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想死?不想?

“真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钱捐给慈善基金会?你知不知道为了这笔钱,我和我家惹上了多少麻烦?那个老头的两个儿子已经向法庭提出起诉,万一官司输了怎么办?这笔钱你掏出来吗?”

“扪心自问,你亏心吗?你不算算你白得了多少钱?别说我只捐出去一半,就算我把钱全都捐出去,这些钱原本也不是你的,所有的钱都是那个老人的,是从他那里骗来的。

“我曾经答应过他,将他的一部分钱拿出来做善事,我可以听你的去骗一个人,哪怕他是个将死的老人,但是我绝对不会对一个鬼失去信用,因为我自己也可以说是一个鬼。”

“亏心?我哪儿亏心了,这些钱原本就是我应得的,在那件事情之前是我用脑子得来的,那件事情之后我更是拿自己换来的,我到现在还头发晕脚发软呢,你这个超级恶心的变态,有什么资格说我?”

“靠,你还不乐意?有那几亿,我可以轻而易举买下一屋子的美女,甚至加一、两个明星。”

“真的是你自己愿意的吗?没有我,没有我爸在前面顶着,那个老头的儿子恐怕早就拿回了所有的遗产,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亏大了,以后做任何交易之前,都得先好好考虑之后再说!

“唉——全都怪上一次太过急着想要让你平静下来,就因为太过着急,价码抬得太高了一些。”

“你打算反悔?NO,NO,NO!我可不会妥协的,说好了分期付款二十年,昨天只是第一笔而已,我好期待下一个星期早早到来啊,呦吼——”

“白痴,蠢货,傻瓜,变态,色情猪。”罗莉咒骂道,她将自己脑子里面可以想像得到的骂人的话,全都吐了出来。“靠,不该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姑姑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道理,什么正面强行无法攻破的话,就换一个方向从后面试试,现在我可亏大了。”

在窗帘全被严严实实拉上的书房里,罗曾铭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偷拍下来的录影。好不容易那段录影终于放完了,罗曾铭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将录影倒回了那刚刚开始的地方。他要将那段记录删除干净,他倒并不是担心这段记录被那位教授看到,真正令他感到担忧的是,如果动手稍微慢一些,或许他要忍不住倒回去再看一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曾铭感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犹豫了一下,罗曾铭拿起了放在书桌边上的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随着一阵绚丽的音乐声响起,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亲爱的,我原本以为你已经过了恶作剧的年龄。”罗太太俞佳静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是有关女儿的事情,我必须和你商量一下,到这里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罗曾铭说道。罗太太微微有些惊诧地走到书桌前面,当她看到手提电脑上静止着的图像,她差一点惊叫了起来。罗曾铭按动了播放的按键。

悠闲地趴在书桌上,罗太太轻轻地点击着滑鼠,或许因为是女人的关系,她对于那些刺激的录影有着相当不错的免疫力,那段录影很轻松地就被删除掉。

“让莉莉前往英国吧,我再一次求你,这样对她、对我们都有好处。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变得越来越奇怪,我非常希望在她做出更加奇怪的事情之前,让她离开。”罗曾铭说道。

“让我稍微考虑考虑,如果你能够设法填补女儿离开之后,我心理上的空白,或许我会答应你的请求。”罗太太说道,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调皮的微笑。

和很多家庭一样,罗家的早餐时间是八点半才开始,六十年代之后出生的人,并不讲究早睡早起,相反十二点钟之后睡觉、清晨八点起床,成为了大多数人的习惯。

罗曾铭的早餐是两片面包、一个煎鸡蛋再加上几片火腿片;他的妻子和大多数年轻并且注意美貌的女人一样,早餐永远是营养丰富、但却是偏偏缺乏卡路里的蔬菜沙拉。

唯独令罗曾铭有些发愣的是女儿的盘子,那是一块三分熟的牛排。

“妈妈,你会织毛衣吗?”罗莉问道。

“毛衣?你想自己穿?那可以去买一件,用不着自己动手。”罗太太问道。

“看起来你不懂怎么做,唉——妈,你的小时候,外婆有唠叨过吗?说你不像是一个女孩。”罗莉问道。旁边的那个做父亲的猛地被呛了一下,大声咳嗽起来。

“你想要学织毛衣,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罗太太耐着性情问道。

“算了,和你们解释不清的,你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弄明白的。”罗莉耸了耸肩膀说道。听到这番话,两夫妻面面相觑,全都愣在那里。

