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洛家
刘楚绫敲了敲洛晴天的房门，见无应答，便推门进去，却见房里空空如也。
洛晴天人呢？
难道在书房？正想出去，就听见浴室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她立刻停住了脚步，回到房间，安静地等她......
她的房间，还算整齐。走近她的书桌，翻看着她摊在桌子上的练习册，看着她整洁的字迹，突然想起了，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明信片给他们。后来，她长大了，也从逐渐减少到现在的消失殆尽。没想到，小时候圆乎乎的字体，变成现在的清秀娟丽，真是女大十八变，用字如其人来形容她最贴切了，从小时候的可爱型，变成现在的清秀型。
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试着去认真地了解这个孩子。她是她的外婆，本该和别人家那般亲昵的，但因为她这些年在国外，双方都没有什么联系，导致她们之间的话，并不多。
在国外的时候，他们二老时不时会到森林公园散步。经常会碰到跟她年纪相仿的老夫妇，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在公园玩耍。
那时候，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
而她和洛晴天，似乎确实是亲疏了一些......
刘楚绫能理解，女生洗个澡，一般都需要一些时间。绕了一圈，也有些累了，便坐到**去，等着她出来。突然，看到床头柜上安静躺放着的手表，拿起，良久，又放下......
洛晴天边拿着干毛巾擦拭头发边走出浴室。不曾想，看见有个人坐在她的**一声不吭，吓得她手里的毛巾险些脱落，待看清了那人的正脸，有些不可思议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外婆？”
她怎么在这里？
“洗完了？别着凉了，快去拿吹风筒把头发吹干！”听见声响，刘楚绫拉回了思绪，看着她湿哒哒的头发，起身，关切地说道。
虽然，刘楚绫的语气还是和以往一样，很强硬。但内容，却是让人心暖的。这还是这些天，她第一次从刘楚绫身上感到了家里的温暖，她嘴角微上扬，走回浴室，吹干头发......
果然，人和人之间在单独相处时，一旦，你们相处的空间变小。在这个仅有你们两人的空间里，尽管是很日常的聊天，往往，会收起以往对对方的成见，对方触动到你的，都是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洛晴天吹完头发，走出浴室，就被刘楚绫挽着在**坐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伸出手拉过她的左手，看着她手腕的伤痕，眼底里透的，都是满满的心疼，有些犹豫了说道：“孩子...当时...很疼吧？”
洛晴天诧异，这还是，外婆第一次，跟她提起这个话题。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温柔，还关心起她的伤疤来了……
刘楚绫看出了洛晴天的疑惑，想到了苏景一直以来还是对她有所愧疚，便继续压抑着自己，柔声说道：“你不要怪你妈妈，你妈妈也不想伤害你的。”
“...我知道。”上次，洛笙炀也这样跟她说的，妈妈不是故意的……但，不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而她，其实也从未想过要怪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持着戒备和抵触的心理。
刘楚绫轻轻地抚摸着她那因为时间的沉淀，而已经和表面的皮肤融为一体的疤痕，没有说话......
“外婆，你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妈妈才会那么失控的吗？我现在长大了，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到底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洛晴天突然反握住刘楚绫的手，看着她认真地问道。
洛晴天的童年记忆，要比别人早一些......
她记得，那年，她四岁，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接触钢琴，没有人帮她找老师，也没有人理她。
她在幼稚园的时候，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弹琴。回到家，她便拿着家里本来就有的基础书乱弹一通。没想到，自己对这方面还是挺有天分的，渐渐地，由原先的噪音逐渐变为乐音......
平时，她除了去上幼稚园，很少出门。所以，也一直都没什么朋友，陪伴她的，向来，只有钢琴。
她经常一个人练琴，往往，能练上一天。也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喜欢看电视，逛公园，所以，周末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她都是在钢琴面前待着。
在她的印象里，从她记事起，家里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妈妈的性格很不好，经常和爸爸吵架，可爸爸从来都没有反驳过妈妈，只是用喝闷酒和抽烟来发泄......
因为爸爸很忙，经常不在家，所以，家里，一般只有她，妈妈，吴伯和刘嫂。
有时候，家里会突然来一些不速之客，每当这时候，妈妈的情绪就会变得非常暴躁，而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吴伯就会立刻把她从琴凳上抱下来，关紧门，到房间里跟她讲故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似乎，不想让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些客人走后，她就会趴在楼梯口偷偷看着妈妈，尽管她很怕妈妈，也很气妈妈欺负爸爸，但看见妈妈崩溃哭着的时候，心里就会揪成一团，也会想，安慰安慰她......
