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路径诡异的超强台风给海南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数十亿,琼东南地区损失最大,内陆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而最让人心惊与震撼的便是发生在万花镇附近的山体滑坡。

在这场由台风引起的次生灾害中,死亡二十一人,失踪七人,重伤十三人,轻伤二十多人,弘达旅业建造的别墅区和热带雨林公园的主体部分全部被毁,损失惨重。

如果不是鸿图伟业地产集团董事长岳鸿图在事发之前及时示警,灾害发生后奋勇当先,率领公司全体员工冒险救人,只怕当时在工棚里避雨休息的民工没有一个能跑出来,全部会被垮塌的山体掩埋,肯定无人生还。岳鸿图作为亿万富豪、地产大亨,却身先士卒,不惧危险,挽救了一百多位民工和当地百姓的生命,并因此而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一度濒临垂危。这些令人震撼的事很快被各大媒体报导出来,顿时轰动全国。

岳鸿图的英雄行为受到了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的高度评价,媒体也纷纷赞扬。三亚市委市政府早就指示医院全力抢救,有关领导也多次到医院来看望,向主治医生详细询问岳鸿图的伤情和治疗方案,同时也慰问了其他伤员。

顾影在手术后不久便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岳鸿图的情况,得知手术成功后,便请求医生为她保密,不要把她流产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媒体。医生知道她是为了救人才失去孩子的,遗憾之余也十分敬佩,对她的这个合理要求一口答应。只是,她住在妇产科的病房,这个秘密最终也是保不住的。

刘博现在对这位女上司充满崇拜之情,不用她吩咐便守口如瓶,跟谁都没说,只是很精心地照顾着她。他虽然年轻,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但也大概知道应该炖些鸡汤、鱼汤之类的滋补品给她喝。平时还没什么,医院外到处都有酒楼饭馆,可现在风大雨大,店铺大都关门歇业,这让他十分为难,费了很大劲才能买到一锅鸡汤或者一碗鱼汤。

医院里很混乱,受伤的人太多,到处都是伤者、病人和急急忙忙跑来跑去的医护人员。刘博与公司的司机分别守着顾影和岳鸿图,还要照顾同样重伤的公司保安,湿透的衣服没办法换下,只能靠自己的体温烘干。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两人就憔悴下来,幸而仗着年轻力壮,都没有着凉感冒。

无论是留在万花农场医院的卢裕、朱舜、丁跃文和陈志航还是呆在三亚医院的刘博与司机,手机都因为长时间的雨水侵蚀而损坏,无法通话。卢裕抽空回到公司,用固定电话与北京的刘伟业取得联系,把情况汇报了,但三亚那边却始终没有联系上。刘伟业想办法打电话到三亚市委市政府,这才得到确切消息,知道岳鸿图已经做过手术,但目前仍在昏迷中,而顾影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正住院治疗。他心急如焚,可三亚机场仍然关闭,所有航班都取消,他没办法赶过来,只能设法打电话给医院领导,要求他们全力救治,费用方面不用考虑,一定要用最好的药。

三亚的领导早就对医院做了指示,因此他们一直都在努力救治伤者,岳鸿图和其他重伤员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台风的威力在两天后陆续消失,凤凰机场才重新开放。在海南没有派驻记者的内地媒体纷纷涌向三亚。他们在医院采访了获救的那些重伤员、参加抢救工作的医护人员以及鸿图伟业公司参与抢险救人的员工,然后到万花农场采访正在安置受灾职工的徐兆伦,又赶赴县城采访了曹书记,再到事故现场采访正在搜寻遇难者遗体的部队官兵。

一个个后续报道接连见诸电视、报纸、网络,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伴随着当事人的讲述一幕一幕地重现,每个时刻都扣人心弦。

航班恢复后,刘伟业最先到达三亚。他直奔医院,打算先探望岳鸿图,然后再看望其他伤者,还要慰问参与抢险救人的全体公司员工,并安排下一步的工作。随着各地飞来的航班陆续降落,谭柏钧也到了,接着是谢恒亚。他们全都从机场直接赶到医院,探望仍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岳鸿图。

