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剑

刚把那个目空一切的公子哥制住,随着一阵“咔嚓”声响,楼板显露出五个窟窿,五条人影从上方落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那位伏虎大师。

言末正想着如何说服罗莉暂时撤退,就看到那位大师双手一合朗声问道:“贫僧伏虎寺寂原,敢问女施主乃是哪位高人门下?为何探听我等聚会?”

言末和罗莉一听,老和尚不问他们为什么制住那个蜀中唐门子弟,却问他们为何探听聚会,显然是不打算将此事轻易放手。

转念之间,言末已经明白,显然眼前这个和尚同样也不是一个好货色,摆明了想打欺软怕硬的主意,这些家伙不打算为官府出力,不愿意去对付张献忠的几十万大军,但是却又拗不过官府的面子,再加上其中还有唐门在搅和。

和其它门派不同,蜀中唐门显然没有办法作壁上观,唐门的利益和蜀中的繁荣息息相关,绝对可以称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伏虎寺和那个老农的山门可以表现出清高和超脱,唐门却做不到。

这一切都是刚才制倒那位唐门子弟的瞬间,从他的记忆之中得到的消息。

此时此刻言末突然间生出一种无奈,他突然间有些渴望,自己如果能够有一番势力,也用不着十几万兵马,只要有几千人马,对面的秃头恐怕就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过去还是此刻,为世俗中人所畏惧的,始终是势力,而不是个人所拥有的力量,人多势众总是会令人感到畏惧。

或许这一切得等到枪支的普及,并且其威力为世人所知之后才会有所改变。

一支连发枪哪怕是捏在一个小孩的手里,也可以一下子镇住几十号人,如果再换成一把冲锋枪,几百人都有可能乖乖投降。

言末越来越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唯武器论者,不过想想,这也确实有道理。

一阵嘈杂慌乱,二楼的食客纷纷走避,而三楼上的那些武林好汉们则一个个地信步而下。

为首的那个斯文中年人看到罗莉的样子,微微一愣,紧接着眉头紧皱起来,他的身形刻意地往后藏了藏,并且朝着身边的一个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个人立刻快步奔下楼左。

看到下人已经去搬取救兵,那个中年人朝着罗莉拱手说道:“这位姑娘,刚才显然是误会,我们正在商议如何讨伐西魔张献忠,不知道姑娘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是否愿意为国为民,出一丝微薄之力?”

还没有等到言末回答,罗莉学着古人的样子一抱拳说道:“抱歉,我与各位不同,对我来说,根本就谈不上为国为民,我的国并非是大明国,更何况,我对大道理不感兴趣,我只做我想要做的事情,随心所欲任意而为。”

这番话说得水泼不进,那个中年人原本还有许多托词,此刻也已经被这番言语堵了回去。

往左右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人看到原本就对这次聚会心存疑虑的武林中人,此刻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那个中年人眼神一厉,终于显露出一丝怒意,此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杀鸡儆猴,不过他同样也想起昨天下午,飞鸽传书传来的那个消息。

眼前这个女人极像信中所说的那个孤身一人,以神秘暗器杀死数百兵勇的悍匪。

对于其它东西他或许不太了解,但是对于暗器他却知之甚深,即便以蜀中唐门这般对于暗器有着精深造诣的门派,其中的顶尖高手,也对付不了手持藤牌结成战阵的数百兵丁,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在暗器方面的成就远比唐门更高深得多。

而这件事情,寂原这个臭和尚肯定不会知晓,这个秃驴既然不给自己面子,共同对付张献忠,干脆就来个借刀杀人,让他死在这个女人手里,到时候只要把罪名往张献忠头上一推,以这个秃驴在武林之中的名望,肯定会有很多人跳出来抢着替他报仇。

想到这里,中年人也就不再继续假扮温和,他的神情一振,自然而然显露出一丝官威。

“好一个随心所欲任意而为,好一个并非是大明国子民!凭这两点,就只有乱臣贼子能够说的出口。

“昨天本官刚刚接到飞鸽传书,重庆府着令追缉一妖女,此妖女在北碚滥杀无辜百姓数千人之多,并且抗拒追捕伤我兵丁近百人之多。

“据传此妖女是那张妖派遣入蜀的探子,重庆府已悬赏白银三千两,捉拿此妖女归案。”

