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规通过了,自然就要快马加鞭地做环境评价,但这必须等到报告出来,才能向国土资源厅提出申请,于是,谢恒亚他们回去搞控规,岳鸿图带着顾影回了万花农场。

这段时间是海南最热的时候,太阳白花花地罩下来,大地一丝风都没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炽烈的高温中融化。只要没有必须出门的事要办,每个人都尽量呆在屋子里,有空调开空调,没有空调开风扇,什么都没有就拿把扇子摇着,尽量给自己降温。

顾影越来越没胃口,精神也更加萎靡,脸色苍白,形容消瘦,下巴更尖,眼睛更大,只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仍然带着光泽,是她身上最有生命力的部分。

看着她就像一朵花般迅速枯萎下去,岳鸿图非常心疼。看着坐在面前,与自己商量下一步项目推进方案的女孩,他忽然脱口而出,“抽两天空,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影抬眼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过去下过死命令,十月份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启动,明年雨季来临前要初具规模,时间这么紧,哪儿还有时间出去玩?

“去五指山住两天吧。”岳鸿图温和地笑道,“你在可研里一直强调山海相接,要把我们这个项目做成滨海旅游圈与中部绿心之间的枢纽,这个规划令人振奋,可我们之前主要还是着眼于海,对山还没怎么深入研究过。”

顾影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对于海南的东南滨海旅游圈,她已经了解得很全面,从三亚到海口的东线高速也跑过无数次,沿岸的海湾几乎每一个都看过,花了不少功夫,可对于海南中部地区却只到过七仙岭,连大名鼎鼎的五指山都没看过,这应该是一种信息的不对称,对项目的策划会造成一定的偏颇,是不应该有的。她爽快地点头,“好,我们去五指山看看。”

岳鸿图很高兴,“其他的你都不用管了,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这就走。”

这不是要到千里之外,说走就走是很平常的事,顾影没有异议,马上回房去收拾两件衣服,换上牛仔装和运动鞋以便爬山。

岳鸿图很快下来,也换上了与她差不多的装束,把装衣服的纸袋扔到车后座,带着她离开了公司。

转进中线公路,在山路上开了大约两个小时,来到一个三岔口,一条路通向保亭县城,一条路通向五指山市。路口的中心修有大花坛,似乎一直都有鲜花盛开,非常醒目。岳鸿图顺着花坛左转,向五指山驶去。

他们两人在公司里都是主要负责项目前期工作的,属于拓荒者、开荒牛,并不是游客,因此对这条并不宽敞但相对比较平直的公路十分满意。两旁都是人工种植的树和花,很整齐,一看就是渐渐接近城市的感觉。

岳鸿图很开心地在车里放了一张红歌专辑,穿过五指山市区的时候,正好很应景地唱到《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那旋律实在太熟悉,他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双手接过红军的钢枪,海南岛上保卫祖国。啊,五指山,啊,万泉河,你传颂着多少红军的故事,你日夜唱着红军的赞歌……”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就像圆号,特别适合唱这种慷慨激昂的歌。顾影本来颇有倦意,这时被他的歌声感染,不由得微笑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岳鸿图跟着唱到“我爱红军走过的路,我沿着山路上哨所”,忽然笑道:“要是没来过这地方,听到这一句,多半会以为五指山就像西北边境的那些大雪山一样,荒无人烟,寸草不生,而且敌人就在不远处的边境线那一头,要时刻提高警惕。”

“是啊。”顾影忍俊不禁,“我以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以为五指山是蛮荒之地,类似于亚马逊丛林,十分险恶,其实这里山青水秀,鸟语花香,非常美丽,而且富饶。”

“对。”岳鸿图愉快地笑着,顺着指路牌往山里走,很快就到了卢裕帮他们订的酒店。

这里据说是五指山最好的度假宾馆,坐落在第一峰的山腰,里面的格局有点像七仙岭的那家温泉酒店,也是一幢一幢的别墅,以苍翠欲滴的山岭为背景,十分美丽。

他们住的是相邻的两个单间,条件不错,很舒适。两人各自进房洗了脸,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放下,便一起去餐厅。

现在已近黄昏,上山是肯定不行了,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明天的行程,热情的服务员对他们介绍说:“晚上这里有黎苗民族歌舞表演。”

“哦,谢谢。”岳鸿图笑着问顾影,“要不要去看?”

