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周京的花开的更加多了,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望月楼外边,也是桃花朵朵,梨花飘香。

叶渃脚底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也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日她心情还算不错,便让浅碧给她打扮,而后往门外而去。

这日叶渃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衣裙。春日的风正温柔,裙摆随风曳动,叶渃的心情也不错,让浅碧扶着她,便往外边去。

身旁的皇后娘娘丽色仙姿,眉眼含着浅浅笑容时,一张漂亮的面孔似乎都在发着光一般,浅碧心情忍不住好起来,同样面容含笑,出声道:“娘娘还是要多笑笑,您笑起来更好看一些。”

浅碧想了一下,又弯唇补充道:“跟天仙一样。

叶渃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浅碧心性纯良,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平日里也细心,这段时日都在这里伺候着她。叶渃虽然不出声,但对浅碧,也并无不满。

而浅碧,自然知道叶渃接纳她。皇后娘娘身旁换了那么多的宫女,却让她待在她身旁最久,她自然是要更加用心照顾皇后娘娘了。

所以即使叶渃不说话。浅碧也不害怕。

往前走了一会儿,看到前边有一树海棠花开的不错,浅碧的眼眸弯了弯,便对叶渃道:“娘娘,奴婢去给您摘一枝海棠放在瓶里栽着可好,放在房里,那必然是很香。”

叶渃没有意见:“好。”

浅碧便小心地松开了手,看她立的好好的,便去摘花去了。

望月楼外边的海棠花都有些年头了,生得比人要高许多,树枝有的缠绕得跟藤一样,浅碧不好折枝,便只能踮起脚尖。

叶渃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着她灵动的模样,忽而想起了盈绿。

浅碧伺候得的确不错,但她还是更习惯从小跟在自己身旁的盈绿。

目光,不自觉地往下边看去。

登高望远。

便是说的叶渃此时。

底下的重重的宫城,像是迷宫一般,深又有深。宫人行在宫道之上,或匆忙而行,或慢行。

谢雪斐离了宫,但朝廷并不无人管,便时而看到有大臣,或紫袍,或蓝袍,在宫中行走,或三两人交谈而行,或独自拢袖而走。

身旁清晰脚步声传来,叶渃回头看,便见到浅碧捧着海棠回来了。

一身粉衣的她,抱着几枝海棠回来时,娇俏的面容上带着灵动明媚:“娘娘,奴婢摘了许多的海棠。若是放在瓶中栽着,应该能够香许多天。”

却又想到,花枯萎了会不好看,她又连忙摇头:“不不不,奴婢明天再来摘,花开一天。奴婢就来摘一天。”

看着她有些憨的模样,叶渃忍不住扑哧一笑,接着折返回去往回走。

浅碧下意识就去扶叶渃,但怀里抱着花,她又不能过去扶。只能先把花放到地上,去扶住叶渃:“娘娘,奴婢先扶您回去,等您回到房了,奴婢再过来把花抱回去。”

叶渃自然没意见。

浅碧把叶渃扶回了房,接着又往外走,把刚才折的海棠给抱回去。

把海棠放到桌上,拿来剪刀,浅碧便想要把花枝修剪一下,好放进梅瓶里边。刚剪了一枝,想到皇后平时也没什么好打发时间的,她又回头,笑着对叶渃道:“娘娘,要不您来剪吧。”

叶渃点头。

浅碧把海棠放到她面前,又把剪刀递了过去。

叶渃便拿着剪刀,开始细致地剪。

阳光从窗外怕爬了进来,落在地上,也照了一些叶渃干净姣好的面容上。

浅碧本来实在看叶渃剪枝的。却不自觉地,欣赏到她的容颜,见她低着头,恬美安静地修剪着,她忽而想到了如今在外的皇上。

皇上已经离开有十多日了,但是皇后,却一次没问过他。

皇上容貌也是生得极好的,比画里的谪仙还要生得好,跟娘娘立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一样。两人分明是可以好好的,却弄成了这般。

浅碧有些遗憾。

叶渃安静地把花枝修剪好,便拿给浅碧,浅碧连忙去放在梅瓶里,放在窗下,等放好,便冲叶渃回眸一笑:“娘娘,放好了。”