话音刚落,自然有那贪婪之辈立刻动起手来。

五道人影分别前后朝着罗莉飞扑而来。

那五个人匆忙之中却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夹击之势,毕竟能够受到邀请来到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几乎在同一时刻,言末和罗莉一人控制半边身体,左手猛地一掀桌案,那大大小小的盘子碗盏,以及那满盘子的鱼香肉丝、炒鸡块、爆蹄筋、鸡蛋汤之类的菜肴,一股脑儿朝着正中央的那三个人涌去,然后再闪电般左右手一立,截住直奔两侧软肋而来的猛拳。

突然间,“咔嚓”声响,那桌案立刻化为木片碎屑,迷乱之中,两双手掌穿过碎木直击过来,与此同时,被截住的那两拳,也化拳为爪,一下子便锁住了罗莉的左右双手。

看到此情此景,言末感到一丝深深的无奈,毕竟他和罗莉都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实在无法和这些精研拳法的武林中人相抗衡。

不过言末自然不愿就这样束手就擒,他如同一道光般,扑入左侧那个人的身体之中。

此时此刻言末的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收拾掉这个家伙,只有收拾掉这个家伙,罗莉才可以顺利脱险。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了一跳,发出这声吼声的正是那位伏虎大师寂原和尚,只见此刻的他已然没有了以往的祥和,那显得有些稀疏的残眉一立,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威严之气。

“好个妖女,普天底下术门有三万七千法门,哪门哪派不能修习,竟然去炼这伤天害理的拘役邪鬼之法,看我如何破你的邪法!”

说话间,老和尚从袖管里面取出了一面法镜。

这东西在常人的眼里并没什么稀奇,只是一幅曼陀罗法阵之中原本是佛像的方位上,此刻以一块铜镜替代。

但是言末和罗莉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无数道交织在一起、如同彩虹一般的光丝,结成千叶莲花一般的图案,突然间四周的六块铜镜各闪起一种颜色的光芒,紧接着正中央的铜镜之上射出一道白光。

言末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住,接着猛然间被拽了出去。

一时之间言末感到慌乱起来,他左右挣扎,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罗莉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一团近乎于透明的冰炎猛地顺着她的身体蔓延开来。

局势转瞬间发生了变化,那五个原本牢牢制住罗莉的家伙,其中的四个已然倒飞了出去,只有被言末攻击的那个,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番情景,那些武林中人纷纷拉开了架式,特别是和那五个人有交情的人,更是纷纷踏前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寂原和尚喝道:“慢。”

这意外的喝阻,令大多数人感到莫名其妙,正因为如此,那个如同老农一般的人物,用无精打采的语调说道:“各位少安毋躁,这位不是你们所能够对付得了的敌人。”

说着他指了指那四个此刻躺在地上脸色青紫,嘴唇如同涂抹着一层白霜的人问道:“各位何曾看到,江湖上有哪个人练成过如此阴寒的功夫?阴煞功、寒冰掌这类的阴寒功夫,和这比起来根本就是小把戏。

“更何况无论是阴煞还是寒冰,讲究的都是阴柔险损,吸髓销蚀,但是这种阴寒竟然如此迅疾劲猛,如同油烹烈火,和中原道法武学讲究的阴柔大相径庭。姑娘,如果我猜测的没有错误,你所修炼的功法想必来自异域吧。”

“阿弥陀佛,匡先生所言丝毫无差。”

寂原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将那面镜子收了起来,说道:“善哉,善哉,这位女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我猜测没有错误的话,你所修炼的乃是天竺沙门一脉的法术吧。

“沙门虽然与佛争胜负,却也不能算是邪魔外道,但是,你却炼制阴魔,此乃是人神共愤之事,实在天理难容。”

