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急诊大厅里。

医生用冷冰冰的口气说到:“你奶奶心脏骤停,我们现在正在抢救,这是病危通知书,请你签一下字……”

病危通知书!?签字?!

管彤早已泣不成声,死死的拽着友生的手,绝望的问着:“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奶奶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友生清楚的知道,现在是抢救的最佳时期,签字再抢救,一分钟耽搁不得。他努力平静下来,安慰着:“奶奶在医院是不会有事,先把签了吧。听话,抢救时间紧迫。”

说完友生抓起她颤抖的手,签完字,她整个人已经瘫软在他怀里,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的脸比身子还要白。

明明早上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她和友生开开心心的准备登记结婚,怎么一下子所有的事都变了,奶奶突然晕倒,情况不明。早上还是阳光明媚,怎么转眼之间,人生就变的这般阴暗。无力感充斥着整个心房,她的心像是要被剥离一样疼。

管彤爸爸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管彤两眼空洞的坐在ICU的门外,整个人是一副绝望的神态,还有友生一直都在,冷静的处理着各种事宜。

医生走了过来。管爸爸上前一步问着:“医生,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坐在长椅上的管彤,再看看管爸爸,用着几乎直白的话解释着:“老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她主要是心脏性呼吸困难,即便是轻微的活动和注意状态下都不能自主呼吸,所以,必须借助仪器来维持呼吸。”

妈妈似懂非懂的问着:“那是说老人接下来的日子,只能躺在**吗?以后还得在医院住着?”

医生简明扼要的说着:“建议住院,在家里没有这个医疗条件,也没有仪器监护。这个事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我们可以进去看一看吗?”长椅上的管彤笑了起来。

“可以,病人现在睡着了,家属进去的话,尽量安静一点。”

友生气喘吁吁的提着吃的回来,看见走廊里的两人,礼貌的喊着:“叔叔阿姨!”

管爸爸看着忙前忙后的友生,小伙子也挺满意,本来是喜事却突然变成这档子事,他有些抱歉的说:“今天本来是你们的登记日……”

友生明白管爸爸的意思:“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奶奶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难为你了!”

“叔叔阿姨你们先吃点东西吧!”

管彤自记事以来,妈妈和奶奶的婆媳关系处的不错,妈妈看着病**的奶奶,偷偷的摸了摸泪。哽咽到:“小生,谢谢你了。”

“阿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病床前,管彤轻轻的握着奶奶的手,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就像是呵护一件易碎的宝贝。

沙哑的声音说到:“奶奶,你什么时候醒啊,你还没给我们盛你的甜点呢!”

管彤看着毫无生气的奶奶,揉了揉眼睛,继续说着:“奶奶,你不是说要我们吃完甜点,再去登记结婚吗?怎么现在一躺不起了呢?”

“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和他登记去了,不等你了哦!”她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厉害,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可言,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友生揽了揽她的肩:“奶奶只是睡过去了,我们先出去吧,让她先睡会。”

管彤任由他抱着,站了起来准备往出走,奶奶的手突然握紧她的指头,管彤有些激动的说着:“友生,奶奶醒了,奶奶醒了。”

友生怕管彤太过激动会扯到仪器,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轻一点,别碰到奶奶了。”

奶奶需要借助氧气罩,艰难的呼吸着,管彤趴在奶奶身边,这一天所有的情绪都让她低落到了极点,忍不住偷偷的摸了摸眼泪。

奶奶断断续续的说着,具体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管彤看着奶奶一直盯着友生,她明白奶奶的意思,柔声安抚着:“奶奶,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的。”

友生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贴着奶奶的耳朵说:“奶奶,你就安心的养病吧,等你好了,我们还要等着你帮我们带小孩呢!”

