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谢延初突然有点头疼。杨易木拿衣锦当至交,衣锦可未必。

衣锦看杨易木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神采流动间完全复刻了镜子中的自己。爱而不得转求一心付出,付出未果或许还会催生出强大的恨。

这些绵密的心思交织着撒下一张巨网,网住了前世杨易木走后,他一人熬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而今天,网中的那些酸咸辣苦,终于以残忍撕离的方式复现人前。

“不管怎样,你小心一点总没错。”

杨易木闻言吃惊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走廊昏暗的光线让谢延初整个人都浸了寒霜,“别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谢延初!喂!哎哎!那是我朋友!”

尾声到底没赶上谢延初关门的动作。谢延初摁亮下楼的楼层时,面上的冷意仍是未退,一个凌厉眼神生生把鼓足了勇气想要联系方式的小姑娘吓得后退两步。

第44章 康复,查人

天气晴,草儿青。媳妇儿脸色万里无云。

看起来一派豁然平和的杨爸爸其实快忧愁疯了。

杨易木坐着小轮椅过来看他,在门外磨蹭许久,那双酷似杨妈妈的大眼充满期待和忧虑,再蹙着眉头抿起嘴,杨妈妈已经把给老伴擦脸的毛巾随手往盆里一扔,几步挪过去,“哎呦小祖宗!你就不能安生躺着,过来干啥呦,不听话!”

杨爸爸忧郁地看着窗外。慈母多败儿,女子和小人最难养,还真是无解无解。

他最大的心结,可能要终结在独生子天真又无所畏惧的眼睛里。

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有所软化的呢?可能是看到谢延初坚定的神情,可能是谢延初手上因切菜煲汤弄出的伤口也可能,是知道木木在生死边缘挣扎一回。

现在两个孩子将要面临的是比当初更艰难的境遇,尤其是谢延初走在聚光灯下,一言一行都被众人放大了细细观察。可木木又实在是个表面不在意,心里门儿清的人,何其敏感,他不会不知,又怎能忍心再冷了孩子的期待。

谢延初到病房才发现床空着,那一瞬庞然的惶恐吞没了他。血红的残阳照得被子冷一块热一块,蓬松和板直的分子在被面下连接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宇宙的虫洞曾经把杨易木完完整整地送到他面前,会不会也残忍又突然地把一切打回原状?

他在梦里给杨易木写过很多种结局,有的是那个穿着北城中学校服的杨易木一个人长大,按部就班地工作、成家、生子、老去,整个人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有的是他和宋柏成吃西餐,不经意看到杨易木在落地窗外的一个回头,眼底波澜壮阔着无数种情绪,两个人还是没有丝毫交集。

所有的梦里,除了和他在一起,所有的杨易木都有个平安结局。

护士的例行查房惊扰到高大的青年,他攥紧了手中的饭盒,语气轻得像怕打破一场大梦,“他人呢?”

“啊?我没注意,我刚过来啊。”护士是个刚来实习的应届生,之前闹过不少笑话,可这时她觉得比有一次给病人输液只用了葡萄糖忘记加配药还要窘迫,“我出去帮你找找,轮椅没在这,病人可能出去散心了——”

“哎?你来啦。我在爸妈那里吃过了,汤你都喝完吧。”清亮的男声拯救了冷场。

“病人伤口每天还要换药,没事不要乱跑。”护士板起脸训斥那个兴冲冲推着轮椅过来的大眼巨婴。

谢延初看着护士给他扎针,金属针头缓缓推进不太有肉的手背上的血管,杨易木表情平静,像是完全不疼,和谢延初的目光对上时还笑得冒着几分傻气。

难道……

谢延初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护士刚走,杨易木便带着能融化寒冰的笑,跟他说着父亲来之不易的转变,言到兴时,张牙舞爪。

谢延初打开便当盒,接下来的病房便溶上了暖乎乎的气息。

“喝。”

“我很撑啊。”

“我让你在别的地方吃了?”

“那不是被太上皇肯定了嘛!我得表现得乖一点儿啊!”

“叫你乱跑。”

“……”

“从来都不听话。”

“……”

“以后把你锁家里。”

“……”

被迫卧床静养的杨易木用什么方式说服谢延初接拍小毛巾的新戏,这俨然是个被尘封的秘密。总之杨躺躺刚出院,谢延初已经因复出成功包揽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片场忙忙碌碌,两人连次通话都不得不选着时间见缝插针。

“等会啊,周年有事找我,等我一会,有件事跟你说。”

杨易木一边答应着,挂了电话,手机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把茶几上的肉脯袋子拿过来。

没吃两片,专属铃声又响个不停。

“啥事?”

“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痂掉了没?”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么,说得还挺严肃。”

“那个不急,你先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