顾影侧头想了想。以前她对这些少数民族风情是很感兴趣的,可现在除了工作之外,她对一切都意兴阑珊,更不愿意靠近那些热闹的地方,宁愿一个人呆着。岳鸿图看着她郁郁寡欢、眉宇间略显疲惫却又竭力忍耐的模样,顿时觉得很心疼,便不去勉强,只是陪着她闲聊,并努力让她多吃一点。

如果撇开工作不谈,他们两人能聊的话题其实并不多,但岳鸿图在商界多年,应酬无数,本来就是制造气氛、引领议题的高手,这根本就难不住他。顾影不爱说话,他就滔滔不绝,聊起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怎么认识刘伟业,怎么在一起训练,怎么打架生事,还有地方上出现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警方多次围捕而未果,只得向部队求援,他和刘伟业都被派去,最后在山里将那两个罪犯击毙,等等。他说得绘声绘色,顾影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渐渐有了几分笑容。

接着,他又自然而然地讲到自己当初和刘伟业一起创业,是怎么一点一点做起来的。他们曾经住过车站前的小旅馆,挤过破旧的长途客车,连日连夜加班做好标书,却被别人里应外合废了标,在土地招拍挂的时候他们比不上别人的资金实力,只能望洋兴叹,放弃渴望到手的黄金地块……他们都曾经是单纯的热血青年,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打击与不屈不挠中成长起来,这才终于有了今天。

顾影喜欢听这样的故事,里面有热情、有梦想、有追求、有坚持、有友谊、有爱,都是很纯粹很美丽的东西,就像这五指山中含量超高的负氧离子,令人身心舒畅,精神愉快。

这顿饭他们都吃了不少,岳鸿图提议出去散步,顾影欣然应允,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夜黑如墨,星月无光,眼前的山岭暗沉沉的,只有隐约的轮廓,却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压力。一缕缕劲风从山间吹来,带着奇异的凉意。林涛阵阵,哗哗的声音清晰可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顾影在庭园灯柔和的灯光里慢慢走在路上,轻轻地说:“这情形倒有点上次刮台风时候的架势,可五指山离着海边挺远的,也会被波及吗?”

“台风登陆后威力会降低,但不会停顿,一直冲到内陆来是有可能的。虽然不会像在海边那样有狂风暴雨,但肯定会带来降水和大风。去年这个时候,台风‘麦莎’在浙江登陆,几乎横扫华北,并正面袭击京城,北京降下十年未遇的特大暴雨,我可是亲身经历过那种威力。”岳鸿图想起这两天看到的天气预报,“昨天我是听到中央电视台发布了强台风橙色预警,有超强台风即将在海南登陆,但他说的是明天,难道会提前?”

“大自然的事情,人类哪能预测得百分之百的准确?”顾影笑了笑,“幸好我出来的时候把门窗都关好了,外面也没晒衣服。”

“好习惯。”岳鸿图哈哈笑道,“我跟你一样,所以不用别人操心。”

两人都很轻松,并不担心什么。台风登陆这种事现在基本上对公司没有任何影响,员工们只要呆在室内就行了,照样上班、吃饭、娱乐、休息,只是外面的烈日换成了风雨,就像是舞台换了一个背景,他们的生活仍然会照常进行。

在酒店里转了几圈,顾影便觉得有些累。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对岳鸿图说:“明天还要爬山,得养精蓄锐,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岳鸿图爽快地点头,与她一起走回别墅。

顾影回房后将门锁好,进浴室冲了凉,换上带来的睡衣,便躺在**看电视。

她陆陆续续从刘定国那里拿走了三件衬衫,在海南的每个晚上都穿着当睡衣,今夜也不例外。舒适的埃及棉熨帖地拥抱着她的身体,虽然几经浆洗,可上面似乎仍然带着刘定国特有的气息,清新、恬淡、安静,仿佛他本人一直就在身旁陪伴着,这让她好过许多。她每天晚上都会听一听以前录下的刘定国的声音,心里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就会减轻一些,不至于整夜失眠。

虽然这里没有高音喇叭,但被早广播强迫调整出的生物钟还是让岳鸿图和顾影很早就醒了。两人几乎同时走出房间,不由得相视而笑。

顾影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淅淅沥沥的小雨,转头问他,“今天要上山吗?”

