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bang V002 高官的小女人

v002高官的小女人

他们才象是一家人,而他这个局外者,本该适时离开,有什么资格跑前跑后?有什么资格扮演他们家的中流砥柱?可他却迈不开腿,身体某处越是纠结成团,眼睛越是紧迫不放,呵,是他一直不肯死心而已,人家拒绝过他多少次了,是他以为只要搞定了她父母就会有希望,只要站在远处罩着她就会让她感动,可是她的心从来就没放在过他身上,他也只配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才能牵到她的小手。

但是所有的不甘不忿在江南巷出事的这一刻已烟消云散。

秦勉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因为他那里也乱成了一锅粥,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至今都没想明白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江南巷用于古建筑修复早就是铁板订钉了的事,虽然前期受到了各方势力的阻扰,但在他的强硬执行下,已经拍板了,也和江南巷派出的代表进行了沟通,双方达成了拿着补偿款安置房不予回迁的条件,一切都很顺,但怎么会在正式拆迁的最后几个晚上江南巷会贴满了某房地产公司的公告?上面明确写着江南巷当用做房地产开发项目,甚至连小区和房型设计图都一并张贴了出来。

他就是在哈尔滨的时候接到紧急电话赶回来的,因为当时还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害怕夏佳宁会担心,所以才把她留在远离市区的酒店,想等和江南巷居民沟通好没事了再接她回来,可无奈不管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怎样解释,以夏佳宁爸为首的老头们一律听不进去,觉得是政府欺骗了他们,当时他就在现场,亲自向居民们保证一切都是按原计划进行,政府如有任何欺骗行为他都一力承担,事态原本已经控制,可就在这时,江南巷里几个年青人突然和拆迁办工作人员起了冲突,双方扭打在一起,不知是谁喊了声,政府要强拆了……

结果事态就发生了不可挽回的逆转,屋里的老头们纷纷冲了出去,拿砖头的,拿啤酒瓶的,夏佳宁的父亲冲回尚未搬离的夏宅,拿到了几个汽油瓶并爬上了屋顶向他们投掷,接下来连他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着老人连人带汽油瓶一同摔了下来。

原来屋顶上有霜,夏父因使力过渡,被霜冻滑倒,摔下了屋顶,其实房子并不高,但人毕竟上了年纪,这一摔,才会这么严重。

后来警方查明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年青人也根本不是江南巷的居民,而是地方上的混混,他们说没人指使,只说想看热闹,见事态平息没热闹就吵了一下,他想不通的是到底是谁在陷害政府,那些布告上落款的房地产商名字,他让警方去核实了,是一个虚无的公司,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策划着这一切,并且十分清楚政府的每一个动向,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到致命的打击,或许并不是针对政府,而是针对他,对方了解他的每一个决定,也知道他的行程,才会选在他不在本市的时候行动,可是这个指使的人到底是哪部分势力,是团队还是个人,秦勉还把握不住,因为他到渝市后做了很大力度的改革,罢免了不少有后台的当地官员,得罪的人根本数不过来,还有一直虎视眈眈最后却没尝到一点肉味的房地产商们,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反过来害他,当然他们也很清楚怎么做可以断送掉他的仕途之路,把他赶出渝市,所以才一直等到江南巷拆迁的最后几天跳出来,江南巷能助他,也能覆他,所以当务之急他根本没办法把太多精力放在夏佳宁身上,而是要马不停蹄的赶回北京,赶在那些人动手前(e3)找到关系来摆平。

直到秦勉离开云启才走过来,夏佳宁已经平静了下来,云启把刚买的热馄吞递给夏佳宁,说:“我陪阿姨吃过了,都中午了,你也吃点。”

夏佳宁看向插满管子的父亲,摇头:“我吃不下,放着吧。”

“不吃东西怎么行,那我喂你了啊。”云启说着就坐到她面前,夏佳宁忙接过来,说:“我自己吃,你也累了一上午了,下午又要上课,回去睡个午觉吧。”

云启脸上讪讪地,笑了笑:“回去也是睡不着,所以还是在这里陪着你们好了。”

夏佳宁用手按了下干涩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口小口的将新鲜的馄吞强行塞进嘴里,根本吃不出来味道。

下午的时候夏父曾短暂的清醒过来,只是抓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他们……欺、人、太、甚。”

夏佳宁一直点头,泪如雨下,一滴滴泪落在她米黄色的棉衣上,晕开朵朵的花,嘴唇被她咬出血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爸爸有什么意外,她如何原谅自己?

就连云启也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下午夏母过来守,让他俩先回去休息,一路上云启胸口起伏许久,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只是说:“晚上我来守就好。”

“不,不用,你跑来跑去的已经够累了,怎么还能让你来守夜,我来就行。”

“没事,体育老师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经常锻炼,几晚上不睡还能顶得住,倒是你,一个女孩家守夜谁放心得下,对了,你的那个男朋友也不来帮帮忙吗?”

夏佳宁努力地平复着心底泛起的酸涩,想替秦勉解释一下,说:“他早上已经来过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让他回去了,他是记者,工作太忙,我能应付得过来的。”

云启深吸一口气,夏佳宁看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捏紧了又放松,终于说:“那下班我先去医院守到十二点,你再过来接替我。”

云启笑了笑,“这还差不多,我最烦的就是你老把我当外人看,叔叔阿姨都当我是自家人了。”

“谢谢你,云启,真心的,危难的时候才会见真情,希望我们能成为一辈子的知已。”夏佳宁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用力一握,云启立即反握住,亲和力十足的笑:“看看,刚说什么来着,又见外了不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

夏佳宁感动的吸吸鼻子,努力压下那抹哽咽,直到云启粗糙的拇指抹上她脸才意识到眼泪滑到腮旁,“又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帮你顶着,只是佳宁,我看不出那个人到底对你好不好,按理说你家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做为你男朋友是该要担当起来的,可他却像置身事外,那个人……你要看清了,别傻乎乎被人骗了,我知道我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对不起。”

夏佳宁摇头,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这个我不怕,就算全世界都骗了我,他也不会。”

云启张大嘴想说什么,接着又合上,点头,最后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那我祝福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她一脸凄惨,“现在哪还会考虑感情的事,我唯一求的就是爸爸能够好起来,否则我不会这样低头的,如果是市长做出的这样决定,欺骗我们老百姓,将老百姓的死活玩弄在股掌之上,我拼着不要工作也会去讨个公道,我夏佳宁是没那么大度的。”

云启似乎震了一下,睁大着眼睛,望着她,如果你非要去,我会全力支持你,让我的家人给你提供退路。

她没看他,却点了一下头。

好在父亲终于挺过了危险期,但瘫焕的可能性很大,药费是免费的,听说是政府在帮付,但现在救人要紧,谁都没有精力去处理别的事,妈妈气急攻心,身体也出了问题,正住院查看,她后来给秦勉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这段时间没时间见面,秦勉说好,他也在北京和渝市两地飞,也根本没时间见她,夏佳宁知道江南巷的事情那么大,他是记者肯定也有大量工作要做。

幸好还有云启,否则她一个人要怎样扛?