“阴魔?”包括那个老农一般的人物,五、六张嘴同时惊叫了起来。

“不错,正是阴魔,刚才我还以为这位女施主用普通的邪鬼攻击了陆帮主,但是没有想到,我用宝相法镜从陆帮主的身上吸出来的,竟然并非邪鬼,而是阴魔。

“宝相法镜虽然能够收取并且炼化邪鬼,但是对于阴魔这类东西却没有办法。而且你们看,陆帮主此刻看似仍旧存有一丝生机,但是他的元魂精魄,早已经被那阴魔吞噬吸净,连再想转世轮回都难以做到。”老和尚板着一副面孔说道。

当一听到有阴魔的时候,那几个修道法的人已满脸畏惧,一副退缩的模样,反倒是普通武林中人丝毫不知道阴魔的厉害。

突然间,那个老农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神色慌乱地说道:“大师,依我看来,今天之事就此罢了,如何?”

“匡先生,你我相交一场,望你能够看在多年交情的分上,替我将几件重宝交还寺院。”说着,老租尚将刚才那面镜子,和另外一根金刚杵模样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刚狮子吼,一条黄影朝着罗莉直冲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木片四碎飞散,罗莉丝毫不敢停留,飞身朝着窗外跳去,而一旁的言末则朝着老和尚飞扑。

令言末感到意想不到的是,他第一次被阻挡在外面,那老和尚的身体仿佛包裹着一层无形的保护膜,任凭他如何强行冲撞,都无法侵入老和尚的体内。

万般无奈之下,言末朝着最近的另外一个人飞身扑去。

原本和往常一样喧哗热闹的安岳,此刻惊叫声响成一片,一红一黄两条人影从这幢楼打到那幢楼,那连绵不绝的轰响和四散飞舞的木片碎层,让每一个看的人都感觉到触目惊心。

此刻就连那位梁三爷也后悔不已,借刀杀人的计策看似成功,但令他感到恐惧的是,那些武林中人里面,已经有第四个被那无形的阴魔所乘,吞噬灵魂顶替肉身,去和寂原和尚作战。

说实话,这位三爷对于乱民、张妖、乃至蜀王,都无所畏惧,因为他的身份——隶属于锦衣卫的他到哪里都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他唯一怕的就是同僚的暗算,和隐藏在他们身后的东厂。

同样他对于这些武林中人也是一样,那个寂原和尚虽然厉害,匡老头手段毒辣,他却没有一丝畏惧。

唯一让他有些忌惮的就是蜀中唐门,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毒药暗器如何了得,为的是这个家族喜欢在暗地里面下手。

同样此刻他丝毫不害怕那迅疾猛烈的阴寒劲气,令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那无影无踪、无形无迹的阴魔。

把十几只鸽子放了出去,梁三爷挥了挥手,喝退了县丞。

走到前厅,那几个修道法的人,此刻正在这里,为首的是那位老农般的匡先生,他正神情落寞地想着什么,除了他之外,另外几个人全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特别是其中两个,正焦急无比地围绕着客厅不停地转来转去。

看到此情此景,那位梁三爷心中一沉,这种滋味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我已经派人给伏虎寺报丧了。”梁三爷缓缓地走出来说道:“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召集这次大会,寂原大师就不会遭此劫难了。”

“梁三爷,这件事情谁都怨不上,甚至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那个老农皱着眉头说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惊诧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并没有说错,你们恐怕不知道,伏虎大师为什么这么急着出手,难道他不知道谋定而后动?难道他就真想要找死?难道他连找人帮忙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老农瞪了众人一眼说道。

“大师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摸摸那个饲魔者的底细,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趁她羽翼未丰之前将其彻底消灭,如果不行的话,大师便用自己的性命在那个饲魔者的身上布下了一道血印,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那个饲魔者带着血印,绝对无处可以遁身。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旦有人练成魔头,无论对修佛还是修道的人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劫难。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魔头最初的时候是以吞噬凶魂厉魄来增强其凶威,但是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凶魂厉魄对于它就没有多少作用了,那个时候魔头就会把目光放在修行者的身上。

