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路中发生的这一幕,就好像是慢镜头一样在她的眼里回放,鲜血弥散开来。

在马路上,街边正在经过的车辆都纷纷减缓了车速,然而,那辆肇事车辆,却提速飞快的开走了。

“天啊!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么多血……”

在马路边,很多行人都停下了脚步驻足看,有打电话报警的,也要惊讶的,吃惊于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车祸现场。

在前面执勤的交警飞快的跑过来,拦开来往的车辆,对对讲机说:“在XX路和XX路交叉口的中央广场,发生车祸,急需增援!”

杨拂晓疯狂地推开前面遮挡的人群,直接跑过去,地上躺着的外婆的白发已经完全染红了,地上积了一大摊血。

她都不敢向前走一步,鲜血将一双眼睛都映的通红。

“外婆?”

杨拂晓吃力的蹲下来,她不敢动面前躺在地上的外婆,只是向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仍旧有微弱的呼吸。

她自言自语地说:“外婆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另外一边的沈嘉攸,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沈嘉攸!”

杨拂晓向旁边移过去,却没有来的及转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就伸手去拉沈嘉攸。

沈嘉攸侧脸上都是血,看起来比外婆还要可怖,因为车辆是从沈嘉攸的右边飞快的行驶过来,一定程度上,沈嘉攸为杨老太太挡去了一定的冲力。

“拂晓。”

杨拂晓点头,眼泪掉落下来,“嗯,我在,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你也不会有事的,外婆也不会有事的……”

沈嘉攸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似乎只是摇头的这个动作,就会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拂晓,我骗了你。”

“没关系,你骗了我就骗了我,我不在意……”杨拂晓看见沈嘉攸还是想要张嘴说话,口中涌出大片的血迹,浸湿了白色的衬衫衣领,“你别说了,你休息一下!”

“不说,就没机会说了……拂晓,”沈嘉攸咳了两声,“其实,你的端午哥哥没有死……”

杨拂晓愕然瞪大了眼睛,眼眶里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正好晕染了他脸上的一片血迹。

“我知道,他没有死,但是你……”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目光落在沈嘉攸深灰色的眼眸上,以及眉上的一道伤疤。

沈嘉攸忽然笑了一下,唇上的血,将他此时此刻惨白的嘴唇染成了嫣红的颜色,他抬起手来,用小指勾了一下杨拂晓的手指。

“记得么?”

杨拂晓察觉到手指动了动,沈嘉攸的手指挽着她的手指。

“端午哥哥?”

沈嘉攸的笑忽然凝在唇角,呼吸急剧喘起来,却越来越微弱。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而近,倏然而至。

杨拂晓被护士拉开,将地上的沈嘉攸和外婆抬上担架,做简单的处理。

她的衣襟上染着血,手上也有血,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着救护车在面前开走,她都来不及说一句话。

车祸现场已经被封锁了,一个交警看着这个孕妇有点可怜,便护着她来到马路边,“姑娘,你要去医院么?”

杨拂晓没有说话,目光呆滞地盯着前面因为车祸而拥堵的车道,脑中的思绪纷乱,却隐隐约约听到有歌声。

一片旷野中,头顶是湛蓝湛蓝的天空,有黑色的飞鸟飞过。

那个时候,杨拂晓大概才只有七八岁,沈嘉攸十岁,手中拉着一个猫头鹰的风筝,迎着风跑,她在后面追。

“端午哥哥!你让我试试!我也要放风筝!”

杨拂晓跟在端午后面跑,但是端午就是不停下来,她一不留神就摔了。

端午赶忙跑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风筝的卷轴,将杨拂晓扶起来:“你怎么样?”

“哈哈,我抓住你了!”杨拂晓一下子抱住了端午的胳膊,用手抹了一把脸,成了小花猫。

端午无奈的一笑,将杨拂晓扶起来,把卷轴给杨拂晓握在手中,杨拂晓一拉,一扯,觉得风筝的力量大的都能把她带着飞了。

天空中飘散着几朵云彩,悠悠****。

杨拂晓握着卷轴也向前冲,跑了一会儿,停下来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端午过来。

她摇晃着手臂,“端午哥哥!你快点过来啊!”

端午坐下来之前摸了一下杨拂晓的头发,挨着她坐下来,看着她一张红通通的小脸,问:“不高兴?”