夏超还在北京,没人告诉他,云启问要不要叫夏超回来,她摇头,“父母的情况还不算最坏的时候,他现在正面临考试,还是不要说了,等放假再说。

白天她请了假,全天候守在医院,晚上就只能换云启来守,就在半夜她刚回到租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时,云启给她打来电话,说父亲突然发起了高烧。

她飞快赶到医院,父亲一头银丝有些凌乱,布满皱纹的眼半张半合,他戴着呼吸器,嘴唇微张却开不了口。

夏佳宁趴在他的病抢救床前,压抑的哭声低低传来:“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给江南巷的人传了假消息,我让你失望了。”

夏父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却又把头转到另一边,手指吃力地朝门口挥了挥,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让她离开。

“我……”夏佳宁只好站在一边看着医生打吊针、吃药,爸爸的神志一时清醒一时不清醒,不清醒的时候昏睡,清醒的时候就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有时也看着床前的她,只是不说话。

其实他是想说话的,只是声音只压在喉底咕碌碌地响,住在心脑血管科的妈妈也过来了,哽咽着贴着老伴问:“你要说什么?你慢慢说,我听着。”

夏父的手颤微微地抬起,抖着指着夏佳宁,夏母说,“我晓得了,会照顾好女儿的,”谁料夏父摇头,叹了口气,又用眼睛逡巡寻找,夏佳宁听见妈妈问:“是找超超吗?他还在学校,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半晌,夏父失望地转过头。

当晚,她趴在爸爸病床前,可是睡不着,再累,她也睡不着,她问医生,“为什么过了危险期还会突然病危?”

医生说人的身体很复杂,这么重的伤随时都有可能恶化,但也不排除病人突然受到别的什么刺激导致气血上涌,一时血压剧烈上升导致各脏器急性衰竭。

就在医院当晚下达第三次病危通知的时候,凌晨,她听到爸爸的呼吸变得极重,便抓住他的手,大声叫:“爸,爸,超超正在路上,你别急!”

这个时候,妈和云启还有一些街坊从外面冲进来。

主治医生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她刚站起身的时候,心电图发出了刺耳的嘀嘀声,医务人员全都冲了过来,十分钟的抢救结束,主治医生转过身来说:“他已经离你们而去了。”

“不……爸爸……”

“老夏……”

“夏师傅……”

一瞬间,哭声四起,医生们没有急着收拾仪器,都默默退至一边,将最后的一面留给家属。

只是他们不知,秦勉也在抢救室外站了很久,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在看他们,也似乎在透过他们看些什么,最后默然地转身离开,江南巷的街访都认识他了,这个时候他不方便出面,因为还有太多的善后工作要他操心。

终于,躺在病**的父亲脸容平静,他再也不用为生活担心,再也不用为了江南巷心事重重。

她蜷着身子,不能呼吸,没有眼泪,心却真的痛,她不知道心痛起来是这样的,就象撕裂了一样,要不停地吸气,它才会缓一缓,才会跳一跳。

云启也在一旁深深吸气,只能喘着气,侧过头,眼睛看向走廊,半点也不敢看病**已经离世的老人。

父亲死了,至死都没有原谅她,夏佳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全身的神经都麻木了,只是机械式地往前走,好像连方向也找不到,直到云启把她拉住:“佳宁!”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他,说:“我爸呢?”

云启摇头,“已经送到太平间了,一会殡仪馆的车会来拉,后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都交给我来做。”

当时若不是边上还有云启帮自己一把,夏佳宁想,那一刻的自己肯定会懦弱到想要大声哭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她的父亲呐。

云启想伸手抱抱她,夏佳宁推开他的手,很艰难才忍住,没有流泪,吸了吸鼻子逼自己打起精神,言不由衷地摇头:“别担心,我没事,我是夏家的长女,我爸的后事自然是我来张罗,可是我不太懂,你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夏父的追悼会安排在三天后,夏超也从学校赶回来了,破天荒的坐飞机回来的,但没有谁去责怪他。

人死不能复生,夏佳宁的心情也开始沉淀下来,因为她还有她该做的事情,妈妈是彻底没办法操办后事了,发丧的事云启全部自告奋勇承担了起来,夏佳宁和夏超姐弟负责招待前来悼念的亲朋和居民。

她先回了一次家,将父亲生前最喜欢的衣物收拾到一个小行李袋里面,这些都是给他带下去的,再环顾了一下父母住了几十年已变得冰冷破败的房间,窗前那张椅子还有凹痕,她仿佛还能看到爸爸抱着猫坐在那里的样子。

收拾父亲遗物时才发现一双手抖个不停。

“佳佳,等咱家也安置好了,啥时候带人小伙来玩玩,谈恋爱是正大光明的事,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临出门前,脑中闪过爸爸的声音,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爸爸和她说话,从此后父亲直到弥留都没再理过她,她知道父亲至死都不想原谅她,脸上冰凉,她手背抹了抹才知道全是泪,整个人似筛糠般再次战栗起来,出来的时候两条腿是软的,人要一路扶着墙才能行走。

爸爸,爸爸……死了还要背负着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的罪名,她要拿什么为父亲正名?她该怎么做?谁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萧索的北风卷着残雨,灵棚还是搭在江南巷巷口已被拆成了一片砖的废墟上,有人建议搭到市政府门口,被她制止了,她想父亲能体体面面安安静静的走,不想再发生一些警察哄抢尸体,亲友居民被打伤的场面,死者为大,只要夏家还有活着的人,那仇什么时候都可以报,不必急在这一刻。

到了巷口,就看到夏超披麻戴孝跪在父亲的灵床旁,有人来上香他就给人磕头,夏佳宁走上前问:“你吃了早餐没有?”