“特别是修道者苦心修炼出来的金丹和元婴,那是魔头最喜欢盗取并吞噬的补品,同样修佛者的元魂也是魔头窥视的物件,只不过对于魔头来说,修佛者是较难对付的物件。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那魔头成长到一定时候,在它面前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以隐藏行迹。魔头的感应非常灵敏,而且瞬息即至,所以修行者就算想要躲藏都无处藏身。

“再拿今天这件事情来说,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是在一旁碍手碍脚,至少我得庆幸一件事情,那就是魔头没有侵占我的身体,用我的力量去和伏虎大师作战。”

听到这番话,那位梁三爷脸色苍白,而其它人则更显得忧心忡忡。

“匡先生,以您看来,那个妖女和她所饲的魔头,是否能够被除掉?”梁三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饲魔者若是出现在太平盛世,事情就容易许多,但是偏偏出现在这乱世,那就难说得很了,那张妖、李魔让多少生灵涂炭?更何况还有关外的那些鞑子,又制造了多少冤魂野鬼?在乱世最不缺少的就是凶魂厉魄。

“除此之外,当此乱世,张妖围蜀,我们不可能广邀天下高道名僧来降魔服怪,眼前可以依靠的,恐怕就只剩下我们自己。

“四川虽然向来号称人杰地灵,不过真正有能力的修真者,也就只有峨眉山上有一些。

“幸好,这些修士全都和伏虎大师交情深厚,必然会来替伏虎大师报仇雪恨,那峨眉山上总共有十二洞府、八大禅院,不过真正能够对付魔头的恐怕不超过十个人。”那老农语气低沉地说道。

“以匡先生的修为和您所拥有的名望,并不比伏虎大师稍逊分毫,您难道就不打算为大师报仇?”梁三爷问道。

“术业有专攻,术门号称有三万七千法门,每一个法门都有自己骄傲的地方,就像我所属的山门,专擅拘役山精野怪,梁三爷你原本看中的,恐怕是我布瘴气毒雾的那些本事吧。

“其实说到布放毒瘴,云贵境内的蛮苗才是这方面的真正高手,山门的那点微末道行,全都是几百年来和甘巴的花苗交换来的。

“梁三爷,说一句老实话,在下的山门从花苗那里得来的布设瘴气之法,只能够用来防守,并不能够用来攻敌。

“况且要布设这瘴气得至少在十年之前就种下百亩桃林,以秘法养那桃树,让桃树吐出瘴气。

“至于这瘴毒,就埋在土里,那桃树吸取土壤之中的剧毒长达十年,无论是树干还是枝叶乃至果实之中,必然无不带有剧毒。

“而桃树吐出的瘴气,自然而然也带有一些毒,不过更多的瘴毒来自桃子掉落蚀烂之后,所吐出的毒气。

“果实乃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经过这样反复的循环,原本埋在土壤里面的剧毒,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充满妖灵之气的瘴毒,那蛮苗更有秘法能够聚那瘴毒用来害人,不过这些秘法绝对不会传给外人。

“在下的山门之所以学那布设瘴气之法,原本是为了防御仇敌,后来才慢慢成为了山门的绝活,并且被外人传扬得越来越神。”那个老农摇头叹息道。

听到这里,那位梁三爷同样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此刻他终于知道原来的设想彻底无望了。

一路上罗莉都在不停地咳嗽,能够抵挡住枪弹的凯芙拉背心,竟然抵挡不住武林之中顶级高手充满穿透力的掌劲。

幸好充填硅胶的特殊蜂窝结构,起到了部分卸除力量的作用,不过余力仍旧令她感到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回想与臭和尚的那一战,罗莉仍感到害怕。

这一次她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和真正的武技高手此起来,她的身手实在太弱了一些,所以一旦对手非常靠近她,没有距离上的优势,她的处境就会变得极为危险。

想要弥补这个缺陷,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寻一种最为合适的武技,要不然就设法找到一种异能和武技的配合,就像魔术师杰克用来逃跑的那招救命绝招一样。