杨拂晓点了点头:“我不想走。”

她见过要领养她的杨氏夫妇,穿的衣服都特别好,第一次见,还给外婆家里送了很多东西,还给她买了十分漂亮的裙子,还说以后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来看外婆,但是她就是不想走。

“但是,还是要走,对么?”端午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流云,“人总是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有你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

杨拂晓听不太懂,但是她知道,端午哥哥的意思,是她不得不走。

是的,舅舅舅妈已经收了别人的钱,就一定要走的。

一直到第二个月,杨拂晓离开。

杨拂晓拎着一个小包,告别了外婆,由杨氏夫妇拉着向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处走过去。

“拂晓!”

后面传过来一个声音,杨拂晓惊喜的回头,看见端午站在院墙的黑影之下。

杨拂晓挣脱了杨栋梁的手,向端午跑过去,“端午哥哥,你总算来送我了!”

端午笑了笑,将一个食品纸袋中的牛奶糖给杨拂晓递过去。

杨拂晓抬起头来,“你会到C市来看我么?”

端午犹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我会。”

“拉钩!”

杨拂晓拉住端午的手指,“一言为定,如果你不来看我,我就回来找你!”

她趴在私家车的车窗口,看着站在院门口的端午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就和现在一样。

不,也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在车上,他在车下,看着她远去。

而现在,她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远去。

“姑娘?”

交警再三的叫声终于将杨拂晓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转而看向交警,点了点头。

交警帮杨拂晓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救护车的医院地址,“谢谢师傅了。”

………………

顾青城这几天,去了一趟美国,亲自见了给沈嘉攸整容的博士,终于拿到了一份整容前的相貌还原图。

此时此刻,董哲开车去一家整容医院里去接了顾青城,顾青城坐在后座,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里面的照片调出来,眯起眼睛看着上面的这个人。

之前顾青城去过X县杨拂晓的家,进过她的房间,在房间的桌上有一个相框,就是三个小孩子,其中有一个是扎着羊角辫的杨拂晓,一个是林子,一个就是端午。

而沈嘉攸的这张整容前的还原图,就是端午。

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阖上,顾青城闭上了眼睛。

答应杨拂晓要帮她找到当时死里逃生的端午,但是却没有想到,端午竟然就是沈嘉攸。

顾青城拿出手机来给沈嘉攸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他问董哲,“拂晓现在还在学校?”

开车的董哲说:“杨小姐和朋友一起参加毕业典礼,参加过之后会和沈三少吃饭,”他从后视镜内看了一眼顾青城,“沈三少去接了杨老太太。”

顾青城霍然开目,幽暗的瞳仁里闪过一抹看不懂的暗沉。

而就在此刻,董哲的电话响了,是阿绿打来的。

“老大的车被人偷了。”

在离开去美国之前,顾青城是从夜色离开的,私家车就放在夜色的外面。

注意到顾青城的眼神,董哲及时的掉头,车子驶向夜色。

然而,车还没有开到夜色,顾青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老大,沈嘉攸和杨老太太出车祸了。”

………………

顾青城来到医院,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

从电梯内走下来,远远地就看见在手术室外面,一个身影在公共座椅上坐着,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

杨拂晓侧脸上沾着鲜血,血已经凝住了,手掌上也有。

从旁边经过的人,屡屡侧目,但是她却好像浑然不知一样,肩膀有点瑟瑟发抖,医院的环境清冷,好像整个人都沉入了冰窖之中似的。

肩膀上忽然向下沉了一下,一件黑色的大衣压在了她的肩头。

杨拂晓后背猛地一僵,抬起头来,小巧的下巴已经被人给抬起来,手帕覆上她脸侧已经干涸的鲜血,用了一点力气擦拭。

“怎么搞的跟一只小花猫似的?”

杨拂晓的视线刚开始有点散,虽然说是瞧着站在面前的顾青城,而实际上,好像是透过顾青城看着更远的地方。

顾青城微微蹙眉,“你在看什么?”

杨拂晓淡淡道:“我在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顾青城不解:“什么?”

杨拂晓忽然扬手就给了顾青城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在顾青城了脸侧,脸上即刻便浮起了一个巴掌印。

她是下了狠手的,不仅听着响,而且疼,相反的作用力在杨拂晓自己的手掌心,同样疼,疼到麻木。

在走廊旁边经过的人都纷纷看过来,这是一出什么戏?女打男?渣男劈腿了?