“莉莉,你说的好像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样,我们那么跟不上时代吗?有什么你懂的,我们却无法理解的事情?”那个做父亲的立刻问道。

“是吗?你们不觉得自己老了?”罗莉用惊奇的语调问道。

她转念想了想,仿佛有所领悟地说道:“也对,这就是你们弄不明白,无法跟上时代的证明。

“现在的世界变化很快,有人收集过资料显示,从大学毕业五年之后,百分之九十的人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三十岁之后的人所做的事情,半数以上并非是在推动时代进步,而是拖时代的后腿,这是衰老最为有力的表现。

“所以,有很多学者建议,将四十岁作为退休的年纪。这样既可以尽可能地利用工作经验,又用不着担心老人们阻碍时代的进步。”

听到这振振有辞的话语,那位父亲又不小心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打定主意从今以后,绝对不在餐桌上谈论话题,特别是有女儿在场的时候,更是如此。

“爸——你开车去上班的时候,随便把我载到某个捷运站。”罗莉说道。

“莉莉,如果你想要外出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那位年轻的母亲说道。

“我自己也还没有想好要到哪里去呢!只是想随便走走,自由自在地散散心,也可能买点东西。”罗莉说道。

“我们实在无法放心你一个人外出,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新闻里面经常有小孩遭到绑架的消息。”那位母亲连忙阻止道。

“用不着担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你们应该非常清楚,我不会轻信不熟悉的人的话,就算熟悉的人比如张叔叔,我都留了心眼加以提防。

“至于自卫的手段,我相信如果真的面对一群匪徒,我比你们俩更懂得如何自保。”罗莉说道。

“口气颇大的女儿,你倒是说说,万一遇到匪徒,你比我们俩强在哪里?”那位父亲一脸不以为然地问道,不过马上他的面孔就变得僵硬起来。

“爸——有一件事情我很不好意思说,这或许会深深打击你的自尊心,如果你、妈妈和我三个人分别遇到匪徒,最没有自保能力的恐怕反而是你,如果我们三个人同时遇到匪徒,你恐怕会拖累我们大家以至于束手就擒。

“我绝对不是胡说,只是就事论事,现在这个时代,身强力壮的无数高手也有可能成为弱者,一个奥林匹克长跑冠军,绝对追不上开着宝马的八十岁老翁。

“我看到过妈妈的提包里面,总是放着一个三万伏特的电击器,还有一瓶防狼剂,如果你们两个人PK的话,我绝对把赌注押在妈妈这一边,爸爸你能够支撑过五秒钟就已经是奇迹了。”罗莉说道。

这番话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令一家之主面容抽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那样说的话,你的身上带着更加强力有效的防卫工具?”

“爸——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劝你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罗莉老气横秋地说道,她的话毫无疑问,又令她的老爸仿佛吃下了一颗石子一般难受无比。看着女儿的背影,罗曾铭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心胸宽广。”那位罗太太用柔美的声音安慰道。

“我想知道的是,我们女儿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武器,会不会不合法?”罗曾铭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真正感到担忧的,反倒是她为什么想要学习织毛衣?想织毛衣给谁穿?”罗太太想了想说道。

“但愿不是那个此刻正关在感化院里面的小子。”罗曾铭说道,他的语调之中微微带着一丝怒气。

“心平气和,不要再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你此刻这样去开车我可绝对不放心,我等着你下班之后早点回来呢。”年轻的太太说完这一切,在老公的脸颊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现在的心情一下子好多了。”罗曾铭笑了笑说道。

走出去两步,突然间他又站住了,他转过身来尽可能压低声音的问道:“亲爱的老婆,你觉得我现在老吗?”