这是友生第一次说到两个人的未来,这一次,管彤破例没有脸红, 这就像是给奶奶的一个承诺,给她的一个承诺。听着友生的话,奶奶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拉着管彤的手也松了松。

和爸爸妈妈商量了,决定给奶奶办理长期住院,爸爸生意上的事不能停。请了护工照顾奶奶,妈妈和奶奶关系很好,妈妈不想假于人手,于是请了假,留下来照顾奶奶。

每天下了班,管彤都会去医院照顾奶奶,还要复习考研。友生看着她一点点的消瘦,他的心微微的酸涩。

最近工作上的事也比较多,所里决定让友生出差,考虑到管彤的情况,一直拒绝着,他不想因为工作让管彤一个人面对这些事,他知道小姑娘很脆弱,一切的坚强只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这天和管彤刚准备进病房,就看见管妈妈和友妈妈坐在长椅上闲聊着,管彤走了过去,一一打过招呼,友生还是不愿叫妈妈,这种事也急不来。

病房里,外婆坐在椅子上,和奶奶说着话:“老姐姐啊,你说我们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当然是希望儿孙满堂了。只要他们生活的好,我们也就没什么担忧了。”

外婆顿了顿,摸着奶奶的手接着说:“你也别着急,生着病,咱们也不能急,我们就慢慢治,孩子们都挺孝顺,等你好起来,我们就一起看着他们结婚,然后还要帮他们带小孩……”

外婆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奶奶的眼颊湿润,似乎这也是奶奶想看到的。外婆帮她擦了擦眼泪,接着说。

“老姐姐,咱不难过哈。这日子还长着呢,我还等着你一起去唱戏呢,我还记得咱们上一次一起唱戏……”

老人说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外婆的眼角也有微微的湿润,管彤悄然的退了出去。

四个人坐在椅子上,两位妈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外婆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

外婆看着两位妈妈说着: “走吧,让孩子们在这里照顾着就行了。”

“妈妈你和阿姨还有外婆回去休息休息吧,医院里有我和友生,你们不用担心。”管彤看着妈妈眼里的疲倦,心疼的劝着。

病房里,管彤端来热水,帮奶奶擦着身子,奶奶瘦的不成样子,每一次进食都是靠插进胃里的食管,每一次进食奶奶都是一阵咳嗽,每次这个时候,她心疼不由自主的疼,握着奶奶那瘦的不成样的手,轻柔的侍弄就像是对待孩子。

奶奶眼里的感情,疼惜,爱怜,难过,悔恨,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她知道奶奶很痛苦,她不愿意看着奶奶这般辛苦,可是生死面前她也无能为力。

她转过身,端起盆子正准备往外走,豆大的眼泪,长长短短,一滴接一滴的掉进水里,她迅速的走进卫生间,混着冲水的声音,无声的哭了起来。

前前后后的三个多月里,奶奶没有任何好转,靠着这些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奶奶身体越来越弱,她知道奶奶是累了。前几天奶奶还偷偷拔过氧气罩,只是被及时发现了。

她知道奶奶不想拖累大家,但她只是想要多留一下奶奶,紧紧是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也是好的。

今天的奶奶笑着对管彤招了招手,管彤开心的迎上去紧紧的握着,就像是握住这一生的温暖。

九月的夜里,天气微凉,天上还有些星光,她和友生坐在天台透着气,两人聊着。

妈妈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管彤突然生出许多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的摁掉电话之后,友生的电话响了。

“阿姨!”

管妈妈抑制住情绪问着: “小生,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天台!”

管妈妈尽量平静的说着:“哦。那你好好照顾彤彤,带她去吃个夜宵,送她回去休息吧。最近她也很累,忙着照顾奶奶,还要上班,看她瘦了好大一圈!”

“好,那阿姨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半个女婿半个儿,管妈妈对友生就像是对儿子一样,管彤有时都会嫉妒。

友生拉着她的手,把玩着,随口说着却是满心疼惜的说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阿姨说晚上她来照顾奶奶。”

“我不累,我好着呢!”管彤看着他,眼里的倔强和执拗,深深的勾住友生的心弦。

“你知道吗,你都瘦了很多了。每天还得上班复习,晚上还要来照顾奶奶,你是铁打的吗?我怕奶奶没好起来,你又倒下了,你不心疼自己,也心疼一下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好吗?”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回的家,友生把管彤安抚好,帮她倒了热牛奶放在床边,看着她,他的心忍不住的揪在一起,这么弱小的女孩子,坚强的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