见夏超摇摇头,她叹了口气,“我正好也饿了,走,一起去吃点。JINBANG”

她来的时候简单在附近买了两碗粥和一小屉小笼包,俩姐弟就着一瓶纯净水艰难的吞咽下去。

“姐,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爸没了,我也不想回北京上学了,我想打工。”夏超没什么胃口,忍不住开口说。

“胡说什么,你以为自己做这种决定就很懂事了对不对?没错,爸是没了,妈也病着,但不还有我吗?我是长姐,我的工资完全可以供给上学,要打工兼职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的任务就是读书,你现在是夏家唯一的男人,只要你有出息了,姐和妈还爸爸才会得到安慰。”夏佳宁用水瓶子轻轻往夏超头上一敲。

“姐,那我们怎么给爸报仇?云启哥说我们可以去市政府闹的,把事情闹大,还可以发微博,发天涯上去,让记者来采访。”

夏佳宁捏着包子的手顿了顿,慢慢说:“爸的后事一完你就回去上学,不到放假不许回来,至于要怎么讨回公道,都交给我去办。”

“姐,可是我想爸,我想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夏超是走下飞机后才知道父亲去世的恶耗的,之前打电话只说家里有急事需要他回来商量,到医院见父亲最后一面,他一直都表现得特别坚强,像个大人一样帮着忙里忙外,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想起爸爸临走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夏佳宁也心疼得要命,愧疚得要命,再看看母亲,眼底也是布满血丝,儿女长大本该是父母颐养天年的时候,偏偏她这样让他们操碎了心,至于为什么江南巷由之前的公益项目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房地产开发,她也想不通,可她不怪秦勉,政策每天都在变,他又不是决策人,她不会怪他,这几天,家里太多事,她没有联系过他,他也只是电话安慰了她,想必人也在愧疚当中,所以她不勉强他来参加爸爸的悼念仪式,不过他倒是让花圈店送来了一个昂贵的花圈以示悼念,她已十分感激。

眼里的眼泪原本已经干了,但夏超一哭,只一会,她的眼泪也像泉水似的冒了出来。

只是她也没留意到一街之隔上的驶过来的那辆车,秦勉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司机老吴一把按下锁控键,秦勉说:“开门。”

司机摇头,“秦市长,我就大胆这一回,你现在不能下去,那里现在都是江南巷的人,你只要一露面,后果就会不可收拾,我老吴帮领导开了一辈子车,你是我见过的最和亲最好的大官,我敬佩你,可那些人他们不知道,他们会把全部的恶气全发泄在你一个人身上,我不能看着你这么走过去,别说我承担不了那些后果,就算是为全市想想,你也不能下车。”

司机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来不及去考虑后果,不远处那俩姐弟哭得那样伤心,让他的眼里也像有玻璃样的透明在碎裂,心很疼,但他还是忍住了,行程表上还有n多的会议等着他去主持,还要马上再次飞回北京介绍情况,肩上的责任让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为谁悲伤,他脸色愈来愈凉,路边霓虹灯的光映在他的眸中,小小的一些亮点,像灰烬里的余火,终于,全然熄灭,只剩黯然,他松开了把着车门的手,重新束好安全带,哑着声说:“去机场吧。”

到了中午,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年青男人,夏佳宁是见过的,那不是上回给她送钥匙的秦勉同事吗?怎么这次又自称是市长秘书了呢?也许是长得像而已,又也许人家是双胞胎也说不准,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她出面去做决定。

这个秘书说请夏家派个直系代表去谈谈赔偿事仪,夏超差点没拿砖头把人砸出去,云启也劝夏佳宁不要轻易接受政府的赔偿,这是政府摆平事情的惯用招术,因为一旦接受,将意味着整件事会不了了之。

夏佳宁应着,却还是和那个叫林秘书的人走了,她不傻,公道是一定要讨的,可妈妈病着,夏超才刚刚大一,家里以后用钱的时候还很多,她不会只为了争一口气而放弃掉全部,能拿到多少算多少再说,反正她已经是拼着要鱼死网破的决心了的。

车子停下,市委办公室负责人笑容满面地站在大门口与她握手,但他们未必真欢迎她的到来,都是表面功夫罢了,可还是需要滴水不漏。

她被迎进一间布置好的小会议厅,空调和水果早就准备好,她刚坐下的时候,门外就走进来几位头头模样的人。

“是渝师大附中的夏老师对吧,为人师表,相信我们的谈话会顺利。”他们在她面前坐下,笑得分外和蔼可亲。

调查得真清楚,想用这个身份压制她?再为人师表也是血肉之躯,少扯,夏佳宁不语,表面上的点头都没有。

见她不搭理,几个头头们觉得很失面子,也不再笑脸相迎,而是摆出了一副他们专属的公务脸,打起惯有的官腔开口。

“首先,我谨代表渝市党委,市政府向你父亲的意外身亡表示沉痛的哀悼,虽然你父亲是因违法阻止江南巷拆迁而不慎摔落房顶身亡,系自身行为过错造成,但市政府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经研e3究ghk决定,给予你父亲进行一定的人道主义补偿,内容如下:一、此次的安置房地段、房型、面积将由夏家任意挑选。二、在原有拆迁补偿款的基础上,再追加五十万,做为对你父亲意外身亡的人道主义补偿,如果夏老师没有意见,就请签字按手印,补偿款在一个月内发放至帐号上,但我们的条件是,夏老先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火化,夏家亲属不得借用此事蓄意报复政府,煽动社会人员及记者闹事。”

夏佳宁心中一痛,掩饰住,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们惯用的封口费吧,拿纳税人的钱帮你们的过失买单,怪不得现在官杀民那么多,原来都可以赔钱了事的,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又不必拔你们身上的毛。”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给我注意点。”一个年青点的立马拍桌而起,用手指着夏佳宁。

夏佳宁冷哼,“我怎么说话?我就用嘴说的,不像有些人,那张嘴的功能除了吃就是喝,我们小人物哪里学得来把吃喝享乐当高尚。”

一个半秃脑的看向其中一个问,“冯队,那天抓进去的几个老实了吗?”