一到公司,在那拥挤的电梯里面,罗曾铭正好看到市场部的经理,站在最里面的角落。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罗曾铭忍不住问道:“凯文,说句实话,你觉得我有点衰老吗?”市场部经理陈凯文比罗曾铭小两岁,正因为如此,罗曾铭觉得他是最合适的询问对象。

“罗先生,您也有这样的感觉啊?不知道为什么,三十岁一过,我就感到自己越来越老了!

“现在生活节奏太快,人老得也快,美国的科学家不是说了吗?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最合适的退休年龄是四十岁到四十五岁,只可惜我还有房屋贷款,还要让儿子上大学,就算想休息都做不到,唉!”

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叹息闯入耳朵里面,罗曾铭就感到心头越来越沉重。

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到秘书米蒂正站在桌前,整理着昨天批阅好的档案。看到老板进来,米蒂打了声招呼,问道:“罗先生,你要咖啡还是清水?”

“清水。”罗曾铭回答道:“对了,米蒂,你有没有觉得我老了?”

“这怎么可能?你要是说自己老了,我不就是快要老了?罗先生,或许你感到有些累了,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家里不断有事情,因此感到精力不济,也很正常。”米蒂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番话,罗曾铭终于感到轻松起来。

“是啊,我只是稍微有些累了,对了,市场部的案子昨天晚上我又想了一想,总觉得还不够详细,那份报告书你别忙着发下去,让凯文他们再整理充实一些,再交上来让我审阅。”罗曾铭说道。

或许是因为心情轻松,整个上午匆匆便过去了,在打完名单上最后一个电话之后,罗曾铭离开了那宽大的座椅,他琢磨着邀请米蒂一起去吃午餐是否合适,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

打开办公室的门一看,只见走廊上面拥挤着不少人,那些回来的人看上去显得非常兴奋,手里全都拎着一、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门口秘书座位上的米蒂,同样兴高采烈地哼着歌,在她的桌子旁边也放着两个那样的盒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罗曾铭疑惑不解地问道。

“罗先生,你是问外面在干什么?是这样的,凯文和你一样最近感到比较累,开始有衰老的迹象,所以他给自己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他的那位朋友是做保健生意的,手里正好有一批‘拉斯泊尔’,纯正法国货,市场上很难买到,他朋友还给他打七五折,所以我们大家让凯文帮忙多买了一些。”米蒂说道。

“你也买了,你不是很年轻吗?用得着这样的药吗?这药想必很贵吧。”罗曾铭问道。

“谁不想自己年轻一些?再说,我确实有些担心开始变老了,臭氧破洞、紫外线照射、温室效应、全球变暖、大气污染,再加上生活节奏又那么快,人很容易就会变老的。

“其实不瞒你说,我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已经觉得自己一天天地变老,只好花钱买年轻。

“偏偏那些抗衰老的东西都那么贵,算到最后连房子都供不起,唉……看来只能够等到三十岁之后,什么抗衰老药都起不到明显作用之后,再节省下这笔钱来供房子了,现在能混一天就算一天吧。

“罗先生,我真羡慕你们这些男人,就算稍微有点老也不是太明显,不像我们女人,只要一老就清清楚楚地刻在脸上。

“对了,罗先生,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你做吗?”沉浸在青春流逝的哀伤之中的秘书,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能够帮我泡一杯咖啡,浓一些,少加些糖不要加奶。”罗曾铭说道。回到办公室里面,他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好像脸颊上确实多了几条皱折。