很快,岳鸿图一直想见的省委省政府的领导来了,农垦总局的局长也来了,可他却一直没有清醒。巨石和大树的撞击造成他的脏器破裂,内出血严重,如果不是顾影当机立断,将他送往三亚救治,只怕他很难存活下来。虽然及时做了手术,但他伤得太重,昏迷了三天仍然没醒。刘伟业到达医院后,一问情况就急了,立刻催促他们组织专家会诊。

这时,从海口医院、部队医院、农垦医院抽调的医疗骨干都已到达三亚。专家们详细了解了岳鸿图的伤情和治疗情况,认为他虽然伤得很重,但并不是疑难杂症,送到医院后处置得当,手术很成功,目前虽然尚未苏醒,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听到几个专家得出的结论,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省里的领导在医院把岳鸿图和其他伤者都看了一遍后,便想起了顾影。从县委书记和医院领导的汇报中,他们都知道了这位年轻女性不顾危险,亲自驾驶吉普车开道,带着公司的另外一辆车驶过危险路段,在狂风暴雨中赶往三亚,这才使那些重伤员及时得到救治,否则的话,那十几个人不一定能全部活下来。因此,他们看完全部伤员后,便问医生,“那位送伤员过来的女士呢?”

医生再保密也不会对省领导隐瞒,便轻声说:“她被石头砸到腹部,却坚持着把伤员送过来,结果一到医院就流产了。我们已经为她做了手术,她的伤势不重,但孩子没有了,身体很虚弱,目前的情绪很低落,谁都不愿见,也不怎么说话。我们觉得,现在最好不要勉强她,更不能让她再受刺激,让她的心情平静一点再接触外界比较好。”

几位领导马上对顾影的病情表示了极大关切,指示医院一定要照顾好她,然后请刘伟业传达对她的慰问,这才离开这里,去视察三亚及周边县市的灾情。

刘伟业把领导们送到医院外,看着他们上车离去,便神色凝重地回到医院。他一听到顾影流产心里便咯噔一下,随即又是痛惜又是难受。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大哥的,但是这件事绝不可以告诉刘定国,不然他会更加痛苦,后果难以预料。

他回到住院部,马上叫来卢裕,“现在谁在照顾顾总?”

“一开始是小刘,他跟顾总一起来医院的,所以一直是他在照顾。后来台风停了,我们才联络上,我就把阿兰带过来了。”卢裕汇报得很详细,“顾总不愿意有人守在旁边,阿兰和小刘大部分时间都在病房外面,只有送饭的时候才进去。”

刘伟业点了点头,在他的带领下走到顾影的病房,对守在门边的那位海南妹妹说:“你进去问问顾总,可以见我吗?”

阿兰答应着,轻轻推门进去。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低声说:“顾总请刘总进去。”

刘伟业对她微一点头,便独自走进病房。

里面有两张病床,但只有顾影一个病人,大概是医院体贴,怕她被人打扰,因此没再安排病人进来。顾影半靠在床头,脸色比纸还要白,瘦得非常厉害。医院这几天特别嘈杂,记者来来去去,想要见她的不知有多少,可都被刘博奋力挡住,没放一个记者进来,这才让她这间病房一直很安静。三天来,她除了回答医生的问题外几乎没说过话,吃的也很少,以致身体特别虚弱,一起来就头晕,只得躺着。

刘伟业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关切地问:“小顾,身体怎么样?”

顾影看着他,半晌才道:“别告诉他。”

刘伟业心里一酸,却只能强忍着,微微点了点头。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刘伟业才轻声说:“你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

顾影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影的脸已经瘦得还没他的手掌大,此时在淡漠里隐含哀痛,让刘伟业很心疼,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们刘家一次又一次的让这个女孩受到伤害,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弥补都不为过,可他很清楚这姑娘的性格,她不会接受任何金钱或物质上的补偿,他的言谈举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她拂袖而去,走得无影无踪,而这是绝对不能出现的情况。

沉默半晌,刘伟业温和地说:“你需要增加营养,要有人照顾,这些都让我来安排,等你出院以后先住在三亚吧,公司那边的条件不好,不利于你恢复健康。”

顾影抬眼看了看他,目光随即转向窗外。天空依然满是阴霾,让人感觉很闷。她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略带关心地问:“岳总的伤怎么样?”