除了拥有一种近身格斗的武技,罗莉同样也越来越感到有必要学习一套真正意义上的轻功。

那个臭和尚能够揍得她如此狼狈不堪,除了功夫好之外,轻功也是一个原因,臭和尚的轻功绝佳,自己无论逃到哪里都躲不过他的追杀。

正当罗莉回忆着那惊心动魄的战斗时,突然间一丝警兆在她心头掠过。

但是偏偏从瑟斯那里偷来的超感知力,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东西,罗莉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而言末也已然从罗莉的身体里面脱离出来。

经过那决战斗,此刻的他已然发现,单独的他或许比原本和罗莉占据同一具身体会更加有用。

才刚刚脱离身体,言末就看到天际有两道青光,正如闪电一般朝着这里疾射过来。

那两道青光交错缠绕,如同两条跃舞之中的灵蛇,又宛如两颗盘旋环绕的流星,不过这两道青光确实快疾无比,而且显得来势汹汹。

得到言末的警告,罗莉同样看到了那两道青光,她猛地一拉马缰,右手立刻黑烟缭绕,浓雾蒸腾,眨眼间一把枪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她迅速地锁住那两道缠绕着的青光。

罗莉等待着,她等待着青光进入射程的那一刹那。

连续的点射,将一连串的子弹发射了出去之后,罗莉飞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几乎在她跳下马车的同时,她已经感觉到子弹完全落空了。

那青光转眼间便射了下来,这东西的速度丝毫不比子弹缓慢,当那青光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间猛地折转方向,紧贴着地面横扫了过来。

只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两匹战马痛苦的嘶鸣。

罗莉几乎就被那道青光扫个正着,幸好她跳到一半的时候,灵机一动立刻开始传送。

躲在一片茂密的树冠顶上,罗莉将此刻能够想象得到,并且能够派上用场的异能全都施展了一遍。

而远处的山脚下,那团青光如同活着的生物一般,四处搜寻着猎物的踪迹,仿佛是因为一无所获,又仿佛是在泄愤,那团青光突然间对着马车猛力一绞,转瞬间马车就变成了一地散碎的竹片和钢渣。

因为慢下来的缘故,罗莉和言末这才看清,那道青光隐隐约约呈现出两柄扭曲的、形状奇异的宝剑模样,不过那宝剑并非实质的存在,而是朦朦胧胧仿佛虚影,又仿佛仅仅只是一团浓雾。

这东西发出极为轻微的嗡嗡声响,表面闪烁着滢滢青芒。

好奇心起,言末小心翼翼地靠近着那宛如活物的青光,突然间他感觉到,这对青光的核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指挥着一般。

那东西有些像是意识,却缺乏意识那种活泼的感觉;又有些像是魂魄,但是却没有魂魄那样凝聚。

言末突然间想到,他既然能够控制和操纵生物的意识,或许同样也可以对付得了这个不为他所知,但是却和元魂很像的东西。

一想到这些,言末就打定主意要尝试一下,他猛然间往上一扑,以自己的意识强行占据那核心的所在。

令言末感到讶异的是,虽然那玩意儿和魂魄非常相似,但是却并不能够为他所吞噬。

正当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间那一点灵性,仿佛被他隔绝了一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叮当”一声轻响,两柄寸长的短剑掉落在地上。

那两柄短剑样子极为奇特,剑身盘旋卷曲如同两条活蛇,剑身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作而成,不像是金属制造的,反倒有点像是碧玉,却显得太过柔软;又有些像是植物,不过言末同样也没有看到过如此滑润冰凝的植物。

感觉到自己暂时已然没有危险,罗莉小心翼翼地走下山来,她一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两柄纤细精致的短剑,那短剑异常精巧,放在手掌心上仿佛是小巧玲珑的玩具,谁会想象得到,刚才的它竟然如此狰狞可怕。

“难道这就是道家的飞剑?”罗莉自言自语着说道。

言末因为得全心全意地在克制着这柄飞剑的灵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这令他感到相当不妙。

原本他和罗莉就已身处险境,此刻他又要将全部心神用来克制这柄飞剑,不让它任意变幻脱逃乃至伤人。

此刻他只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突然间言末灵光一闪,他立刻分出一丝心神联系到罗莉的意识之中。