夏佳宁这才知道里面有个穿便衣的警官。

那叫冯队的说:“那帮刁民不吓不老实,那天抓了几个,今天乖乖来签合同的有几十户。”

半秃看起来是这几个官里面最大的,他笑了笑,说:“谁和政府过不去,政府就和谁过不去,来签合同也算他们识相,否则政府要真翻了脸,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其他人纷纷附和,有的谈起那日冲突的热闹景象更是眉飞色舞,几个人淡定的笑容下是尽在囊中的自得,浑不知当事人的切身之痛。

夏佳宁喉间化起淡淡的血腥,欲呕难咽。

他看向夏佳宁说,“至于你家,夏老师,出了事我们也深感遗憾,谁也不想看到,但该补偿的钱政府给了,你不要就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不过你要明白,局部利益永远要为整体利益让步的道理,毕竟,你还要在这个城市里面工作,生活,吃饭,看病等等,和政府作对,对你们一家一丁点的好处也不会有,我言尽于此,给你十分钟考虑的时间。”

几个人说完就走了出去,诺大的会议室只余下她一个人,怎么办呢?不同意则意味着一分钱都拿不到,可一旦签了字,就是放弃了全部的尊严,爸爸就这样白白死了,还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水珠在她的眼睫上泫然欲滴,她六神无主,第一次才知道生活的残酷指的是什么,就是当你陷入绝境的时候,那些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的人不但不拉你一把,还在朝你扔石头,将你打入万丈深渊他们才会罢休。

她拿不定主意,打电话给秦勉,他是记者,这方面经验肯定足,谁知道他竟然关机了,她咬紧唇,她就是再理解他,这种时候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埋怨,女朋友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就真能当个没事儿人似的?那之前对她说的承诺难道只是一句空话吗?当爱情没有信任,所有的承诺都是空中楼阁,再美轮美奂,迟早也会坍塌,迟早而已。

她定定地看着指上亮闪闪的戒指,吸了口气,不,他一定是有难处,对,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一定是单位知道了他女朋友就是死者父亲后给了他压力,故意把他支开了,不让他经手江南巷的事,不是说这件事政府已经压下来了吗?报纸都只能正面报道,秦勉又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他肯定不从,所以,他有可能被派去了外地,也有可能被停职了,只是怕她担心才不告诉她,他一向就是这样的,什么事都自己承担起来,从来不想她陪着操心,而她竟还在这里怀疑他,真是很过份。

正想着,手中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云启打来的,不管是谁都好,这个时候她急需一个能为她出谋划策或是指点一二的人。

果然云启说的就是这个事,“佳佳,那个市长秘书正好就是我同学,我刚问了下他,他说现在他们找你谈的补偿条件是市长拍板定下来的,不执行也要执行,还说如果夏家不同意,那其母亲的医疗费也一并停付,所以,我想了想,我们明着是斗不过他们的,不如就先应了下来,等拿到了钱和房,到时候该讨的公道也一定要讨,就算不能告倒整个体系,那也要抓个头子出来把他搞臭去,不过不急,我们慢慢再议,至少补偿协议,你就先签了。”

个没人性的市长,她夏佳宁从今起和他势不两立,就算拼着失去工作,一无所有,她也要把他拉下市长的座椅,她就不信这些人为官不被人抓住些把柄,就算拉不下,也要把他的名声搞脏搞臭,等着瞧吧。

夏佳宁站起身,冲门外喊了声,“拿协议来让我签。”

那三天,她和夏超一直一直守在爸爸灵前,三天后还是她和夏超陪着父亲走完人间的最后一段路,丧葬过程进行得很顺利,想来有关方面已经全程打过招呼。

捧着骨灰盒的瞬间,她跪了下来,心里再次发誓要替父亲讨回公道。

回去的路上,泪水象疯了似的涌出来涌出来,她痛哭失声,夏超轻声骂:“你哭个鬼啊。”

然后他竟然也呜呜地哭起来。

妈妈仍旧住在医院,空旷的大屋子里,再没有一个人的大屋子里,她和弟弟哭抱成了一团。

晚上趴在**,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出来。一夜失眠,大约到天亮才睡着,七点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起手机一看,是云启打来的,“佳宁,我在你家门外,你能出来下吗?”

她穿衣起床,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原本光洁白皙的脸,竟一夜之间萎黄了下去,人生果然太脆弱,任何风吹雨打都能随时倒下。

下了好多天的雨竟突然停了,她冻得哆哆嗦嗦地打开门,云启果然站在外面,脸上是阴晴不定的神色。

“怎么了?”她问,“外面怪冷的,进屋来吧。”

云启摇头,一把扯过她,远离了家门才说,“不能进家说,超超还在是吧,佳宁,我来找你是突然发现了一个事,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夏佳宁点头,“你说吧,只要不是妈妈的病有什么变化,再大的事还能比得了家破人亡吗?”

哪知云启又垂下了头,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很难以启齿。

夏佳宁也被他影响得心神不宁起来,“到底什么事儿你快说。”

云启这才以不副不得不说的表情开口:“佳宁,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市长姓秦,单名一个勉励的勉字吗?”

“秦勉?你说市长叫,秦——勉?”夏佳宁喃喃念着,脸色慢慢开始有点异常。

“江南巷几任市领导都拆不下,这次为什么敢强拆,我们平时都不太关心时事,看报纸也专看报道社会八卦版的晚报而不看经常登有市领导照片的日报,还居然压根就不知道市政班子半年前又调整了,还是说刚才那个话题,为什么这任领导敢拆江南巷,我打听了一下,人家可是京官,据说是高干子弟,到咱这地方就是专啃硬骨头来的,死个把人怕什么,人家以后该升官照样升,该吃喝照样吃,得,我看你爸这回是死得冤了,这理啊,你捅破天也没地说去,你看看,就这人,长得倒一副人模人样的。”

云启将手中卷着的日报摊在夏佳宁面前,指着正中一副放大了的会议照片说。

那是一张会议的主席台照,照片正中坐着的男人严肃的做着报道,西装笔挺一派丰神俊逸,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冷毅挺拔,而他面前的纸牌上写着两个字:秦勉!旁边有一行加粗的醒目标题,下图为:市招商会议上市长秦勉作政府工作报告。

市长?秦勉???名字会一模一样不奇怪,可人为什么也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又是双胞胎,呵,怪不得,他一个报告上去就会采纳,怪不得,他总是不停的飞来飞去那么忙,夏佳宁只觉天眩地转,浑身一僵,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佳宁,下面我讲的话,你好好地听着,也许你会觉得我多事,但因为这个人,他目前算是你的男朋友是吧,我早就问过你,你了解他多少?我让我爸找人问到了一些情况,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我觉得我都有义务要和你说说。”