“他还没醒,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刘伟业郑重地说,“是你救了他。”

“他救了很多人。”顾影很平静,“我们当时救人的时候没有别的心思,不过,这件事应该对公司拿下万花农场的那个项目有所帮助吧?”

“应该会有一些帮助,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刘伟业的声音仍然很温和,却隐隐流露出心灰意冷,“万花农场地处台风走廊,做项目开发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修建预防灾害的各种设施,而农垦总局又一直不肯松口,这样的话,最后我们肯定得不偿失,会大大亏损,所以我打算放弃这个项目。海南是发展的好地方,我们可以在别处看看,像陵水、万宁、琼海、文昌都很不错。等鸿图的伤势恢复到可以乘飞机了,你就和我们先回北京总部。我想让你担任集团的策划总监,帮我们把握各地分公司开发项目的策划工作。”

顾影对他打算放弃万花农场这个项目的想法并不惊讶,岳鸿图在推动这个项目的过程中遇到的种种挫折已经让她感到前景不容乐观,卢裕和朱舜这样的中层干部都很着急,而他们高层已经觉得筋疲力尽。失去这个意义非同一般的孩子让她非常伤心,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斗志与干劲,离开这个地方去做别的项目,让一切重新开始,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低低地说:“我同意,只是,为了做这个项目,前期投入了那么多钱,想起来有点痛心。”

“几百万我们还损失得起。”刘伟业微微一笑,“反正还打算在海南做项目,前期收获的人脉资源和社会效益也是有用的,不算亏。”

顾影被他的乐观所感染,眼里的悒郁淡了一些。刘伟业察觉出她的情绪有所好转,心里也有了一点欣慰,跟她闲聊几句后,见她有了几分倦意,便起身帮她把床头摇下去放平,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走出病房。

当天晚上,岳鸿图苏醒过来。这时他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刘伟业特意要求给他安排高级单人间,便于他静养。医院已经知道岳鸿图的身份,别说他是舍己救人的英雄,就是普通的生病,那肯定也是单人病房,因此早就为他安排好了。

岳鸿图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守着刘伟业、谭柏钧和谢恒亚,便声音微弱地说:“你们都来啦。”

谭柏钧双眉一挑,幽默地笑,“是啊,来看看大英雄,沾沾你的光。”

谢恒亚比他斯文得多,“听说你受了重伤,我来看看,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

“谢谢。”岳鸿图无视谭柏钧的调侃,对谢恒亚笑了笑。

刘伟业知道他的心思,不用他问,便把这三天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包括他们救了多少人、有哪些领导来医院看望过以及海南公司的现状。岳鸿图仔细听完,对于领导的探视与媒体的报道一字不提,只是敏感地发现他没提到顾影,当即问道:“小顾呢?她怎么样了?”

刘伟业本来不想当着谭柏钧和谢恒亚的面说这事,但是略一思索便知道肯定瞒不过他们,顾影住的病房就说明了她的病情,这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过去的,与其让人胡乱猜测,不如索性由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他看着岳鸿图,轻言细语地说:“小顾被石头砸到腹部,可她急着把你和其他重伤员送到三亚来,所以没有管自己的伤。你们得到了及时救治,可她却……流产了。”说到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什么?”岳鸿图脸色大变。

“你别激动。”刘伟业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医生说孩子有两个多月了,可小顾没有察觉,大概因为是第一胎,她没有经验,再加上工作忙,就没注意。”

岳鸿图跟他一样,明白这个孩子是刘定国的,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就连谭柏钧也以为是面前这个好朋友的,不由得眼里都流露出同情。

岳鸿图呆了好一会儿才长叹,“这段时间她没有食欲,瘦得厉害,我都没有想到她可能是有孩子了,怪我太粗心了,要不然……这个孩子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也不能怪你。”刘伟业的喉头有点发哽,好不容易才能平静地说话,“当时那个情况,她一定会救你,所以,这是无法避免的。”

岳鸿图又叹了口气,心里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谭柏钧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和地说:“孩子虽然没了,但你还在,这比什么都重要,将来你好好对小顾,孩子还可以再有的。”

“是啊。”谢恒亚也安慰道,“等你们的伤好了,以后还可以再生。”

岳鸿图微微点了点头,对他们说:“柏钧,你和恒亚都去休息吧。我这儿没什么了,你们工作也忙,就别老呆在这儿了,还是尽快回去吧。”