“你定吧。”岳鸿图无可无不可,“我听你的。”

他略显亲昵的口吻并没有让顾影排斥,心情反而轻松起来。大概是以前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比较亲切随和,顾影对他的一步步接近没有察觉,反而被潜移默化,觉得现在的相处方式很正常。岳鸿图是侦察兵出身,隐蔽接近、伺机而动都是他的看家本领,现在全都用在顾影身上,让这个在感情方面仍然很单纯的姑娘全无防备,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爱护。

顾影站在细雨中,仰头看了看不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岭,有些犹豫地说:“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不然闷在屋里也没意思。反正我们也不是带着任务来的,过去瞧瞧,有条件就上,没条件就退下来。”

“行,听你的。”岳鸿图笑容满面,答应得很痛快。

他们先去吃早餐,向服务员打听了一下上山的路况,然后便去做准备。岳鸿图背了个小包,里面装着食物、矿泉水和折叠伞。顾影轻装上阵,只带着相机。两人互相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便一起走出了宾馆。雨不大,他们没有撑伞,也不赶路,就这么悠闲地晃过去,买了门票就开始爬山。

五指山的主峰是第二指峰,海拔比泰山还高三百多米,这座大部分中国人都知道名字的山却并没有开发,连起码的阶梯都没有,所谓上山的路不过是前人踩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陡峻崎岖,那些一半埋在地里一半露在外面的石块、树根就是上山的台阶,攀爬相当费劲,尤其是被雨淋湿后满是泥泞,滑溜溜的很难着力。

岳鸿图走了几步就有些担心,“你行吗?要不咱们还是别上去了,这路有点险。”

顾影站在那里看了看,不知怎么的,仍然不想放弃,“我们往前走一段好不好?不行再回头。”

“好吧。”只要她高兴,岳鸿图并不介意要在雨中爬这样的山路。他到过很多艰险的地方,这里的路也不算特别难走。

看着顾影沉着地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始终跟在侧后方,这样可以在她踩滑的时候扶住她。顾影走一段就停下来拍几张照片,头上、脸上都是亮晶晶的雨滴,让她看上去特别水灵。

岳鸿图见她很稳当,便放下了心,开始欣赏周围的景色。看着崎岖蜿蜒的山路,他忍不住感叹,“这儿居然没有开发,真让人吃惊。”

“是啊,我也没想到。”顾影笑着说,“我开始还以为会像南山那样热闹,或者像七仙岭那样初具规模,没想到会仍然保留着这么原始的风貌,让我想起了九寨沟,还有不丹。”

“嗯,九寨沟好像从来没有大力宣传过,很矜持,很贵族,而且还限制进沟人数,以保护那里的自然环境,我当初听说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那里的风景是国际级的,这种理念也是国际级的。”岳鸿图赞赏完,不解地问,“不丹是怎么回事?”

“哦,一个小国,在喜马拉雅山脚下,尼泊尔和印度之间,北边与我们国家接壤,是个非常美丽的国家,据说国王比周润发还帅。”顾影愉快地笑,“那个国家为了保护自己的自然环境,每年限制入境人数。每个想去旅游的人都得提前申请,如果当年的限额已满,那就只好等下一年。我在国家地理上看过记者拍的不丹的照片,非常美,以后要是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岳鸿图张口就说:“那也容易啊,我跟伟业说说,让他在北京了解一下情况,申请几个名额,我们明年一起去。本来做这个项目就是要博采众家之长,凡是美丽的地方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他说得正大光明,理由充分,逻辑严密,似乎去不丹完全是公事,可顾影却明白他的心意,不由得有些感激,略带调侃地说:“岳总,我忽然发现你的身上似乎罩着一层金光,神通广大,有求必应。”

岳鸿图哈哈大笑,“神通广大倒未必,不过只要是我有能力做到的事,那就没问题。”