“秦家祖籍山东,爷爷曾做过国家主席身边的勤务兵,后经主席亲自介绍对象,娶了一名北京高官的女儿为妻,这对老革命晚年官拜重位,而他们一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秦勉的父亲秦子扬,现任中央某高官,办公地点在中南海,他妻子是团中央组织的,秦勉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十六岁出国留学,回国后直升仕途,先在北京发改委从事宣传工作,后下任河北某县长做起,一路提拔,三十五岁便已是一市之长,而渝市只是他政绩需要的一个过渡地市,最终位置还是北京某高位。

星际修士帖吧

他停了下来,静静地凝着她好一会儿,仿佛等待她的反应。

她似非常平静,“还有吗?”但颤抖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的慌乱,心是疼痛的,却又象是麻木了,眼前是密不透风的黑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当然还有,我在市政府有一个朋友,正好和这些高官有来往,你听听这个。”云启掏出手机点开,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几个男人的说话声,秦勉的声线是很特别的,特好听,是他本人,绝对没错。

这是一段简短的对话,是他的朋友开了个建筑公司,找他走关系要活来了,他答应等江南巷拆迁后将建筑承包给他们,那个朋友的声音她也熟悉,上一周他们还在冰雪之国哈尔滨一起吃了烤肉喝了啤酒来着。

录音很快结束,夏佳宁茫然的看向云启,云启摇头,“还没明白吗?他为什么非要拆江南巷,那是因为要给他的好哥们提供挣钱的路子,谁又知道他会得到多少好处呢?为这事,当地不少建筑商都要去北京告他。”

宁晓夏说,他为了不让他的兄弟拆她的家园,几十年的兄弟都闹掰了,言犹在耳,原来不过是一个惊天大骗局而已,她就是骗局中心地带的那个傻妞儿,被他们踢球一样的耍着玩,还不够,还要扒光了她耍着玩呢,她是不是还要谢谢秦勉,没让他那几个好兄弟一起上床来玩她。

“佳宁……”云启幽幽对着呆怔着的夏佳宁说:“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我当你是朋友,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他都优秀得令我信服,我可以祝福你,但秦勉不行,那真的是个深渊,我不能看着你跳下去,他的身份是市长,而且在北京早就有了未婚妻人选,现在的情况看来,当初他接近你极有可能就是想利用你去解决江南巷的问题,是害死你父子亲逼得你们家破人亡的真凶,如果你们继续在一起,让你妈知道的话……”

夏佳宁回过神,胃里一阵翻涌,“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云启咬唇,“也不是很早就知道的,就是那晚发现他在你宿舍后,无意中看到了这份日报,后来我有提醒过你的,只是那时候你根本就听不进我的任何话,我又不太明白你们之间是怎么样发展的,你是不是知晓他的身份,怎么好冒然就说。”

她凄然一笑,极冷,“我和秦勉从来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还没有和家人通报过,今后,也无需再通报。”

“我明白,如果他是真的爱你,他就不会……这样骗你。”后面的话咽回去。

她想笑笑表示她其实还好,但嘴角还没扬起,泪怎么就下来了,天旋地转中,脸色惨白,两条腿站在地上直打颤,只觉得完了,亲情,爱情,什么都完了。

怒火和被背叛欺骗的愤恨随之而起,他骗她,身份,地位,目的,感情全部都是骗她的,他们相识相交,她从来都是坦坦****地告诉他自己的一切,可他明着暗着说爱她喜欢她,占尽了她的便宜,却最终目的只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利用她为他的政绩保驾护航,为他朋友的利益而催毁了整个江南巷!!!

夏佳宁整个人似沉入无底深渊,不住地沉不住地沉,不停地痛不停地痛,象火和冰双面夹击,连两排牙都格格地响起来。

为什么假的也可以做得象真的?或者是她太渴望婚姻,太在意他,失去了辨别的能力,不愿意去看清事实。

但事实终究还是逼到了眼前。

就这样松手吗?

她努力找回一丝清明,冲云启说:“超超还没起床,这个事不能让他和我妈知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没事去看下我妈妈,我想一个人走走。”

中午秦勉给夏佳宁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像个孤魂一样飘在路上,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只是出了江南巷,沿着人行道走着。

而秦勉的电话也是打了第三个才被接起的。

那头的秦勉正在陪同台商吃饭,这是市里刚刚在高新工业园引进的一个大项目,随着夏佳宁签了补偿协议,夏父顺利火化,闹事的又抓了几个人进局子里,事态表面上算是平息了,北京那边他也打点清楚了,就全国范围来说,他这里发生的问题根本就没入上面的眼,一是没闹大,二是哪个地方强拆没出点人命的,只要地方政府自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面也不会过多的追问,只要不在社会上引起过大的舆论就行。

但他发愁的是,他的身份早晚是要公开的,他不能确定夏佳宁现在对政府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一旦知道他是市长后,是不是会把满腔的怒火都发向他,其实就算发向他也没关系,这些他都可以承受,只要过后她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他,还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敢确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现在会发生这么多不可逆转的事,当初在两人感情最浓的时候就应该据实相告的,否则也不用像今天这样被动。

想着她,借故到走廊里给她打个电话,但他没想到,前两个电话打过去都没人接,等第三个电话若是再打过去没人接的话,估计自己饭都吃不下去了。

夏佳宁听着电话那头秦勉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落地彩窗里头自己的面容,悲伤却又安静,她哆嗦着开口,“在逛街呢,人多,没听见。”

“那你慢慢逛,我晚上没安排,我去你宿舍,我们一起吃个饭。”

“嗯。”她淡淡应了声就挂断了电话,原以为她该是很恨很恨他了,但听着他的声音,她才发现,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他,从秦勉进入到她的生活里来的那一天起,似乎从来就是他一步步地靠近自己,带着优雅,不可言说的霸道,瓦解了自己的防线,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他已经登堂入室,在自己的心底劈开了一方天地,跻身在内,可……

真的舍得丢下吗?

她反复地问自己,最后才发现,舍不得的,怎么可能舍得?正经意义上的第一次恋爱,遇上他这样的高手,谁会舍得了呢?