“是啊,你们先回去吧,别守在这儿了。”刘伟业在旁边补充,“等鸿图的情况稳定了,我打算让他和小顾回北京休养。”

岳鸿图立刻赞同,“小顾应该回北京,让我妈好好照顾,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另外,妞妞跟她的感情很好,有孩子陪着,她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谭柏钧和谢恒亚在三亚的医院里呆了这么两天,彼此欣赏,性情相投,现在也成了朋友。两人见他的情况确实好多了,便没再坚持,一起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以后我们到北京来看你。”

刘伟业将两人送出去,然后返回病房,将自己的打算详细说了。岳鸿图听他提议放弃这个项目,也没有反对。他现在受了重伤,起码得养一个月才能恢复。顾影身心遭受重创,只怕更是力不从心。刘伟业要负责整个集团的事务,不可能分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呆在这里专门搞一个项目。农垦总局一直坚持不让步,他们现在都不想再花功夫去反复沟通说服了。

岳鸿图长出一口气,洒脱地笑道:“放弃就放弃吧,我带小顾回家去,趁着养伤的时间跟她好好相处,争取能让她接受我。”

刘伟业想着自己的大哥一个人默默来去的情形,心里特别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让顾影跟着岳鸿图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他微微点头,努力控制着,尽量轻松地说:“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我会安排,你就别管了。”

“好。”岳鸿图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非常虚弱,感觉里里外外都在疼。护士进来给他往输液的药瓶里加了一些止疼安眠的药,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岳鸿图坚持要去看顾影,护士没办法,拿了个轮椅来让他坐上。刘伟业亲自推着他到楼下的妇产科病房去。

顾影的情况仍然不好,苍白、消瘦、沉默,让守着他的员工也都心情沉重。刘伟业把岳鸿图推进去,便在他的示意下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岳鸿图伸手轻抚顾影的额,温柔地叫道:“小影。”

顾影一怔,转头看向他,那双显得更大的眼睛犹如深潭,里面全是悲伤。岳鸿图将她慢慢拉过来,低低地说:“小影,对不起。”

这句话顿时触动了顾影紧闭的心门。她无力地靠在他宽阔的肩头,声音很轻很轻,“孩子没了。”

岳鸿图无言以对,只能说:“对不起。”

顾影泪如泉涌,只觉得天地之大,她却一无所有。虽然现在是热带的盛夏,她却感觉不到温暖。

岳鸿图的伤口又疼起来,却始终稳稳地搂着她,一直没让她察觉。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柔声说:“小影,跟我回家吧,让我来照顾你。”

顾影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流泪,但“跟我回家”这四个字却打动了她的心。爱情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而类似于亲情的感情却可以很长久。此时此刻,她确实很想有一个家了。

岳鸿图吻了吻她的额,声音更加柔和,“跟我走吧,妞妞也很想你。”

顾影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她擦去泪水,轻轻地说:“我可以跟你去北京,不过不想住在你家里。我一个人住惯了,跟太多人同住不太习惯。”

“行,我来安排。”岳鸿图一口答应,“你放心吧,我带你去北京是休养,用不着应酬谁,我会让你过得轻轻松松的。”

顾影微微点头,“好,谢谢你。”

“别再跟我说谢字了,好吗?”岳鸿图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谢你呢。”

顾影这几天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救了谁以及救了多少人,这时听他一说,不由得很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谢什么?”

岳鸿图觉得她跟自己的性格很像,这次能从那么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里及时救出这么多人,主要是她的功劳,可她完全没有这种意识,更别说施恩图报了,这让他非常喜欢。

顾影冷静下来后才想起他现在重伤未愈,赶紧直起身来。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憔悴的脸,她立刻下床,“我送你回病房吧,你得多休息。”

岳鸿图心疼她,连忙说:“刘总在外面,你叫他进来吧。”

顾影没什么力气,也就没有逞强。她过去打开房门,对坐在外面椅子上的刘伟业说:“刘总,麻烦你送岳总回病房吧,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

刘伟业见她的情绪明显好转,心里很高兴。他站起身来,关心地伸手想扶她回房,她却本能地一让,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刘伟业,嗫嚅着想解释,“我不是……我……对不起……”

刘伟业笑了,“没关系,不用道歉,我明白。”

顾影的脸热了一下,心里的悒郁又淡了一些。刘伟业走进房间,坚持看着她上床躺下,这才离开。

他把岳鸿图送回去,扶上病床躺好,这才轻笑着问:“小顾对你靠近她有没有排斥?”