叶渃却有些困了,轻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笑容却并不浓:“好。”

她自然没有去睡,撑到了用了午膳之后。这一日,东西也吃了不少。

实际上,浅碧早就发现,自从陛下离开后,娘娘的心情,比之前都要好许多。

由此可见,娘娘对陛下有多憎恶。

一日安稳,心情不错,晚膳的时候,叶渃吃的比平时还要多了一点。而入睡前,她突然想到了谢雪斐。

已经过去了十多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希望,他一辈子都不回来。

这天夜里是二月二十五的夜晚,仍旧跟平时一样,却又跟平时不一样。

扦插在梅瓶里边的花,还在夜里散发着芳香,浅碧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微微抬眸头,看了一眼四周,而后,又继续在窗下,打了个哈欠,闭眼睡了过去。

而在她身后的房里,烛台突然摔倒,而后,开始往四周蔓延。地上似乎浇了什么东西,火迅速燃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望月楼的火,是什么时候燃起来的,反正守在周围的御林军发现时,火已经开始飞快蔓延。

上边关着大周最为尊贵的女子,哪怕她将来可能是个弃后,这一刻,也无人敢忘记她的存在。

他们连忙以最快速度往上冲。

只是,在他们往上时候,突然出现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一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一场,人为故意的刺杀。

而他们,被黑衣人拦在了外边。

而房里,火焰越来越高,四周不断有东西断裂,发出刺耳的声音。躺在**的叶渃,便是被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了。

可她醒来了,但是,却挣扎不起来。

浓烟滚滚中,她奋力睁眼,却只见到已经爬到床边的火焰。以及,火焰开始烧到了床边。

房梁被火焰烧的掉落,白日坐的桌子也已经被火焰烧了一半,修剪好放在窗前的海棠,早就已经掉入了火中。

满眼都是汹涌的火焰,空气中,都是焦味。

而窗下的浅碧,仍然在熟睡,被火烧到,却浑然无觉。

“浅碧!”

叶渃忍住恶心与难受,连忙出声唤她。但她仍旧是,一动不动,靠在那里。

哪怕知道她怎么了,叶渃仍是鼻中酸涩。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用尽全力挣扎想要起来,想要逃。

可是她这因为吸入了太多浓烟,此刻全身乏力,根本挣扎不起来。

只能如躺在窗下的浅碧一样,等着火焰冲她烧过来。

那火焰,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兴奋的恶魔,一点点地,往她身上烧,而她,呼吸被扼住,灵魂被困住,像濒死的鱼一般,任由宰割,根本无法挣扎逃离。

迷蒙间,她似乎见到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她一开始以为,那人是来救他的,可手中,分明又提着剑。

此人,是来杀她的。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

吸入了许多浓烟的叶渃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似乎也看的不清楚了。

门外,此刻林恒然还在跟人打斗。

这些不知道如何潜入宫中的黑衣人,武功极其高强,他自诩武力超群,也还是无法杀了那拦路的黑衣人,冲进去救人。

只能硬着头皮,竭尽全力跟他们打。

宫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现这边走水,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地往这边赶。

等到他的人来了,林恒然这才有机会,趁机脱身。

虽然皇帝此次出去,据说是为了另一个女子,可皇后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他以最快的速度往里冲,可冲到门前时,却发现,门竟然被从里边锁住了。

林恒然瞳孔睁大,更确信这群人有预谋而来,心中着急,连忙抬脚去踢,可当他踢开已经被火烧的有些松动的大门之时,这座在这里立了接近百年的望月楼,在火焰之中,轰然倒塌……

***

而远在大齐,凤尧一身银袍,立于月下,举杯独饮。

清淡月光拉长影子,将手中的琼浆玉露一饮而尽后,他估量着时间,背对着身后,便问身后的人:“大周那边,是不是已经差不多了?”

身后的男子含笑躬身,拱手而道:“自然,大人吩咐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完成不好。”

凤尧满意之至,点点头。后又把玩酒杯,眼里带着浅浅的笑,玩味道:“就是不知,容洛可是会在乎这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