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可惜动作迟了一步,广播传来提示音,谢延初要登机了。

杨易木忍住了百爪挠心,关切道,“到云南给我电话。注意安全,还有别沾不该沾的……”

谢延初笑出声,“知道,贴心小棉袄。”

“……”谁是你女儿啊!

谢延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出口处,杨易木眸中意味不明,顿了顿,把在手中攥得发烫的卡仔细收了起来。

原本是有五六分怀疑的,现在又长了一两分。如果谢延初就是这辈子的谢延初,在他提到对那几只股票感兴趣的时候,谢延初早该反对了。不是说只有重生才明了经济走势,杨易木对谢延初的商业敏感度从来都不怀疑。不然,大一军训时的“微商”他不可能做得那么煞有介事,成功到别的院甚至别的学校都有人模仿。

股市现在像陨石似的,不要命地往下砸。一只也就算了,很多只一起跳楼的时候,他不信谢延初看不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说,连半声提点都没有。

魏南西留给《喻战》剧组的最后几场戏,是整部电影的**。

后方节节败退,敌军的进攻转眼到了战耀的家乡。战家村全村老少披甲上阵,有锄的扛锄,有镰的带镰,战耀也擦亮了家里祖爷爷传下来的长缨枪,准备上战场。

“我!也去!”清淮从头天晚上就在磨他战大哥,全村的男丁都去了,个别家的甚至连婶子大娘都准备去,他要是躲在家里,以后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清淮一直求到了第二天早上,战耀一直不答应,他一个来气,瘸着腿,劈手夺下了战耀手里的枪,“我不不不管,你不带我,我我我也不让你出门!”

“放手。”战耀脸上很有些黑云压城。

“不!”

“我不说第三遍。”长缨枪渐渐回到战耀手上。毕竟他比清淮力气大得多,小瘸子站不稳,重心都不行。

“不!!”

“来劲儿了?!”战耀一个用力,清淮觉得手上被震得发麻,被迫松了手。

“我我我偷偷去!”

就算杀不了敌人,总能给战耀挡挡枪。刀枪无眼的道理,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你他妈去干啥?!”战耀第一次对清淮狮子吼,举起长缨枪几欲抽向清淮的腿,似乎是想,要么干脆把另一只也打断了吧。

小瘸子被他吓得踉跄几步,瞪着眼睛,眼里分明噙着泪。

战耀举起的棍子便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临走时寻了粗麻绳,把清淮牢实地栓在了床头,“今天能挡住就有希望,村长说部队最迟明天上午就能支援了。你别闹了,在这乖一点。饼子给你放在床头,饿了就伸嘴咬。等哥晚上回来,再给你做顿好的。”

“王八犊子的!你你你你你!”清淮气得破口大骂,绳子却怎么也挣不开。

谁知,当他终于挣脱那堆浸血的绳子赶到村口时,说要晚上回来给他做顿好的的战耀,已经被装在了棺木里。

村长的话清淮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全村共派出一百七十一人,其中女眷六十三人。最终共牺牲一百六十人,只回来十一人。

那十一人里,没有他的战大哥。

“我恨你……”喻清淮睡在那口粗糙的棺材上,眼泪像不值钱似的从眼角流出,打湿了棺木。

哭累了,喻清淮开始给他唱童谣。那首童谣还是他被战耀捡回来的第一晚,战耀唱给他听的。那晚他伤未愈合,断骨甚至戳到了腿外,高烧不退,几次昏死之间隐约听到简单宁静的歌声,曲调便刻进骨血,一直没忘。

他低低地唱,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都哑下去,到后来,唇间竟然溢出浅淡的血。

清淮幼年失怙,流落他乡,后来被当流民招进了部队,一直因瘦小体弱而拖后腿,战家村一役更是成了断腿的结巴,一觉醒来,大部队已经不见了。在战耀这里,清淮第一次知道被人关心溺爱是什么滋味。

战耀也严,却只针对他的身体。

第一次,爹娘逝。第二次,部队弃。第三次,战耀亡。

喻清淮稀罕的东西就这么点,现在全都失去了。

四周景色逐渐黑暗,人间所有的丑陋与贪婪,丧失与悲鸣,都深深隐于夜色。

只有村西头乱坟岗的那口棺木上,躺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一遍遍唱着那人再也听不到的歌——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那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

那晚,战家的小夜灯再没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