“快,立刻施展时光之门,往前返回一个月左右!”言末叫道。

罗莉微微一愣,不过她立刻明白了言末的意思。现在想来也确实如此,最为安全的庇护所就是过去的某个时空。

虽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幸好因为经常需要施展时光之门,言末早已经将几个步骤分别进行整合,甚至制造了一瓶专门的药水,作为时光之门的支撑物质,所以一座新的时光之门还是很快便被竖立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罗莉的心头再一次感觉到那熟悉的警兆,她抬头一看,只见另外一道墨绿色光华,正风驰电掣般朝着这里赶来。

罗莉来不及细想,连忙一把抓起那柄奇特的飞剑,纵身跳进了那月亮门里面。

当罗莉突然间出现的时候,大道之上正好有马车通行,她的凭空出现,毫无疑问吓了那些赶车的路人一大跳。

不过罗莉并不打算等到那些路人围拢过来对她顶礼膜拜,此刻她只希望能够赶到前面的一座小镇,然后好好研究一下手里的这把飞剑。

随着一道浓烟翻卷,罗莉的身体被烟雾遮盖,当烟雾自动收去,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傍晚时分罗莉终于进入了成都城里,这里是巴蜀的中心,自然比别处更加繁华热闹。

不过此刻的罗莉丝毫没有兴趣欣赏成都的繁华,她一到这里,立刻在城门口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那客栈名叫至如客栈,正门是一幢两层楼的酒楼,后面是客栈,客栈全都是单层的平房,如同田字形,总共四个院落,每一个院落东南西北各四间房,所有的窗户全都紧靠着院子。

罗莉要了一间左侧最里面的房间,房间看上去挺宽敞,布置得像是北方风格,紧靠着窗户就是一张大炕,旁边是一个立柜,角落里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盏油灯。

罗莉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对于房间,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是否干净。

稍微转了一圈,还算满意,被褥虽然不是新的,不过浆洗得还算干净,桌子也没有油腻的感觉,油灯也擦得亮晶晶的。

随意扔了两个小钱,将小厮打发了出去,罗莉将鞋子一脱,爬上了炕头,房门早就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在另一个时空,就在罗莉消失的那一瞬间,那道墨绿色的光芒如电一般疾射而至,绿芒飞卷,将四周大片的岩石切割成碎片。

紧接着那墨绿光芒猛地一收,立刻凭空显现出三个人影。

那三道人影中,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头,虽是老人,那面色却红润得如同婴儿,长长的白发散披在身后,一缕长髯飘拂于身前,那老头身上穿着一件白袍。

在他身旁跟随着一对少年男女,这对少年全都是十五、六岁年纪,此刻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低垂着脑袋。

那老头站立在罗莉消失的所在,看着片刻之前的爆炸所留下的痕迹,顿了顿足,随之他竖起右掌,迅速无比地掐算了半天。

过了奸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般说道:“奇了,卦相怎么会如此凌乱,难道有人在翻转乾坤颠倒阴阳,谁有那么大的神通?”

说话间,从西南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老头抬头一看,只见一金一红两点光芒正朝着这里疾飞而来。

片刻间那两道光芒落到了地上,金红两色光芒消散之后,又凭空多了一僧一道两个身影。

那道士虽然穿着灰色的道袍,但是在胸口的地方刺绣着一团火光,老头看上去同样也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发髻显得有些散乱,胡子也不是经常整理,稀稀疏疏难看之极。

那和尚倒是一派好面相,头顶光亮如镜,面色如玉,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寂真大师,恐怕得麻烦你,将那个魔女找出来,那魔女刚才还在这里,不知道施展了什么遁法,居然转眼间便消失无踪,我用大衍神术算她行踪,却一无所获。”那个白衣老者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卓兄的大衍神术乃是玄天妙法,如果连你也算不出那魔女行踪的话,恐怕贫僧出手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和尚摇头说道。

“叫你试,你就试,何来这般小气?”旁边的那个道士忍不住抱怨道。

那个和尚勘不过道士的情面,从怀中取出一颗佛珠往天上一抛,只见那佛珠闪烁着金芒在天空之中滴溜溜乱转,过了好一会儿“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和尚右手一招,将佛珠召了回来,然后摇了摇头叹气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魔女这般厉害,倒是让人难以想象。”

白衣老者长叹了一声,他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朝着那对少年斥责道:“你们两个孽障,刚刚学会一些皮毛竟然得意忘形!