顾影微笑着点头,与他继续往上走。她的体力明显不比从前,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气喘如牛,双腿像是灌了铅,重得不行,喉头涌上甜腥的味道,头也有点晕眩。她停下来使劲喘着气,看向身边行若无事的高大男人,无奈地说:“不行了,走不动了。”

岳鸿图看着她在冷风冷雨里越发苍白的脸和乌沉沉的眼睛,心里咚的一下如被重击。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向她伸出手去,温柔地道:“我背你下去。”

顾影心里一暖,看了看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山道,不禁笑着摇头,“我怕我们会一起滚下山去。”

岳鸿图并不是鲁莽的人,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现在不能感情用事,便冷静下来。他认真打量了一下山势路况,提议道:“我扶你,这样你会省力一些。”

顾影不再拒绝,抬手搭上他的胳膊。感觉着他健壮手臂蕴藏的力量,她心里便有了底,对于艰难的归途也不再担忧。岳鸿图的手很稳定,带着她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风雨交加,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一个游人上来,空山寂寂,只能听到风雨穿过茂密树林的声音。两人一直沉默着,却觉得这样安静的气氛非常美好,感觉特别舒服。

顾影自幼就没有得到过父爱,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让她早早的就已经懂事。她从来没有撒过娇,总是竭力不增加母亲的负担,很小就学会了买菜做饭收拾屋子,这样母亲加班回来后就可以吃上可口的饭菜,早点休息,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日子,但在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点点渴望,希望有个人会爱护自己,让自己在撑不住的时候可以依靠。刘定国给了她安定可靠的感觉,所以她如飞蛾扑火一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那种爱与温暖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血液里,让她如饥似渴地默默汲取着他的关怀与疼惜,等到必须将这种已经嵌进骨子里的感情硬生生剥离,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令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一直觉得很疲惫,心里特别累,而岳鸿图伸出了手,帮助她继续走下去,那是另一种安稳的感觉,看得见,摸得着,容易把握,更加实在,让她不用多想,也不会忐忑不安。

下山比上山更难,岳鸿图小心翼翼地探着湿滑的泥路,踩稳了才走下去。顾影默契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虽然慢,却很踏实。直到回到入口处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两人才放松下来。

没有了茂密树林的遮蔽,雨点密密地打在他们身上,迅速淋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岳鸿图立刻从包里拿出伞,打开来撑到顾影头上。顾影怕他淋着,便主动靠近他一些,与他并肩走向酒店。

雨势渐急,唰唰地落在地上,渗进土里。带着青草气息的凉风迎面扑来,隐约夹杂着悠扬的歌声。那声音像是从酒店附近传来的,带着原生态的朴拙,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有种奇异的美丽,让人陶醉。

岳鸿图缓缓地走着,心里一阵冲动,轻轻地说:“小顾,人生并不是只有一条路的。”

顾影没明白他的意思,询问地侧头看向他。

岳鸿图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又转头继续瞧着前面的路,声音特别柔和,“小顾,我没读过什么书,要讲道理是肯定讲不过你的,不过我到底年纪比你大,多少也有些经历,我有话想跟你说,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别生气。”

顾影眨了眨眼,“嗯”了一声,看上去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岳鸿图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很像自己的女儿妞妞,不由得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轻笑了笑。

顾影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睁得更大,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岳鸿图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不打算拐弯抹角,便认真地说:“是,你想的没错,我喜欢你。”

顾影更加惊讶,脸上出现一丝茫然,喃喃地问:“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岳鸿图能够听懂她这三个字里包含的所有意思。他以前交往的女友都是很能闹腾的,多半都混娱乐圈,跟顾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她与刘定国的感情纠葛他是亲眼目睹,现在分手还不到两个月……总之,他忽然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确实让顾影很难理解。岳鸿图很清楚,她与刘定国才分开不久,现在并不是对她表白的好机会,但他不敢再等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半途再杀出个程咬金来?她现在心情不好,对他来说有利有弊,虽然不一定会接受他,但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总是好的,这样她就算以后想要考虑感情的事,至少会第一个就想到他吧。