“就算稍微有点老也不是太明显,唉……”罗曾铭轻轻地叹了口气。

并不知道自己已然引起了一阵对于衰老恐慌的罗莉,踏着滑板车,穿行在拥挤的人流之中。在她的那件青灰色牛仔衣的右上方口袋里面,有一份清单,清单上罗列的全都是她想要买的东西。日本进口的碳纤,意大利的胶衣,只有树脂是本地产的,付了订金留下了地址,罗莉没有和那个张口结舌、就像是个傻子一般的店员,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在她的清单上面,还有许多其他东西需要购买,不过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就显得有些为难了。和之前的那些东西比起来,接下来的那些较难买到,虽然那全都是一些电子类的商品,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哪种货物比电子类商品更加不值钱,不过令罗莉感到头痛的是,想要买到清单上的那些,相当不容易。

其中针眼影机或许比较容易买到,那东西已经成为变态偷窥狂的主要装备,罗莉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能够找到的,除了出售保安用品的公司,就是成人商店,罗莉犹豫着是否到后者那里见识一下。

针眼摄影机好办,接下来的那些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容易弄到了,那些东西并不合法,所以卖那些东西的人也显得遮遮掩掩。正当罗莉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的眼角扫到了街头拐角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不就是刚刚死去的老头的两个儿子里面的一个?

罗莉不大会认错一个见过的人,她在这方面的记忆特别出众。

“有麻烦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言末,突然间跳了出来,他那兴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有麻烦而感到烦恼。令他感到如此兴奋的原因是,老头的儿子并不是孤身一人,此刻的他正和五个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家伙,在那里说着什么。正当言末兴高采烈地想着,这下终于有机会试验一下那些刚刚装备的武器时,小女孩已从内侧的小挎包里面,取出了摄影机。在二十倍的焦距之下,那个家伙的面孔,被清清楚楚地拍摄了下来。

远处的那些人显得有些迟钝,甚至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是旁边拐角却有一个人在朝着远处扬手,打着招呼。这意外的举动,引起了言末的注意,他控制着罗莉的一只眼睛,朝着那个方向转动。

“喂,别这么干,如果让别人看到,绝对有损我的形象。”罗莉抱怨着说道:“只是一个小喽啰,根本就用不着太过担心。”

“你能够分辨得出那些正朝着这里走来的人中,是否有其他的喽啰存在?”言末问道。

“很容易啊,左面那个、右面那个,他们就是你需要对付的人,在这里混的飞仔绝对不会是有钱人,更不会穿什么好衣服,就算有好衣服也肯定被老大给借走了,所以他们很容易被分辨出来。”罗莉说道。

等到小女孩说完,那两个人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又他妈乱跑,还偷家里的DV。”其中的一个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把控制权交给你了,你不是早就想要显示一番吗?”罗莉将那两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拍下来之后,把摄影机塞回到了挎包里面说道。几乎在这同时,言末已然控制住了另外一只手,闪电般地抽出了一把样子极为粗糙、外表花花绿绿的玩具手枪。那两个飞仔原本还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小女孩不是傻了,就是精神失常,但是当“啪、啪”两声轻响,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面时,这两个飞仔才感到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简单。

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个飞仔用力捂着鼻子,鼻涕、眼泪顺着手指不停地往外流淌。“好像挺管用的。”罗莉扫了一眼那两个呜呜发着怪声的家伙,轻松地说道。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六毫米的钢珠再配上二氧化碳气瓶,钢珠射出枪口的速度绝对超过四焦耳,我手里的这东西,根本就不符合这里的法定标准。”言末得意地说道。

说话间,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枪,轻轻扣动扳机,又是“啪”的一声轻响,这一次中弹的,正是刚才那个通风报信的家伙。那个人离开这里至少有三十米,不过对言末来说,那个微微带有一点鹰钩的鼻子,就仿佛近在眼前一般。和前面两个比起来,这个稍微显得幸运一些,六毫米钢珠击中他鼻子的时候,已经不像刚刚离开枪口时那样强劲有力,不过仍旧让那个飞仔痛得栽倒在地。