对上顾青城赤红的双眸,路人觉得这眼神简直是要杀人了,赶紧走。

顾青城没有松开杨拂晓的下颌,只不过脸上剩下的那一丁点的笑意也随之隐去了,目光落在杨拂晓的脸上。

杨拂晓别开脸,躲开了顾青城的手,她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人:“顾青城,你真的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骗子,而且,你是一个杀人犯!”

因为这是一场故意肇事逃逸的交通事故,在手术室外面有一名警察陪同,刚刚和局里调动监控录像的警员通过话,从安全通道里出来,就刚好听见了杨拂晓大声喊出的这句话。

杨拂晓的余光落在这个警员身上,伸手指着顾青城,“警察,他是杀人犯!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就是他开车撞人的!”

顾青城站直了身,一只手抄在衣袋中。

身后的董哲向前走了一步,“杨小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老大一直是跟我在一块儿的。”

杨拂晓死死地盯着顾青城一张波澜不惊的眼睛:“我看到了,就是你,你的车,还有坐在驾驶位上的你!”

她难以想象,当时在路边,她看见在车内坐着的人是顾青城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狠狠的绞痛。

“你说你现在还在上海,事实上呢?你不是说你还有两三天才会回来么?你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医院里站在我的面前?!”

董哲上前一步,“老大没去上海,老大去了美国,他也是为了去找你……”

“闭嘴。”

顾青城打断了董哲的话,一双眼睛依旧看着杨拂晓,“那么,如果是我的话,我为什么要开车撞人?”

“因为……”

杨拂晓顿了顿。

她忽然想到,曾经在MSC集团大厦的总裁办公室内,顾青城对沈嘉攸说的那句话,他要杀了他……

“因为你……”

手术上门口的灯忽然灭了。

杨拂晓的注意力迅速地转移,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向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面前。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口罩,摇了摇头:“给老人家准备后事吧。”

虽然说杨老太太的身体向来还不错,但是受了这种车祸重创,年轻人尚且不行,更别提老年人了,抢救之后仍然不行,房间里的护士已经给外婆下了呼吸机。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站在医生面前没有动。

“你说我外婆怎么样?”

医生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杨拂晓忽然一下子抬高了嗓门,“你说什么?你这个庸医,你胡说什么?!你们滚开,都不要动我!我外婆身体好,怎么可能死了?!你在胡说八道!”

病人家属这种情绪失控是医生经常性遇到的,医生也不着急,而且在手术过程中,也自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个怀着孕的孕妇在这里,也不容易,医生便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这一句话,剖开了再一字一句的重组,传入了杨拂晓耳中。

杨拂晓眼前忽然一黑,向后踉跄了两步,跌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中。

外婆走了……

端午他……

也……

端午的手术比外婆的手术要早结束二十分钟,已经推进了重症病房,除了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骨折之外,伤到了头部导致颅脑外伤,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

“药物治疗不能断,当然也有醒来的可能性,有先例在前,所以沈太太你也不用多担心。”

杨拂晓现在的身份还是沈嘉攸的夫人,送到医院这里来,医院的医生都知道她的身份。

顾青城揽着她的腰站定,杨拂晓用手肘撞开身后的顾青城,却因为自己的气力不足,向前踉跄了一下,又被身后的人揽住了腰。

她又用手肘向后靠了一下,结果顾青城将她揽的更紧了。

杨拂晓挣扎:“你放开我!我肚子疼!”

顾青城眸中神色这才变了变,吩咐后面的医生,“找产科医生过来。”

杨拂晓抵不过顾青城的力气,最终卸了身上的防备,任由他带着自己去了产科检查室,检查了身体。

大夫检查之后说,比起同时期的胎儿来说,胎心很弱,需要调理,不要过于情绪刺激,毕竟孕后三个月和产前三个月都是比较危险的时期,必须多注意。

从检察室里走出来,医院走廊上忽然走过来几个警察,走到顾青城面前,出示了手中的警察证件。

“是顾先生对么?请跟我们走一趟。”

董哲向前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警察说:“不要妨碍公务,只是想要顾先生配合我们接受一下调查,您确认和这起车祸有关。”

董哲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顾青城皱了皱眉,拦住一边的董哲,“我跟你们走。”

从刚才杨拂晓看见他的态度,他就已经有所疑心了。

一名警察走到杨拂晓面前,说:“杨小姐,您是目击者,我也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可……”

“不行!”

