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听愣了一愣, “哦”了声,人却没动。

路淮津给她递了杯水,问她:“不想洗?”

陈听摇头, 故作轻松道:“没啊。”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 他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属于他的气味也缓慢包围过来。

路淮津长腿支着,西装外套早已脱掉,扯松了领口。这幅模样与那次在酒吧偶遇时差不离,虽说今天他的头发还是规规矩矩造型好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 总有压不住的痞性。

陈听看他一眼,发慌, 总觉得他的目光渐沉, 周身似乎有股侵略性, 某个瞬间,她脑子里不由得蹦出婚礼上,他亲过来的画面,紧张之余, 她突然心思一转, 有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众目睽睽下, 他连亲她一下都不愿意, 就连她没忍住挑明了问, 他也只是插混打科忽悠过去……

而旁边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小姑娘的小心思, 只见他唇角轻轻挑了挑, 得出个结论:“那就是……不敢洗?”

心思被人戳中, 陈听小声说:“为、为什么不敢洗!”

他一笑, 凑近了些问:“怕我干点什么?”

陈听心脏鼓噪着, 跳动的速度愈加快了,却不知道哪来的胆量,莫名其妙去与他对视:“你想干点什么?”

话音刚落,脑袋被他抬手敲了下,随后听见他说:“想什么呢,赶紧进去洗。”

陈听捂着脑袋被他打过的地方,起身麻溜进了主卧,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一呼一吸平复心情。

须臾,她突然想到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拿过来,换洗衣物更是没有,进衣帽间一看,却发现里头装了满满两柜女士衣物,从睡衣到礼服、再到日常的衣物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套是日常她喜欢穿的品牌衣服。

陈听凑近了闻,发现衣服全都清洗过,是很舒服的洗衣液味,视线往下一扫,看见两个抽屉,她拉开一看,耳廓开始发烫。

左边是收纳好的袜子,而右侧,则是成套的内衣裤。

她抬手,拽出一件内衣,摸到标签看了眼尺码,却发现居然准得离谱。

她就这么拽着那件内衣,内心无比复杂。

她打小在这圈子里耳濡目染,表面夫妻利益联结,多的是没有感情各玩各的,有些男人打小没缺过钱,自然本性也就暴露,多偶倾向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身边凑上来的莺莺燕燕不少,她虽说看出了今晚他对那女生的不在意,但既然有他看不上的,也必定会有入眼入心的。这内衣选得那么合适,是不是就是因为过往的一些经验……

陈听酒意上头,似乎所有的感知都被放大,心里堵得慌的感觉也是,磨磨蹭蹭进去洗了个澡,吹好头开门出主卧的时候,发现他一身黑色家居服,站在她门口。

利落短发湿着,滴着水,他左肩搭着条毛巾,也不擦,只在视线撞上的瞬间跟她解释:“进去用下吹风机,你的手机已经送来了,在茶几上。”

“哦。”陈听侧开身子让他过去,高大的男人越过她,影子擦着她,进了主卧卫生间。

里面水汽弥漫,空气被挤得有些闷,路淮津觉着热,想到之前岳晋源讲的女生洗澡水温度很高,看来是真的。

动作慢也是真的,一个澡洗了约莫四十来分钟。

他垂眼笑笑,身边骤然多了个人,不习惯是真的,新奇也是真的,更多的,是被热气萦绕包围后的不自在之下,掩盖起来的那一层踏实。

拿了吹风机,他刚将插头插上插座,就见门边晃过个人影。

陈听刚洗完澡,素着张脸,皮肤嫩得不像话,更是显小,她半靠在洗手间门口,小鹿般的杏眼湿漉漉看向他,似是被热水洗去了一身醉态。

路淮津眼神询问:“怎么了?”

陈听挠了挠脖子,抬起手,食指往身后指,“好多衣服。”

路淮津会意,“都是洗过的,还合身吗?”

陈听点头,稍稍偏了点脑袋,刚刚明明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问,可脑袋突然变得很钝,说不出来。

他也不催,耐心等着她说,左侧肩膀被头发上坠下的水滴洇湿了一小块,变成了饱和度更高的黑。

支吾了会儿,她终是开口:“都是你买的?”

路淮津点头:“怎么了?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款式……”陈听垂着脑袋摇头,实在说不出“性感”这个词,情绪又整个掉了下去,小声嘀咕,“你怎么那么会买啊,连我穿多大的……那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垂着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颇为不高兴的小半张侧脸,她手绞着睡衣衣摆,上头的浅黄色波点被她揉得皱皱巴巴。

即便路淮津自认不是个敏感细腻的人,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酸意,阴阳怪气得就像赵铭睿惯来最爱发的库洛米表情包。

他没忍住,心思绕了绕,大概清楚了,“那个,是我拜托你姐给你买的。”

陈听抬眼看他,路淮津似笑非笑,眼神似乎正扫过她胸前那一片……

脸颊瞬间涨红,“我,我还说你怎么那么有经验,我那么小,不希望自己的老公太、太……”

**。

这俩字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干脆噤声,暗自后悔自己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见状,他懒洋洋笑了,“小姑娘,把我当什么人了?”