悠然地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刚才还在那里闲聊着的几个家伙,此刻显然明白事情发生了变化。那个刚刚死去的老人的儿子,转身便匆匆离开,至于其他人则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猛地一脚踢在刚才那个骂骂咧咧的飞仔的膝盖上面,言末非常期待能够听到那传说之中骨骼折断的声音。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那个飞仔虽然痛得将原本捂住鼻子的双手挪到右腿膝盖,坐在地上满地打滚,但除了那惨烈的哭喊嚎叫,全然听不到任何骨骼折断的声音。

“那半斤重的铁块,好像没有起到作用啊。”罗莉说道,她的语调之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没关系,这里还有三条腿可以用来尝试。”

说着,言末抬腿朝着另外一边的那个飞仔猛踢过去,这一次击中的是小腿迎面骨,虽然仍旧没有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却可以看到一缕红色从裤管里面渗透了出来。

扔下两个在地上哀嚎着的飞仔,言末踩着滑板车,轻松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前面拥挤的人群多多少少有些麻烦,不过人群既然对于他来说是麻烦的障碍,同样对身后的追兵也造成极大的妨碍。

另一个让言末感到高兴的事情是,他甚至用不着回头,只要听着后面那嘈杂的推开人群的声音,就可以知道身后的追兵离开他,到底有多远。

在这个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到处都是五光十色店铺的购物中心里面,言末丝毫不感到慌张和害怕,他全当此刻是在进行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飞快地奔上一道微微有些转弯的楼梯,楼梯很宽,而且稍微有些陡,或许是因为这座SHOPPING MALL的每一层,都可以找到好几座自动扶梯的缘故,这道楼梯很少有人行走。

躲在拐角的阴暗角落中,言末觉得实在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用来伏击的地方了。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他等待的客人们终于出现在眼前,踩着滑板车自然远比奔跑要轻松许多,或许还得加上那些追逐者平日里,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所以此刻个个都显得气喘吁吁。

言末数了数人数,比刚才看到的好像还少了一个,虽然不能够一网打尽,不过逃掉一个、两个倒也不是很在意。看着为首的那个家伙越来越近,言末感到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打算让所有飞仔全都站得更加高一些,才发射钢珠,但是现在却只能提前行动。

又是“啪”的一声轻响,但是这一次令言末失望的是,奔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显然早有防备,他用手臂挡住了那发钢珠。如果说没有丝毫的慌乱,那绝对是假的,看到突然冲近过来的那个飞仔,言末仍旧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将自己的左手,朝着那抓来的手掌迎了上去。

言末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飞仔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但是那种笑容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言末的左手上,猛然间弹出五把锋利的刀片,那是做外科手术用的钩刀,全都是从英国进口,由世界上最完美的淬火工艺制造而成。这些奇薄如纸的钩刀,原本是用来处理筋腱之类难以对付的组织,用来对付手掌,更是不在话下。甚至还没有感到疼痛,那五把刀片已然在飞仔的手掌上一划而过,那个飞仔在他们一群人里面算是一个狠角色,却还远没有到亡命之徒的程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割划开来,自然惊得呆在了那里。

不过言末可不会发呆,他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的一连串轻响,痛哭流涕的飞仔们滚了一地,其中更有一个手里鲜血淋漓,那副模样说不出的凄惨。平心而论,就连言末也感到有些难以忍受,他连忙转过头来朝着上面一层走去。突然间,拐角处伸出的一双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言末就感到身体被拎了起来,耳边传来听不懂的咒骂的声音,既不像是粤语,又不像是闽南话。

言末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他那双仍旧自由的左手,猛地一拉袖管。

随着一声惨叫,言末感到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身后是一片空旷,如果无法将身体停住的话,就会一直掉到底楼。此时此刻,言末感到无比庆幸,他的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此刻被证明了是何等的正确。随着左手轻轻的一挥,一个极为轻巧的登山飞钩甩了出去,险险地钩在了护栏底下的玻璃边缘。

“快,快制服那个家伙!”