顾青城打断杨拂晓的话,看着警察,“有什么事情问我就可以了。”

警察说:“但是您毕竟没有办法替代证人。”

杨拂晓坚持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是,能不能先让我去看一眼外婆。”

她的眼眸中含着泪,泪水已经将睫毛完全晕染了。

外婆安安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床单,这个太平间里有点冷。

其实,在很久以前,杨拂晓都有点不懂,为什么人死了之后要推进冰冷刺骨的太平间里,放置几天,就又要推进火炉之中火化,就算是生来没有承受的最,死后都要受了。

杨拂晓在床边蹲下来,因为肚子难受,她蹲下来的腿改为跪下来,膝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今天外婆不回来的话,如果她没有想要回来照顾怀孕的自己,如果她还在疗养院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她握着外婆的手,手指屈伸,骨瘦如柴。

外婆闭上了眼睛,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外婆……”

她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她趴在外婆的手肘上,眼泪将白色的床单晕染了一大片痕迹。

身后传来脚步声,杨拂晓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床想要站起来,膝盖关节处有点麻木,站起来不太稳,从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想要扶她,她转身避开,一双眼睛虽然含泪,但是看向面前的这人,却是冷漠丝毫不夹杂着一丝情感的。

………………

沈宸良接到顾青城的电话,便立即起身,换衣服想要出门。

因为晕机还有点头昏脑涨的盛微微迷蒙地从**爬了起来,“你去哪儿啊?

“顾总惹上官司了,我去一趟警局。”

盛微微依听就清醒了一半,“我也去。”

警局里,一直等到沈宸良来了之后,警察才从顾青城口中得知了他当天的行踪。

“请问,十一点三十分你在哪里?”

顾青城说:“我从一家整容整形医院里出来,然后让董哲去接我,我有不在场证明。”

董哲的回答自然是和顾青城是一致的。

前面有整容医院的医生来作证明,之后有董哲作证明,但是……“在车祸发生的这四十分钟内,你在哪里?”

“我在等人。”

“证明呢?”

无疑是没有。

顾青城打电话给董哲之后,便拿着东西先去了一条街巷之中,便是之前曾经有一次跟着杨拂晓去的孟曦的租处,只是心血**去了一趟,但是,在那里并没有看到孟曦。

孟曦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嘉攸的,也就是端午的,他需要找到孟曦。

可是,在那条街道之中,因为比较偏僻,没有监控录像,有过路人都没有一两个,而且谁有注意到谁了。

警察经过了粗略的计算,从整容医院到中央广场附近,需要不到十分钟,再回去,按照监控录像上显示的时间,理论上和事实上都是完全吻合的。

“车牌号为……的这辆车呢?”

顾青城看了一眼警察提供的车辆照片,“这辆车丢了。”

………………

不知是不是巧合,顾青城的这辆宾利欧陆,在当天傍晚之前,阿绿找到之前,已经被警局的人排查监控录像之后率先找到了。

车辆内部,采集了驾驶位上的指纹信息,有三个人的,然后经过比对,比较新的是顾青城的,还有指纹能看出时间已经很久了,几乎辨别不清楚的是杨拂晓的指纹,还有就是盛微微的指纹。

杨拂晓坐在警局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热水,水杯中的水汽在她的眼前模糊了一片。

她的确是开过顾青城的车,盛微微也曾经开过。

但是,这两个人完全排除可能性。

当天从车祸现场还有两名目击者,在见到顾青城之后,也同时指认他微肇事者,况且,除了人证之外,在路况监控录像中,也能看出来,虽然录像有点模糊,但是经常性的看录像的警察,通过比对,得出结论,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八,可以确认。

顾青城转身想要离开,被一个警察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顾先生,您涉嫌肇事逃逸,故意伤人,您不能离开。”

警察说出这样的话,意图显而易见。

董哲上前一步挡在了顾青城面前。

在这个过程中,不止是董哲,沈宸良也一直都陪同在顾青城旁边。

沈宸良自始至终蹙着眉。

如果按照顾青城说的,那么,这就是有人做了故意栽赃给他的,能做到这样天衣无缝的,肯定是经过了周密的布置,调查过顾青城的行程。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抽丝剥茧,最终确认之后,杨拂晓的心也越来越冷。

顾青城转过脸来,视线和杨拂晓在半空中相遇。

他向杨拂晓走过来,“拂晓,不是我做的。”

杨拂晓低着头。

顾青城接着问:“你信么?”