可是,杀父仇人这四个字正像十万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挂了电话的夏佳宁继续走,课是没办法上了,好在还有几天假,积攒了许久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再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跌坐在马路边的绿化带上,如果那天,你的车子开过那条马路,就会看见有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路边掉眼泪,她在哭,你知道,她在哭,用力到最后,只剩下无声的泪水。

秦勉,我恨你,秦勉, ……

可是从今往后,就要真正成为陌路人了,只是她没想到,心会这么疼……

然后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沿着人行道往回走,边上的行人冲着她指指点点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只是庆幸,她还有哭的勇气。

路过一家自助牛排店,她进去,随意点了份牛排,吃光,那些自助的中餐也不放过,一转眼,盘子叠得像个小山一样高,她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

电视里在播着《新闻三十分》,她竟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再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冷菜送到嘴里,大口大口嚼着,不要钱的可乐喝多了,骨骼竟也能透着冰冷。

饭菜还未及咽下去,她已哇一声吐在脚边。

周边食客和服务员对着面如死灰的她不停讪笑,摇头,最后她坐在洗手间的地上,差些撑爆了的胃让她吐得死去活来,受伤的五脏六腑连同那个让她爱不得恨不起的男人彻底吐干净了,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黄昏时分暮色渐暗刻骨铭心的悲痛也一点点象刀子一样刺进心里,刀是冰冷的,冰冷的刀尖冰冷着全身的血液。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了,心里很冷,那种冷,到坐在餐厅的暖气里都没有暖回来,她明白,无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一点冷意,将始终在心底里,不会再离去。

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也想过走过去一了百了,可是她茫然抬头看着天,问自己是不是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应?终究是不甘,除了爱错了信错了人,她何错之有,她还有母亲弟弟,还有想要的工作,一家人,温暖平安快乐的生活,她一直都那样渴望要的生活,没有尝过,她不甘心。

还有,害她的人都没被惩罚,凭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等她撑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走回学校宿舍的时候,秦勉已经等在家门口了,这个让她冷到疯的根源。

她漫步走来,他等饭局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驱车而来,竟然前后差不了多久,夏佳宁看着眼前这个俊雅的男人,忽然有点想笑。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柔软地说,“我突然发现,自己很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秦勉倒是没想到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这么与自己亲昵,以前的时候都是自己坑蒙拐骗才得来的福利,今天居然被主动了一回,“傻丫头,舍不得就舍不得呗,把我管得牢牢的,我可告诉你,外头不少女人盯着我呢,你要是弄丢了我,可绝对找不回来的。”

她冷冷地看着他的笑容和快乐,背叛和欺骗,可以换来这样平心静气的幸福和快乐吗?她冷笑。

秦勉倒是没听出来夏佳宁话语里的古怪,只当她这些日子悲痛过度,急于寻找他的温暖,这会儿勾着嘴角温柔地笑,引得路过的女学生频频侧目。

牵过她的手,才觉得她浑身没多少热气,倒是不忍心她继续在外头冻着,环着她的腰就往屋里带,一直到走进屋,站在客厅的壁镜前,她才惊讶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弯着嘴角在笑。

明明是再也给不起的笑脸,这一刻,却是骗了对方也骗了自己。

“本来想今天亲自下厨做给你吃,可惜时间不够,就让人上王朝订了些菜拿过来,对了,听说江南巷的补偿款已经按之前的协议全部下发了,你有没有过去领。”

夏佳宁倏的抬起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这么关心?”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但却一语成谶。

秦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如墨般的眸子幽深得慑人,起身从冰箱里拿了水果到厨房里去洗,端出来的时候面色才算好看一点,“你妈妈的病好点了吗?不要愁钱的事,我听说市里会管到底的。”

呵呵,继续听说。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来,夏佳宁安静地喝着汤,秦勉却是一直低着头吃面前的饭,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的,恨不能立时将被痛绞的五脏六腑全部呕出来,突然她冲进洗手间狂吐不止,吓得秦勉蹲在她旁边抚着她的背,问:“怎么会吐?是不是中午吃坏东西了,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这样不行,肯定是急性肠胃炎,我送你去医院。”

她挥开他的手时,擦干净嘴迎目望向他的眼神冷烈,那一腔的恨令他往后一退,不明所以。

她不需要他廉价的同情,在他做过那些事后,再多的关切也是伪善,她现在只知道他是个大骗子,骗心骗色的大骗子。

“秦勉,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在电视台的哪个部门工作的?”突然,夏佳宁开口。

他一愣,回答,毫无温度的语调,“采编部。”

“你和市里的领导很熟吗,为什么有次看报纸,市长主持的会议你出现在主席台上,而更巧的是我才发现,原来新任的市长正好也和你同姓同名?”她再试探着问,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他没有说话,她盯着他,他的神情非常怪异,闭着薄薄的嘴唇,眼神不再有光彩。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秦勉放下筷子,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他走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转身,说:“其实有些话早就该和你坦白,只是一直觉得时机未到,怕你不能理解,其实我……”

“我们分手吧!”她打断他,说得斩钉截铁。

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个耳光,秦勉一阵头晕目眩,上前一步,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仍笑着说,尽管笑容真的很难看,“佳佳,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说真的,我们到此为止吧。”她的恨意象爆发的火山,再也没有办法压抑,可是说出口只有这么平静的一句话,什么都已经一笔勾销,这就是夏佳宁,即使再爱,也不会给自己自欺欺人的机会,其实她也很想冲过去打他,骂他,或者嘶声竭底哭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害得我家破人亡?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真相已经大白,何必呢?何必再要亲耳证实那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不说话,只是脸白得可怕,沉默良久,他说,“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用力擦擦溢出的眼泪,夏佳宁用轻松得发颤的声音说:“其实我还好,只是总要给冤死的家人一个交代,秦市长,情已逝,但我们的对手戏才刚刚开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一定会的。”

“佳佳。”他的呼唤很嘶哑,“对不起!”

“我说过,你永远不需要向我说这三个字。”她转身,清楚的看见了他眼中红色的血丝以及黑瞳里的深深愧疚,他上前捉住她的手,一点点收紧,捏得她骨头都要断了,“佳佳,还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去解决,能不能,别这样。”

她挣脱他,冷笑,“用钱补偿吗?你们除了拿纳税人的钱来为自己擦屁股外,还能有什么作为?”

“一切都会过去的,要不你打我,或者骂我,狠狠地骂,骂我祖宗十八代都行!”