已放弃了身体控制权的罗莉,尖声惊叫起来,言末这才注意到,那个想要把自己扔下去摔死的家伙,正恶狠狠地扑向钢钩。

“该死。”

言末愤怒地咒骂着,那个狡猾的家伙居然不忘提防自己,他弯着腰,躲在玻璃护板的后面,朝着那里接近。突然间,言末看到玻璃护板上方,那光洁如同镜子一般的不锈钢护栏上,清清楚楚地映射出那狡猾凶狠家伙的狰狞嘴脸。此刻已没有多加考虑的时间,言末举起枪“啪”的一声,射了出去。

钢珠击中不锈钢护栏,发出一声尖锐的撞击声之后被反弹了,使得原本瞄准鼻子的钢珠,最终落在了耳根之上。耳根同样是异常敏感的部位,那个家伙一声痛叫,连忙捂住了耳朵,又是一记重击,这下子打在无名指的关节之上,那个狡猾的飞仔,连忙将脑袋一缩,用整个手臂阻挡住脸面。

轻轻的一**,言末紧紧地抓住了下面一层的天花板,左手的那个手套终于起到了作用,粗糙的、拥有许多倒钩的手掌心挂住了前面,言末感到此刻的自己,就仿佛是一只硕大的壁虎。

钢钩终于被扔了下来,在那一瞬间,那个凶狠的飞仔探出了脑袋,显然他想要好好看看猎物被活活摔死的景象。“啪”的一声轻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绽开的血花从那个飞仔的眼睛里面飞溅出来。给自己出了一口怨气,言末将钢钩牢牢地钩在了上面一层的地面上,左手的掌根轻轻抬起,那如同猫爪又像是壁虎的手掌一般的左手,轻轻地从天花板上撕了下来。

顺着绳索,言末滑落到下一层,此刻他才发现,四周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突然一个垃圾桶呼啸着从一旁滑落,紧接着又是一个巨大的花盆扔了下来,花盆砸落在身后的栏杆之上,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被砸得粉碎。

如同闪电一般,言末紧贴到栏杆边上,他决定赌一把,赌那个飞仔还会往下扔东西。那如同镜子一般的不锈钢扶栏,映照出一双破旧的NIKE鞋,还有那拖到地上的裤脚。又是一个花盆被砸落下来,但是就在那张狰狞的面孔露出来的瞬间,言末扣下了扳机,花盆从离开他脑袋一寸左右的地方飞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听到底下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只剩下楼上隐隐约约传来嚎叫的声音:“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我瞎了——谁来帮帮我!我瞎了!”看着四周那凌乱的模样,言末耸了耸肩膀,他推开人群,朝着刚才藏滑板车的那个角落走去。滑板车仍旧靠在墙边,没有被人拿走,踩着滑板车,言末悠然地离开了这个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的所在。

“现在怎么办?搞出那样大的举动,你肯定会把员警惹来,那些员警只要不是白痴的话,在附近的商铺之中稍微问问,一定会找到我订购东西的那家!

“别忘了我给了那个店员名字和住址,我猜想今天晚上,员警就会敲响我们家的房门,你想要让我们俩住进感化院去吗?”罗莉愤怒地说道。

“你不是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了吗?那段录影可以证明所有的一切。”言末不以为然地说道。

“私自改装气枪,用气枪伤人,还有这双特制的鞋子,还有衣服上的这圈刀片以及装满手术刀的手套,你以为你是谁?开膛手杰克吗?如果这样还算不上极度危险分子,那么感化院恐怕就和教会唱诗班没有什么两样了。”罗莉说道。正当两个人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意识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感觉到了?好像又有人想死或者是求救。”言末说道。

“我们现在的麻烦,难道还不够吗?”罗莉不以为然地问道。

“或许这一次你终于可以摆脱我的纠缠,或许又有一大笔遗产等待着你去骗取。”言末说道。

“你现在惹下这么大的祸,却想要我一个人承担?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不过如果你离开,分期付款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这样也算不错,至于遗产……”