杨拂晓眼眶很红,但是已经没有眼泪了,抬起头来看着顾青城,嘴角忽然衔着一抹冷笑,“我不信。”

她的嘴唇偏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你是在洗白你自己么?我信你,还是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顾青城,我知道你冷血无情,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肯定也不会回答,因为你做事从来都没有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准则……”

“我没有做过怎么告诉你原因?!”顾青城在杨拂晓身前顿下,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你对我难道连这么一点的信任都没有吗?”

这一次,杨拂晓没有挣扎,而是呆呆的看着他,“顾青城,我外婆死了……然后端午成了植物人,你让我怎么信你?”

顾青城的眸色很黑很深,他双手的力气一点一点消减,然后撤了力气,闭了闭眼睛。

………………

当晚,顾青城被拘押,从次日起,除了当事的律师之外,谁都不能见。

盛微微因为顾青城的嘱托,跟在杨拂晓身边,陪着她去了酒店。

紫荆园的话,杨拂晓是绝对不会再去了,沈家也没有办法回去,所以现在只有去酒店。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外婆去世,沈嘉攸成了植物人,而她一直以来喜欢着爱着的人,竟然就是事故的肇事者。

杨拂晓靠在床头,脑子里嗡嗡嗡一阵乱响。

盛微微不信这些事情是顾青城做的,她是自始至终站在顾青城这一边的,但是事实上是杨拂晓的外婆的的确确在这场车祸中去世了,而且沈嘉攸也受到了伤害,而杨拂晓就是目击者。

她在外面的面馆里买了两份面,但是杨拂晓没有吃两口,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进了碗里。

“拂晓……”

盛微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杨拂晓,帮她抽了一张面巾纸用来擦眼泪,“这件事情肯定不是顾青城做的,你肯定是误会她了……”

“我相信我的眼睛,”杨拂晓将筷子放下,她真的吃不下,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如果连我自己看到的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信什么?”

“我就不信,”盛微微说,“难道你还不了解顾青城的为人么?”

杨拂晓越过盛微微的肩膀,看向在酒店墙壁上挂着一个装饰的铁艺雕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了解。”

顾青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真的不了解。

“他在临走前,告诉我,他去了上海,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都说他还在上海要好几天才能回来,但是却意外出现在马路中,还开车撞了人,”杨拂晓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眼睛一眯,泪水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我原本以为我足够了解他了,但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够了解他……”

当晚,杨拂晓失眠了,她睁着眼睛看着窗边,影在窗上影影绰绰,如同鬼魅一般。

她想起了外婆。

只要是想起外婆,眼泪就会莫名的涌出眼眶,想止都止不住。

她想起了端午,也就是沈嘉攸……

她竟然已经和端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屡屡都觉得沈嘉攸带给她亲切感,但是却没有认出来。

杨拂晓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她怎么就这么傻!

盛微微躺在另外一张**和沈宸良聊微信,顺便将杨拂晓口中所说的话向沈宸良转述了一遍。

“她现在怎么样?”

“还是那样,她还是不松口,她认定了就是顾青城。”

………………

沈宸良了解杨拂晓现在的心理,杨拂晓是的的确确看见了,从路段的监控录像上都可以清楚的看清楚。

他给盛微微发过去一条:“好好照顾她,如果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沈宸良把手机放下来,看着面前的顾青城,“警局这边会还有几天调查取证的时间,会很快的上诉。”

顾青城身上的白色衬衫卷上去半幅衣袖,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眼睛下有深深的阴影,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几天原本就睡眠不足。

沈宸良拿出笔记本,已经将时间轴重新梳理了一遍,“杨拂晓说你之前告诉她你在上海。”

顾青城撑起双臂,双手交叉,“是,因为我在调查另外一件事情,当时还没有打算告诉她,但是……她明显已经知道了。”

就在医院里,当顾青城从杨拂晓口中听到“端午”这两个字,就知道沈嘉攸已经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杨拂晓。

他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沈宸良摇了摇头,“现在不管是录像的证据,还是人证,都一应俱全,如果上诉的话,法院的判决显而易见。”

他顿了顿,“现在我是你的律师,你是我的当事人,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我们好制定下一步的对策,做减刑申辩还是无罪申辩。”

顾青城睁开眼睛,看着对座的沈宸良,“无罪申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