陈听立刻接话:“当大好人。”

“油嘴滑舌。”他扯下肩上的毛巾,“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没了。”她转身,往客厅走。

听着身后传出来吹风机响起的声音,她摸出手机,涨红着脸,给姐姐发消息:【姐,你给我买了内衣?】

陈可破天荒回得很快:【路淮津让我给买的,怎么?又长大了?】

陈听:【……】

陈可:【真长大了?你之前已经够大了吧,怎么遗传的,我也不这样啊。】

陈听急忙回:【没有!!!我就是问问。】

陈可:【行。】

陈听见陈可一副结束对话的架势,咬了咬唇,还是打算问清楚:【姐,你实话跟我说,公司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陈可:【?】

【什么麻烦?】

陈听:【就之前外公着急让我相亲,不是因为公司遇到大麻烦了吗?现在我也已经跟路淮津结婚了,可以告诉我了吧。】

过了几秒,陈可直接给她来了个电话,陈听回头看了眼主卧,跑到阳台接起电话,陈可劈头盖脸就来:“不是吧陈听,不是吧!你结婚,就是因为觉得公司遇到麻烦了?”

沉默须臾,陈听“嗯”了声,“差不多吧。”

陈可深呼吸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就算公司出什么事了,我还能卖了你去救?”

着急之下,她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当时你突然就要结婚,我还以为是路淮津的脸太对你胃口,毕竟孟书宇也是这么说的,后来我看劝不动你,他对你也挺好,我就没拦着,以为你真心遇上了想结婚的人,谁知道,你可真行……”

阳台上落地窗开了半扇,风涌进来,陈听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捏着手机的指尖也莫名冷得厉害。

见陈听没了声音,陈可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再加上自家妹妹今晚喝了不少,要是被她这一骂,情绪激动了再闹出什么事来,那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叹了声气,压下了嗓音:“小听,姐不是在怪你,主要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不希望你后悔,知道吗?”

陈听吸了吸鼻子,轻轻弯了下嘴角:“没事姐,我不后悔。”

就是公司现在没问题,保不齐以后会不会出什么事,她嫁了路淮津,只要不离婚,至少陈可这辈子可以衣食无忧,外公也能放心。

过了会儿,陈可叹气:“小听,你喜欢他吗?”

她不答。

陈可试探着叫了声:“小听?”

“好像……喜欢。”她声音很轻,似乎轻易就能被风吹散。

陈听走到客厅时,路淮津早已吹完头发坐到了沙发上。

厨房里咕嘟作响,她好奇道:“你饿了?”

“没,给你煮的解酒汤。”

陈听张了张嘴,有些好奇,但并不意外。

陪他一起去岳晋源的店里烧烤那次她就见过他处理食材,从动作看并不像生手,甚至异常熟稔。

只是她料想不到他还能费心做这个给她,本来今天最累的其实是他。

陈听心里头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他坦白,他却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坐下聊聊?”

陈听悻悻然坐下,咽了咽口水:“聊什么?”

“你误会我都误会成什么样了,得跟你解释下。”他直接说着,倒是也没直接开始解释。

陈听摸了摸鼻尖,小声说:“也不全是误会吧……”

他挑眉,“都把我想成‘经验十足’的人了,还不算误会?”

陈听偏着头看他,理直气壮道:“又有白月光,婚礼上还有人哭哭啼啼,我回来一看那个……那么合身,总免不了要多想。”

“白月光?谁给跟你说的我有什么白月光?”路淮津拧着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至于马启青,我今天话都没跟她说一句……”

说到这,他不免一笑,视线直直看着她:“吃醋了?”

“我没有……那个叫什么喻晚的,不就是你的白月光?我可都听见了。”

“喻晚?”路淮津稍作思索才想起来,大概是上次带她回家吃饭时听完喻晴说的那些话时就误会了,当时,她看着跟没事人一样,路淮煜还说她不在乎他,原来只是她藏得好。

这个认知让路淮津心情大好,他唇角上翘,耐心跟她解释:“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也不来问我,憋着生闷气?她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哦……”陈听听着厨房里的声响,觉得心情畅快到不行,刚想进去看看他是用什么煮的,就听见他微凉的嗓音:“既然说到这,我也得好好问问你了……”

陈听看向他,不等他问完就主动交代:“你说赵铭轩吗?他是我前男友,我声明,我真不知道他是赵铭睿他弟,要是知道你是他哥哥的朋友,我肯定一早就跟你解释,分手之后我就给他拉黑了,绝对没有还想着他……”

这些类似于绝对没有想前男友之类的话,早在当初相亲的时候她就解释过一次,他不知真假,但不想让这件事让两人存了嫌隙,于是存了逗她的心思,问:“不是因为我是他哥的朋友,所以故意找我结婚报复他?”

“怎么可能!”

他点着头,问:“还有吗?”

陈听转了转眼珠子,“没了。”

“真没了?”

陈听拧眉,又想了想,再开口时,语气多了些许不确定:“还有什么吗?”

他看了她一眼,过了会,语气带着平时少见的吊儿郎当,酸溜溜道:“去个酒吧都能有人给你表白,可以啊你,陈听。”

陈听:“……”

作者有话说:

你路哥这八百年前的飞醋,味道简直不要太浓

宝子们中秋快乐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