应跟他联姻?”

郑巧玲:“姜沫,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找个对姜家有助力的亲家,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你不用这么抵触。陆云和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这还有其它人选。”

郑巧玲打开手机相册,递到姜沫面前。

“咱们的大客户徐总,他儿子跟你年龄相仿,你看看。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约他过来。”

姜沫撇过头,一点兴趣都没有。

姜成忽然咳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输液管随之晃动。

“爸?”姜沫连忙起身,轻拍他的背部,对郑巧玲说,“快叫医生。”

姜成摆手,咳嗽还未完全止住:“不用。”

他拍了拍姜沫的手,语重心长:“集团的资金链已经断了,没法再拖了。陆家也好,徐家也罢,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知道怎么做的对不对?”

姜沫小时候是横行霸道的孩子王,长大后在娱乐圈也是野玫瑰人设--带刺。她跟“懂事”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

混迹商场的老狐狸在睁眼说瞎话上的造诣真是登峰造极。为了说服她联姻,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

姜成正在等她答应,他的眼神从未如此专注地停留在她身上这么久。

姜沫心里不是滋味:“记得我以前闯祸的时候,妈妈打我,边打边吼着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郑巧玲打她经常用的是塑料衣架,打在身上留在一道道红痕。姜沫天生反骨,越打越不肯屈服。有一次郑巧玲用力过猛,衣架打折了,划破姜沫的腿,血流了下来。

那一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捏着拳头硬生生忍着。

即便是那样,那之后她也没有变得懂事,依然我行我素。

姜沫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我从来没有懂事过,现在更不会。这张卡里面是我这几年赚的钱,对你们来说杯水车薪,填不了你们的资金亏空。”

?轻?吻?羽?恋?独?家?整?理? “不过至少能维持你们的生活水准,避免你的女儿再出现吃完饭付不起钱的尴尬。”

姜沫起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姜沫,等等,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再考虑一下。”郑巧玲急急起身,手不小心甩到花束。

花掉到地上,有些脆弱的花瓣簌簌飘落在地。郑巧玲匆匆踏了过去。

姜沫看了一眼,眼睫的阴影覆盖眼眸,那是她一枝一枝挑选搭配的花。

她没有理会郑巧玲的挽留,转身就走。

***

酒吧的灯光随着鼓点闪烁,色调绚烂,音乐震耳欲聋,酒杯碰撞,觥筹交错间酒气弥漫在空气中。

以灯光色调变化为分界线,吧台这边的灯光幽暗,酒保晃动酒瓶,**经过勺子缓缓流入玻璃酒杯,一杯绿灰棕三色分层B-55调制而成。

酒保用打火机点燃,蓝色的火焰在酒的顶层跳动。

酒被推到姜沫面前。

姜沫以慵懒的姿态伏在吧台,她的手边已经空了好几个玻璃酒杯,都是她喝光的。

她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冰与火的感觉在舌尖炸开,导致她耷拉着的眼皮都打开了一点。

姜沫给酒保竖了个大拇指:“继续。”

有人来到吧台:“来一杯Dry Martini.”

姜沫抬眸,来人迎上姜沫的目光,笑:“美女,一起喝一杯?”

姜沫眯了迷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力辨认对方的脸,好像在哪见过。

男人见姜沫没有拒绝,坐到姜沫身边,得寸进尺地拿过姜沫的酒杯尝了一口,自以为有魅力地挑眉:“女生也喝这么烈的酒?”

要吐了。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姜沫将被他推回来的酒杯推给酒保:“脏了,倒了吧。”

“欲拒还迎?没必要。来这里喝得烂醉,谁不懂你的意思?”

姜沫睁大眼睛,从对方猥琐的眉眼中找到了一点记忆:“你是不是姓徐?”

“既然你知道我,那就好办了。”他伸手过来想碰姜沫的肩,“我在槐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跟了我你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姜沫狠狠打开他的手:“呸。”

郑巧玲她们找来联姻的就是这种货色?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姜沫语气冷得像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吗?滚。”

***

亮丽堂皇的高级会所里,悠扬舒缓的音乐流淌而过,360度落地长窗可俯瞰槐城沿江两岸的夜景,复古宫廷风的装潢和古董摆件彰显著出入会所人员的身份——非富即贵。

台球桌旁站着几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穿着看似低调随意,细看都是奢牌的款。

陆云和手握球杆,绕着球桌走了一圈,寻找合适的位置。

“下注了,猜猜这次能进几个?”唐时双手插在兜里,锻炼有素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

好友:“这还用猜吗?云和开球从来没失过手。”

手机铃声响起,唐时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酒吧的经理打来的。他的手下训练有素,除非遇到特别棘手的事情,否则都懂得自己处理。

他接起,直接问:“酒吧有人闹事?”

此时陆云和已经找好了位置,他俯身贴在桌上,伸直手臂架着球杆,白玉般的手指按在桌上,眼睛专注地瞄准目标,静止的画面仿佛艺术品。

“闹事的人是姜沫?”唐时似笑非笑地瞥了陆云和一眼。

话音未落,哐啷一声,台面上的球滚向四周,无一颗落袋。

“无效开球?云和失手了,真是罕见。”好友笑道。

陆云和直起身,对这个结果毫不在意,将球杆递给好友:“我先走了。”

“放我们鸽子?干嘛去啊?”

陆云和拿起一旁的蝴蝶结碎花伞:“要下雨了,我去送伞。”

好友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疑惑:“他去给谁送伞?不是,这天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吗?”

唐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好友的肩:“别想了,我们孤家寡人的,还是打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