看着顾影如小鹿般纯净温柔的眼睛,岳鸿图换了一只手拿伞,然后搂住她的肩。顾影与他一直都很接近,并没有觉得他这动作有什么不对,就顺着他的手势往前走。

岳鸿图很高兴,轻轻地说:“小顾,我的情况你都知道,我比你大,结过婚,两年前离了,有父母,有女儿,你都见过,他们很喜欢你,已经打心眼里当你是一家人。我们在这里相处了差不多有半年,我的性格你很了解,应该没有什么你不能接受的恶习。我其实早就喜欢你了,但是你刚刚经历过詹辉那样的混蛋上司,我怕一有那方面的表示会把你吓跑,所以才忍着。你后来……跟大哥在一起,我虽然心里不好受,但是完全支持,也祝福你们。现在你们……分开了,我就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

听他提到刘定国,顾影只觉得心里一酸,眼圈就红了。她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可我不能接受。你知道,在我心里……永远都忘不了他。”

“我知道。”岳鸿图很诚恳,“我没让你忘了大哥,他会一直都是我们的大哥。我也不强求你现在就爱我。我喜欢你,想要好好照顾你,只希望你能接受。”

顾影摇头,“对不起,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

岳鸿图温柔地将她拉过来拥进怀里,浑厚的声音非常温和,“想哭就哭出来吧,这些日子你一直闷在心里,我看着都心疼。”

顾影一直在竭力忍着,这时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将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低低地说:“我都要熬过去了,你为什么又来惹我?”

“对不起。”岳鸿图用力搂住她,“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恢复,不要再这么瘦下去了。”

顾影没再说话,只是不停地落泪。岳鸿图很后悔,一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顾影只是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实在太孤单了,此刻根本无法推开他,独自走开。

两人在雨中站了很久,直到顾影终于平静下来,才一起回到宾馆。

顾影只觉心力交瘁,连饭都不想吃就打算回房休息。岳鸿图看了看表,见已是午后,离他们吃完早餐已经有五个小时,不吃东西可不行。他自己早就饥肠辘辘,顾影如果不觉得饿,那肯定不正常,他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这么下去,便揽着她进了餐厅。在顾影的心里,他一直是集团大老板,即使刚才对她说了“喜欢”,她也不会有什么恃宠生娇的心思,见他一定要她吃东西,也就只好服从。

就快到收餐时间了,但厨师还没下班,岳鸿图点了几个烹制时间短的家常菜,硬逼着顾影吃了一碗饭,这才和她一起回客房。

“小顾,你别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岳鸿图轻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不过,你要答应我,不会不辞而别。”

“我答应。”顾影立刻点头。他和刘伟业都是刘定国的弟弟,他们在这里做的项目也是刘定国喜欢的,她一定会留在这儿,不会轻易离开。

岳鸿图放了心,温柔地说:“那你好好休息。”

顾影回到房间后很快就睡了。岳鸿图打开电视看新闻,又给卢裕打电话,问了一下公司的情况。

卢裕马上详细汇报,“上午打了一阵雷,变电站好像有什么设备被打坏了,从那时候就停电。我打电话过去问过,他们说现在风雨太大,没办法抢修,只能等台风过去了才能修好。现在大家都没办法工作,就自由活动,该吃饭的时候才出来。房屋没有漏水的现象,旁边的小水库也开闸放水了,不会淹到我们。其他就没什么了。”

“好。”岳鸿图放下电话,这才躺到**。

在三亚登陆的超强台风以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横扫东南地区,在傍晚回到海上,却在东部海面出现回旋打转的异常路径,竟然掉头返回,再次扑向三亚。台风中心的最大风力达到十四级,沿海地区的风力达到十一级,万花农场地处台风走廊,风力在九到十级之间。台风继续北上,深入内陆,在凌晨时分到达五指山。

这场有些诡异的强台风造成琼东南地区持续大暴雨,但在进入山区腹地之后减弱为热带风暴,风雨影响明显减弱了许多。大雨并没有给住在别墅里的客人带来困扰,可正在熟睡的顾影却突然惊醒。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听着外面的风雨声。过了一会儿,她便清晰地听到那个把她唤醒的声音,那是来自大山深处的轰鸣,带着凄怆与哀痛。她的心一阵悸动,本能地拿起枕边的手机打给隔壁的岳鸿图。

铃声响了很久,岳鸿图才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

静夜里,顾影的声音异常清晰,“岳总,我听见山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