罗莉沉吟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这种强烈的**,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去看看再说。”站立在高高的天台之上,稍微往下看了一眼,六十多层高的大厦,从上面往下看足以让他感到脚软,朱博文已经感到自己的勇气正在一点点地丧失。

原来跳楼自杀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情,或许还是用枪打破脑袋来得更加容易,再想到那瓶安眠药,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心里挣扎犹豫着,将那条**在外面的腿收转了回去,朱博文这才发现,栏杆外边是如此狭窄,甚至连让身体稍稍转动的地方都没有。用力抓住栏杆,尽可能地将身体侧转,朱博文在猎猎狂风的吹拂下,思索着自己的这一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曾经被他逼得像此刻的他一样,现在他觉得这一切或许全都是报应,报应让他这个自认为天罡命格、无往而不利的人,遇上了鬼神星。

当初悔不该不听袁公老的批语,现在想来那段批语是一个字不差。

“百尺竿头进一步,大风起兮吹折之。”

只可惜当初自己利欲熏心,只看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辉煌和风光,却一心希望能够侥幸抗住那股大风,但是现在真正快要断折的时候,再悔恨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了一眼脚下,这里就是袁公老给他算的死地,袁公老的话总是正确的,可就是跳下去的决心实在难下。正当朱博文犹豫不决的事情,他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

“不要过来。”

顶楼的小门刚刚一开,朱博文就大声喊道,令他感到讶异的是,上来的并非是他预料之中的员警,而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是怎么上来的?”

朱博文问道,他确实感到非常奇怪,通往顶楼的门,一向都是紧锁着的。

“上来?很简单,只要有一把可以割开玻璃的划刀,再加上一块粘胶片就可以了。电影里面常有的办法,因为以前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我的身边总是带着这些非常有用的工具。”

罗莉显得非常平静地说道,仿佛她根本就看不出,那个站在栏杆外面的中年人想要自杀的样子。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是不是想要死?想要从这里跳下去?”罗莉问道。

“是的,你最好不要过来,我知道你想阻止我。”朱博文说道,他开始进入了状态,真正像一个想要自杀的人。

“想要自杀有很多办法,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为痛苦,死后的样子又最为难看的方式?更何况,我们或许可以做成一笔交易,你可以平平安安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而我则得到你的身体。”罗莉说道。

听到这番话,朱博文完全愣住了,立刻他想到了新闻中经常能够听见的黑市人体器官贩子,这些人专门盗卖人体器官给那些需要器官移植的有钱人。

曾几何时,他也关心过那些人,不过那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万一需要用到器官的时候,能够直接找到一条门路,没有想到,现在他反而成为了这些器官贩子眼中的目标。

“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想要自杀,不会是因为染上了什么绝症吧?”

罗莉问道,这个问题其实是言末的要求,他虽然想要拥有自己的身体,不过整天痛苦不堪地躺在**,也绝对不是他的希望。听到这番话,朱博文越发确信,眼前这个女孩是某个器官贩子的眼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只要有人愿意陪他聊天,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朱博文无从得知,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内心之中确实不想死,虽然此刻对他来说,自杀好像是唯一的出路,但是等到他到了这里,到了死亡的边缘的时候,对于死亡的恐惧一下子又超过了其他任何东西。

“我只不过是欠债难还,没有路可走啊。”

朱博文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一听到欠债,罗莉立刻感到兴趣缺缺,但是言末却仍旧非常在意,以往的他对于欠了一身债而无法还清的人,绝对会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此刻刚刚得到了一笔横财,帐户里面有了几亿存款的他,多多少少有些飘飘然起来。对于这个土包子的恶灵,罗莉当头就浇下了一盆冷水,她说道:“你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白痴,仔细看看那家伙穿的衣服,还有那双鞋子的牌子,你见过吗?恐怕连听都没有听到过吧。Givenchy,而且看上去像是手工订作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个老头身家绝对不简单。”

“Givenchy?和皮尔·卡丹、鳄鱼比起来,哪个更高级一些?”言末问道。

听到这样老土的话,罗莉感到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如果你敢用我的嘴巴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兴趣向白痴解释这些你不可能弄懂的事情。”

“你欠了多少?”