“你们以为就那点微末道行,就可以和阴魔对抗吗?现在师门重宝被你们两个人失去,看你们如何能够有个交代!”

看到老头怒气冲冲的样子,那和尚连忙上来打圆场:“飞剑、法宝全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有事情就好。”

“我们俩只是想要替伏虎大师报仇,以报答他往日对我们照拂之恩。”那个少女嘟囔着说道。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暴栗,白衣老头更显得愤怒起来:“你以为阴魔成形那样容易?如果那样简单,为什么那么多高人要聚集在一起商议?更何况,寂原大师牺牲性命在那个魔女身上种下血印,又是为了什么?

“自古以来,凡是有阴魔出世,对于佛、道两界来说都意味着大劫临头,偏偏这大明朝魔劫频频,之前便已经发生过两次魔劫,而且每一次应付魔劫都让佛、道两界大伤元气。

“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资质绝佳实力却不够,而普天之下对阴魔有用的秘法、法宝又少之又少,就算传授给你们,你们也用不了。

“我记得上一次魔劫,那个阴魔就专门偷袭小门小派或者实力较弱的门人,在那阴魔被彻底消灭之前,总共有三十二个弱小门派被彻底灭绝,各派加起来有上千门人惨遭茶毒。那些人里面很多人的实力要远比你们俩强得多。”

“算了算了。”

那个和尚劝解道:“这两个小的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让我们知道,那阴魔已然能够破解并且收取飞剑,这可远比我们原本猜测的厉害许多。

“再加上我们知道了那个魔女还精通藏匿的秘法,这秘法甚至可以隔绝寂原师弟布设的血印,单单这些就是不小的收获。”

旁边的道士也点了点头说道:“这话没错,那魔头既然能够隔绝飞剑和原来主人的灵性感应,就意味着它同样也可以通过这个联系,反过来侵蚀飞剑主人的意识。

“老卓,我看这两个小的,你还得费心好好消除他们和那柄飞剑之间残留的联系。”

“那么那柄乙木双环剑怎么办呢?”那个少年无比焦虑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同样迅疾猛恶的一记暴栗。

“这敢说嘴?你们俩的飞剑既然被那魔头夺了去,如果没有被那魔头毁掉的话,也必然会重新用秘魔之法祭炼过,那东西就算夺了回来,难道还能够使用?”白衣老者怒道。

“卓老儿,如何这般小气,你青木门难道还缺乙木精气?那灵木精魂也同样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宝物,等到将那个魔女连同阴魔除掉之后,重新开坛祭炼一把飞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个道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想要对付那阴魔和魔女,谈何容易啊!现在我们就连她躲藏的地方都一无所知。更讨厌的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底细,那阴魔既然已经能够降服飞剑、法宝,绝对算得上相当厉害。

“而那个女孩,除了这一次显露出的隐藏身形的秘法和那防不胜防的暗器,其它方面看上去根本算不得什么。主仆的能力相差如此悬殊,为什么那个阴魔至今仍旧未曾反噬?”白衣老者皱眉问道。

“卓兄,那个魔女绝不简单,寂原师弟在临死之前,曾经对准那魔女的胸口,打过一记金刚杵,两位想必知道,我伏虎寺金刚杵的威力有多大。

“虽然论无坚不摧,金刚杵远比不过各位的飞剑,但是若说到力量之强,金刚杵恐怕比飞剑还强上几分,但是那魔女却并没有被击杀,甚至连重伤都谈不上,除非已然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这样。”那个和尚说道。