但有的时候，妈妈甚至，会砸东西......每当这个时候，刘嫂就一直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默默地收拾残局。
妈妈的那样子，在她小时候的理解，跟图画书里的画的魔鬼没什么差别，所以，她一直很害怕，妈妈，会变成图画书里的那些魔鬼......
终于，在她快过五岁生日的那个傍晚，家里又来了一群凶巴巴的人，闹完事，那些人走了之后，刘嫂安顿好苏景，立刻出门去给小晴天取生日蛋糕。
小晴天见刘嫂走了，吴伯又刚好去阳台打电话，便偷偷地溜下楼去，想去安慰正在沙发上哭泣的妈妈。
她看着妈妈披头散发，没有了往日精心的打扮，而是光着脚把头埋在膝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颤抖着，还喃喃着：“跟我没关系...跟我们没关系……”
怯生生走上前去：“妈妈，别哭了。”
但妈妈没有回答，她的身体依旧一抖一抖的，年幼的她，以为妈妈冷了，便上前，轻轻地抱住她，喃喃道：“妈妈？”
这次，她得到了妈妈的回应，只见她猛得抬头，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她能感受到，那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对她满满的厌恶，她用力地甩开了小晴天的小手，大声地冲她吼道：“滚！别碰我！”
小晴天吓着了，小嘴一扁，瞬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妈...妈变成...魔鬼了...”
“魔鬼......”只听见妈妈一直机械地重复着她说的话，表情很是狰狞，还时不时地大笑......
突然，她像发了疯似地猛地抓住小晴天瘦小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吼道：“你说我什么！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出生！我的家...才会变成这样！你赔我！赔我啊！......”
小晴天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口气，显然妈妈是不喜欢她的，还有，她的肩膀，被抓得好疼。
那个时候，她已经哭到没力气喊了，只剩下眼泪哗啦啦地流，怎么也止不住……
可下一秒，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玻璃杯朝她这边狠狠地砸了过来，她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双手交叉，握紧小拳头，护住自己的小脑袋.......
那玻璃杯光速地往她的左手腕砸过去，瞬时，碎片，在她的手腕处散开.....她的两个手臂，瞬间，有长长短短不同程度的划伤痕迹，鲜血从那些缝隙间渗出……
最可怕的是，其中，有一块玻璃碎片，硬生生地插在她的左手腕上......
瞬间，鲜血直流......
“啊......”小晴天痛苦地尖叫着，眼泪早已流干了，剩下的，只有惊恐和无措，看着手腕上的玻璃碎片，手腕渐渐下垂，她感到，身体越来越冰冷，连心脏，都似乎要麻痹了.....
而苏景，听见眼前疯狂尖叫的小晴天，终于恢复意识，看清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时，吓得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连脚被玻璃划伤得流血，都不知道......
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又是，情绪失控精神失常了吗......
楼上的吴伯听见了凄惨的尖叫声，从阳台跑了出来，一脚踹开了洛晴天的房门，空无一人，心中大感不妙，匆忙下楼......
到了客厅，看见苏景瘫坐在满地的碎片上及小晴天鲜血淋漓的小手，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有些自责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抱起已经有些冰冷的小晴天，出门，去医院，苏景在后面颤巍巍地打算起身跟上，却被他拦住了：“夫人，您还是别跟来了......”
所幸的是，后来，碎片被成功取出，缝合手术也很成功，洛晴天的手，总算保住了......
医生那时都说了，失血那么严重，能保住，也是个奇迹......
再次回忆起那件事，当初拔出玻璃碎片时喷了医生一脸血的画面似乎又历历在目，洛晴天闭紧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看着洛晴天的样子，这里也只有她们两人，刘楚绫叹了口气，也罢，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大家也都相安无事，那么，让她知道，也无妨……便慢慢地说起当年的故事：“当时，你爸爸的工厂因为......”
话音刚落，苏景就刚好推门直入，看到刘楚绫在洛晴天的房间里，总算松了口气，有些抱怨地说道：“妈！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跑去哪了……”
洛晴天扶额，无奈，又被打断了......
刘楚绫搭了搭洛晴天的手，回头看着苏景，说道：“我来找我外孙女聊天，不行？”
苏景走进房间，挽着刘楚绫起身说道：“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就别骗我了，下楼吃水果。”见了洛晴天不动，便低头说道：“晴天，你也下来，陪外公外婆吃水果！”
她们两个，她还不了解？向来，是聊不到一起的......
就跟，她和晴天的关系一样，她们，都太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