罗莉不打算和那个土包子继续纠缠下去,她更加愿意和那个想要自杀的老头交谈,此刻她甚至感到和前者多说话,连她自己也渐渐变得老土起来。

“欠了多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相信只要我自杀的消息一被发布,整个股市至少要下挫一百点。”朱博文苦笑着说道。

“走吧,没有什么好继续谈下去的了。”

罗莉朝着那寄居在自己身上的房客说道。

虽然言末仍旧没有掌握足够的资讯,不过那个想要自杀的家伙,居然敢把自己的死亡和股票市场联系在一起,就算对于股市一窍不通的他也明白,眼前这位老兄恐怕不是普通人物。

“他好像比你的爸爸还要有钱。”言末说道。

“你的眼光倒是挺敏锐的,就连这都看得出来。”罗莉虽然说着夸赞之辞,但是语气却有说不出的轻蔑和嘲讽。

“你到底欠了多少?”言末忍不住,突然抢了控制权问道:“十亿?二十亿?”

“十亿?也差不了多少吧,我拥有的公司总共欠银行大概四十多亿——美金,除此之外还拖欠了一些外帐,加起来恐怕也有十几亿美金。”朱博文低垂着脑袋说道。

听到这些数位,言末和罗莉几乎同一时刻控制着身体转了过去,并且朝着楼梯口走去。

“喂——你不是器官贩子吗?”朱博文问道。

“器官贩子?”言末和罗莉同时一愣。

“看样子,我是误会了,回来回来,我们继续聊聊,我马上就要死了,也没有什么机会找别人聊天了,如果你愿意稍微陪陪我,我把我的表给你,这是我在百达翡丽订作的。”

朱博文说着,从左手手腕上小心翼翼地褪下了一只,样子看上去并不是非常花哨的手表。又是几乎同时有所反应,言末和罗莉奔跑到栏杆旁边,将那只手表拿了过来。对于言末来说,他印象中,绝对没有百达翡丽这个牌子存在,他所知道的顶级名表就是劳力士,不过刚刚受到过嘲讽的他,自然不会再向那个小女孩询问,整天被当作土包子看待,总是会感到有些丢脸。

紧紧地攥着那只表,言末开始猜测着这只表的价格,他真正知道价值的,就只有小女孩的父亲手里戴着的那只劳力士,三百多万的价格,曾经令他咋舌不已。

和言末不一样,罗莉是个看着时尚杂志长大的富家女,更何况,此刻她的户头里面已经拥有了三亿多的金额,一只名表倒也没太放在心上——虽然这块名表的价格确实贵了一些。

正因为如此,她真正的注意力,反倒完全放在了那个想要自杀的人身上。朱博文的手一松,人差一点翻落下去,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到毛骨悚然,此刻两条腿仍旧不由自主地在颤抖着,而将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人吓成这样的,只不过是眼前小女孩淡淡的一瞥。

如果是在往日,朱博文绝对会以为自己眼花了,就在刚才那一刹那间,他看到那个女孩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手表,另外一只眼睛转过来看着他,嘴角边更是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极度的惊骇过后,朱博文的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

他突然间想到,这个女孩出现在这里,原本就显得极为诡异,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让他到这里来自杀的是袁公老。朱博文笃信命算之术,自然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漏,同样也知道那些已经窥探天机却又不敢轻易泄漏的神算,有的时候会用一些暗示的方法给予指点。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小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物,虽然不知道是神、是鬼、是仙、是妖,但是自己的转机,十有八九着落在她的身上。想到这里,朱博文慌不迭地想要站起身来,但是身体的摇晃,让他的两脚猛然踩空。“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双手紧紧地抱住栏杆,朱博文拼命地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