她点头:“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要聪明点就该拿着赔偿金老实闭嘴,不要拿着鸡蛋去和石头碰,否则很可能是人财两失……可是秦市长,我现在心很疼,疼的受不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用力一拉,把她拉到他怀里,就这样搂着,很紧,紧得她肋骨要疼碎了,“是,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笑了,眼泪砸在他外套上,像细密的雨水“其实,我该谢谢你,因为你至少没假爱但真做过。”

“可我恨,我恨我为什么要晚一步喜欢上你,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几年前,就遇见彼此。”秦勉握住她纤细的腰,手一紧,她几乎扑入他怀中,姿势暧昧。

她拼命挣脱,他双手箝得越紧,隔着衣裤,两人几乎完全契合,突如而来的亲密让她又羞又怒,迸发了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挣开,一举把他推向后面的墙壁。

她要开门,他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她重重地摔向墙壁,后背撞得森疼,还没来得喊痛,他已经袭了过来,整个人压住她,修长的大腿抵着她的身子,然后箝住她双手按向头顶,可的语气是那样的惊慌,他说:“别走,佳佳,至少在感情上,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紧贴着她的身体开始有节奏地摩挲,这本是她以前最最渴望的亲密,此刻却让她羞耻和愤怒从心里蔓延至眼中,“滚!”她在他身下扭动尝试挣脱,每用一分力他便回应几分,手腕快被他箝断了一般,她骂,“滚开,骗子,王八蛋,神经病,杀人凶手。

他做了这么多恶事,还指望继续用美男计就能留得住她吗?她纵使再没出息,也绝对不会委身于杀父仇人的身下。

她用尽她知道听过的所有的骂人词汇,不解恨,还是不解恨,趁着他手松的一瞬,她抽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向眼前的脸扇去。

她的手指与他脸上的肌肉一起颤抖,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人,打的还是一市之长,但她来不及思考后果,就算送她去派出所她也觉得这一掌扇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也是他该得的。耳边仿佛回响起那声脆响,秦勉惊愕不可置信的表情也重新浮现,从小到大,敢在他身上动指头的也只有他家老爷子,如今得要加上一个,他最爱的女人。

好一阵子,他只是怔怔地瞅着她。

夏佳宁冷笑不已,再骂一句活该,给他一耳光算轻的,如果有刀说不定她也会挥过去。

镜子里,是他变成铁青的脸,还有她忽然毫无血色的脸。

手指银光忽闪,她怔怔看了几眼,突然发疯一样把戒指往下撸,然后一把扔出去,“去你的戒指,去你的结婚,你不配。”

秦勉慌慌张张去捡戒指,茶几上的杯瓶被她扫落地上,发出巨响,她掉头就下了楼,楼道阴暗的光恍恍惚惚地照着她瘦削的肩膀和手指,一边走一边剧烈地喘息,痛恨和悲愤让她无法平复,她用围巾把头包得实实的,他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突然转身,在风中大吼,“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容不得你来叫,你给我滚。”

她不愿再回头看他那张脸,当身后的男人如蛇蝎猛虎般,一滴眼泪掉下来,接着,一串一串……

她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到,扑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那天晚上,寒流袭击渝城,气温陡降十二度,风雨袭来,豆大的雨点夹着冰粒啪啪地落在水泥地面上,**出一个个小水圈,夏佳宁站在屋檐下直视着外面滂沱的雨夹雪,马路上已一片迷茫,这才想起该走的人是他,那是她的地盘。

勉强咽进去了碗馄饨,买了把伞,她在呼呼的风中,自己走回了学校,三小时后,站在楼下,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因为,屋里的灯亮着,他竟还在等她?可当她开门进去时,屋里已经空无一人,曾经摆放整齐的洗发水沐浴露内衣**都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一串钥匙醒目的摆在鞋柜上,是他的性格,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空旷的房间里,除了漂浮的空气,再别无他物。

其实一开始就能猜到这个结局,却没有猜到……它会来的这么快!

如果这场遇见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结局,那么他们在相识的最初是否就该懂得止步爱情?

可是……能被控制的感情,从来不叫爱情。

房间里冷得能结冰,如同她伤透了的心失望透了的心再也不可能暖回来。

她慢慢蹲在地上,嘴唇泛白地哆嗦着,用膝盖抵住心口,空****的房间回**着无声的抽泣……

她又梦到了这几天都会做的那个恶梦,寂静的大街涌动着不安的气息,混乱开始,两群人无声冲到一块,棍子、铁条一下一下打在人身上,也听不到声音,脑海里却有蓬蓬蓬的闷响,有被打的人张大嘴无声大叫,眉目缩成一团,无还手之力,打人的便放过他找另一个目标,有被打出的鲜色血花,不多,点点斑斑而已,一片混乱。

接着一声闷响,她听到这无限放大的响声,失声惊叫,划破了无声场景,她冲过人群,只看到爸爸躺在青石板路上不停扭曲抽搐的身体,就像电视剧里的武功高手们受了内伤一样,血慢慢从口鼻,耳朵,眼角淌出,血液是浓暗色的。

一群特警站在巷口,有尖锐的痛感深深刺入还在回忆当中的脑袋,她艰难呼吸,辗转翻身,汗落如雨,霍然惊起,人已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心仍在砰砰急跳,不得安息。

窗外寒风粗暴地吹过,没有警察,也再没有强拆,可是为什么她的梦中总会有整群警察荷枪实弹在出现?一次一次,她无法逃脱。

她靠着墙坐在落地窗前,不敢再睡,就这样从深夜一直呆坐到早上,想了很多事,想她和秦勉是怎么认识的,想他们吵架那会怎么难受的,想他怎么对自己好的,想他偷亲自己的样子,总之满脑子都是他,

等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连他们的回忆都这么的短暂,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她还没尝够爱情的滋味,现实就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是干的,明明她的泪腺浅得很,可居然没有落泪,只是心里像被撕裂似的剧烈抽痛着,拼命张开嘴呼吸还是透不过气来。

从此以后,秦勉这个简单的名字就成了她午夜的梦魇,怎么挣也挣不脱,她就象是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石块,一转眼,就要粉身碎骨。

好不容易才把夏超送上火车,周一开始在政府部门和周边上班的人都会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漂亮女孩捧着一张父亲的遗像定定地站在市政府大门边,一站就是一天,不管刮风下雨,也不停的有警卫和民警过来劝阻,但女孩意志坚定,只冷冷地说一句,“我会站到你们市长下台那天为止。”

任何人在疯狂决绝时的选择都无法预计,即便夏佳宁这种胆小怕事的女人,在尖锐的压抑下也有崩溃的时刻,所以才会不计后果地做出这样疯狂的报复。

然而市长秘书过来请她进去谈谈,她也不去,只说,“没什么好谈的,我只需亲眼看到他被警方逮捕这一个结果。”