“没有。”岳鸿图想了想,“确实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挺自然的。我又没有那种邪恶心思,她用不着防我吧?”

刘伟业微微一笑,“我刚才想要扶她进病房,她闪开了,不让我碰。”

岳鸿图一怔,随即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笑开了,“原来,我在她心里还是与众不同的。”

“是啊,你希望很大,再加把劲。”刘伟业笑着抬手看了看表,关心地说,“你睡会儿吧,我去安排回北京的事。”

岳鸿图已经累得不行,只觉得天旋地转,便说了声“好”,很快就昏睡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小时后,刘伟业接了一个电话便冲到机场,买了最近一班航班的头等舱机票,直飞北京。

刘伟业到达首都机场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与等在那里的二姐刘卫红、三哥刘安邦会合,然后从另一个通道进入机场里面,等在停机坪。

刘卫红在团中央工作,仕途上颇为顺利。她比两个弟弟还要清楚大哥过去的艰难、现在的成就以及将来的发展,对他非常崇拜,这时情绪也比两个弟弟激动。她低声对刘伟业说:“大哥最近一直在出差,很忙很累。你们公司在海南那边的事一出来,大哥就知道了。他虽然没跟你们联络,但一直很关心,后来还托朋友到医院把鸿图和那个姑娘的病历复印了一份寄给他。他昨天收到的,看过以后就放在一边,还是照常工作,谁知今天正开着会,突然就倒下去了,送到医院后说是心脏病发作,非常危险。那边是小城市,医疗条件比较落后,大哥的秘书与这边联系,派专机过去接他回来。大哥每年体检一次,一直身体都很好,怎么会突发心脏病?这简直就是为了什么事突然心碎了……”说着说着,她有些崩溃,捂着脸泣不成声。

刘伟业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顿时揪成一团,疼得厉害。当着哥哥姐姐,他也不用克制,非常愤怒地问:“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哥就不能离婚?难道我们非得看着大哥就这么过下去?现在是心脏病,以后还会出什么事?”

“伟业,不是我们不让大哥离婚,是他们蔡家不肯。”刘安邦比弟弟冷静,“如果大嫂不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大哥就离不了。难道你让大哥上法院去起诉,闹得人尽皆知?”

刘伟业咬着牙狠狠地说:“那帮姓蔡的,就想攀着大哥的关系往上爬,全是不要脸的东西。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也就顾不得老爷子跟他们家的关系了,直接找朋友帮忙,把他们的路子全都封死,看他们还能怎么蹦哒。”

“算了,伟业。”刘安邦叹了口气,“大哥忍得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咱爸的健康。这次大哥突然病重,我们都不敢告诉老爷子。你要是乱来,不怕把爹气得又犯病?”

刘伟业又气又急,却很无奈。刘安邦说得对,他其实并不敢对蔡家怎么样,就是怕自家老爷子生气,出个什么好歹。

他们正说着话,一架飞机在夜色中降落在跑道上,向他们这边滑行过来。停在旁边的救护车已经接到通知,立刻迎上去,刘伟业他们也赶紧跟着跑过去。

飞机缓缓停下,舱门打开,刘定国的随员就抬着担架出现,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慢慢走下舷梯。刘家姐弟三人等在下面,担架一抬下来就关切地上去叫“大哥”。

刘定国的脸上罩着氧气罩,身边放着氧气袋,一只手背上扎着针,跟在担架旁边的人提着输液瓶。在黯淡的灯光下,他脸色灰白,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听到弟弟妹妹的声音,他的眼皮动了动。刘伟业他们一边跟着担架急步往救护车走一边俯身听他说话。

刘定国困难地呼吸着,声音极其微弱,犹如耳语般的说了四个字,“别告诉她。”

刘卫红和刘安邦都没听清,刘伟业却听懂了,立刻斩钉截铁地保证,“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刘定国放下心来,再度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