秦勉气得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每每站到窗前见到她又生气地别开眼,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些日子,谁能又吃好睡好了。

“秦市长,那个疯子要不要叫派出所强制送到精神病院?天天在这闹得影响也太不好了。”各办的头头都觉得挺愤怒的。

“随她高兴,想站多久就站多久,对了,等会你再搬张凳子下去,毕竟是咱们的工作不到位,人家亲人去世了,心里难受,要准许发泄。”秦勉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当然清楚夏佳宁的个性,你越压制她越反抗,现在和她谈什么都听不进去,索性就由着她,她不也要工作也要生活吗?就不信还能把这儿当成家了。

天空一片灰霾,似乎又要下雨了,她苦笑,现在的她哪里还像个人民教师,在她的眼中每天都充斥着各种被陷害被侮辱被嘲讽被诋毁,然而在命运面前,她只是卑微如蝼蚁的弱者。

一辆大奔缓缓驶出大院,她还险些被撞倒,车窗缓缓拉下,里面坐后排那人微拉下墨镜,露出浓眉大眼,不过看她的眼神带着关切,“怎么也不带把伞?”

他明明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却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俯视感,那双眼睛深的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有种莫名的怯意。

夏佳宁滔天的愤怒瞬间盈满于胸,刚平复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那双眼睛像淬了火似的狠锐,心里只反复念着,夏佳宁,就是这个人毁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她冷笑:“秦市长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他叹口气,推门下车,也站在那里,半晌,说:“你妈妈她,好不好?”

夏佳宁冷笑:“市长去基层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脸色微微发白:“我知道不管怎么说都对不起你们夏家,可是后来你也看到了,我弥补过,也努力过。”

夏佳宁打断他:“是,您的努力非常见效,江南巷终于顺利拆除了,我爸爸化成一捧灰睡在那个小盒子里,我妈还在家里躺着起不来床,我像个疯子一样丢人现眼,这就是市长您要的政绩。”

他看她:“佳佳,你要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冷笑:“没得好处?我再差也不过是开除公职,但能拉一个市长垫背,难道不划算?”

他忍耐,终于忍不住:“夏佳宁,你不要害人害已”

她心中一痛,掩饰住,冷冷地说:“谢谢市长的指教。”

他颓然上车坐下,然后怔怔地抬头看着她,过半天,说:“佳佳,对不起。”

她笑起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答应过所有江南巷的居民而没有做到吗?”

“做不做得到时间会证明。”秦勉不动神色地望向她,眼中慢慢地透出一点矛盾,说不出的矛盾和异样。

她的脸色很不好,眼底还带着一圈青黑,下巴尖尖细细的好像瘦了些,而变得更多的是眼神,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坚毅顽固,那模样就像一株被雨水洗练过的兰花,荏弱却不服输,虽然真的很想,很想就这样跳下车就将这个让他抓心挠肝的女人搂进怀里好好疼疼,但现在他不想表露太多,冷冷开口,“我要去开会,你要不要一起?”

“我会在这里等着秦市长被带上手拷为止。”夏佳宁握紧拳头压住火气,满腔的不忿似乎要奔腾而出。

“真有骨气。”秦勉笑了笑,乌云底下,他俊美的笑容非常冷酷,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带着似有似无的杀意,车窗慢慢升起,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嘴角不羁的笑,那是一张惊人英俊的脸。

座驾扬长而去,留下夏佳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大奔明亮的车窗里倒映着的那个人是她吗?里面的自己眼窝泛青,阴郁冷冰,脸色苍白,一身披麻戴孝的装扮完全跟鬼一样。

又见几个路过的人拿着手机嘻嘻哈哈的对着她猛拍,再也忍不住气得用遗像的背面掩住脸跑开去。

不,她不会放弃的,不会这样被他耍,不会这样被他骗,她会要他付出代价!

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日子她过得非常混乱,以至于很多很多年后她再想起,也只想永远忘记,不再有任何回忆,可是不论她怎么忘记,它仍如刀刻斧凿,一丝一毫都不肯错漏,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逼切地清晰。

缠绵淅沥的雨一直下了一个星期,终于停了,天空被雨水洗得一片瓦蓝。

秦勉随意懒散地靠着座椅背,扬着眉望向大门那个转角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这情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这些日子无论他什么时候来都能看见夏佳宁站在那里,他还以为她至少能坚持住半个月呢,哪知才一星期就打退堂鼓了?

其实他还是有些惊讶夏佳宁的毅力,那么娇娇小小的一个人,身上到底蕴藏了多少的能量,可以这样抛却尊严与面子,只为讨一个所谓的公道?

那么现在,她不出现,是已经想通了?可他不知道,夏佳宁并不是想通了放弃了,而是被一个电话惊得赶回了家里——云启说,她妈妈又发病了。

已是深夜,这阵子发生太多的事,她压根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眼睛又涨又疼,却干涸得流不出眼泪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落泪的时候,在这种非常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能倒下。

医院里的icu病房外,在走廊的长椅靠着墙坐下,轻声问云启,“告诉我医生是怎么说的?”傍晚云启来电话时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她妈突然心绞痛进了医院,她什么都来不及问清楚就急着赶了回来。

“医生说,是心肌梗塞。”云启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夏佳宁难以置信地捂着唇,有点无措地喃喃:“妈妈心脏平时都很好的,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她自然很清楚心肌梗塞是多么严重的病症,那是会随时要人命的。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警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你如果再在市政府那儿闹就要把你抓起来,邻居说你妈还没听完两眼一翻就倒下了,幸好是旁边有人在,送医院及时,不然就……”后果不言而喻。

“真没想到他真敢赶尽杀绝。”夏佳宁顿时觉得手指冰凉,心里又惊又怕,她几乎不敢想象她跟母亲也差点就天人永隔了。

秦勉,你难道还嫌我恨你不够深吗?

“谢谢你云启,如果这段时间不是你一直帮着我照顾着家里,告诉我该怎么做,我的世界恐怕都一团乱了。”她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尽管心里已慌乱一片,可还是镇定地开口。

“算了,我看你也不要再去市政府了,没用的,就算给他造成影响不好又怎样,他一样还是当他的市长,在他的地盘怎么能告倒他呢。”云启摇头。

“那就这么算了?”夏佳宁看向他,云启沉默了许久,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最近那个某地被查处的副市长,好像是被人到北京上访给拉下马的,就算秦勉背后势力雄厚,拉不下马,那也能让他臭名远扬,仕途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亅.。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