“那她为何还乘车而行?难道练成了诸般秘法,甚至拥有近乎于金刚不坏之身,那魔女反倒不懂飞天之术?那么她那神秘遁法又是怎么一回事?”旁边的老道哇哇大叫着说道。

在旅店之中,罗莉正无比欣喜地看着手里的这柄飞剑。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有人给我们送上最需要的东西,有了这柄飞剑,再找到御剑飞行之法,我们就用不着再坐着马车绕远路了。”罗莉兴奋地说道。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怎样让它为我们所用?”言末问道。

他搜索了一下大脑,特别是搜索了一下伐楼那的密典和老头所传授的知识,但都没有关于飞剑的内容。

不过那老头倒是有提到过,如果从其它修行者手里抢夺到一件宝物,应该如何将其变为自己所有。

总共加起来数十种之多的手法,言末一下子停在了其中的几种手法之上,其所针对的宝物,好像和眼前的这柄飞剑有些相似。

“我或许找到了。”言末微微有些兴奋地说道:“最好的办法看起来好像就只有两种。

“第一种用血炼的办法,将这把飞剑上用来控制它的核心印记进行政写,将你的印记替换飞剑原有主人的印记。

“至于第二种,就得依靠我所拥有的天赋能力。首先得把飞剑重新炼化,这是为了将飞剑还原为组成它的物质,在炼化过程中,用我的天眼记录下所有的一切,然后以逆推之法,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可以还原出这把飞剑的炼制过程。

“这两种方法都有利有弊,第一种办法毫无疑问能够保留飞剑所拥有的所有能力,甚至连威力也没有丝毫衰减。

“但是就像我能够依靠力量强行夺取这把飞剑一样,如果遇到炼制这把飞剑的同门之中的强者,同样也有可能失去这把飞剑。

“而第二种方法,用这种方法得到的将不仅仅只是一柄全新的飞剑,还包括炼制飞剑的秘密,因此只需要拥有同样的材料,就可以再炼制出一把飞剑,除此之外,因为知道原理,所以还可以对原来的飞剑进行改良。

“但是这种方法无疑也有极大的弊端,那就是经过重新炼制,制成飞剑的原料肯定会有所损失,在重新炼制飞剑的过程中还会进一步损失材料,这样一来,重新制作的飞剑绝对不会拥有原来飞剑的威力,甚至十分有可能缺少某些能力。”

言末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他等待罗莉做出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罗莉试探着问道:“这东西其实应该算是两把飞剑,能不能两种办法全都试试?”

言末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所拥有的天眼的能力早已经告诉他,这两把飞剑失去了其中任何一把都将毫无用处。

“我放弃选择的权力,这东西原本就是被你所降伏。”罗莉这一次毫不犹豫地说道。

言末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相信你肯定能够猜测得到,我将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罗莉并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按照老头的传授,言末用那些黄金制作了一个微凹的圆盘,圆盘的内侧篆刻着一些咒符,虽然在言末看来,这些咒符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照着那样做。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黄金盘的金属晶格,使之成为自然的龟背纹的样子,所有纹路聚集的焦点正是圆盘上方一尺处。

双手轻轻托起圆盘,言末开始召唤天火,在老头所传授的知识里面,只有用天火才能够炼化某样东西,并且不会改变到它的本质。

从某种意义上,天火其实就是还原之火。

突然间,一点白光从圆盘上方跳了出来,看到那点白光,言末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有四成把握能够呼唤出这天界之火,而这四成把握还是建立在罗莉练有冰炎,而神炎之间天生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密切感应。

看着那豆大的火光,言末原本打算召唤更多一些的天火,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就只有那么大小的一点火光。

言末持续了整整一天,最终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这豆大的一点火光令言末犹豫不已,他非常担心,这样的微火是否能够炼化远比它大得多的那柄飞剑。

在整整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之后,言末终于下定决心,将那柄飞剑放进天火之中。

最初的三天,那柄飞剑丝毫没有变化,不过言末片刻都不敢怠慢,他就这样一刻不停地盯了整整三天。

到了第四天中午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突然间,飞剑被天火烧燎的地方化作一团青色的雾气,几乎在同一瞬间,原本空空如也的言末的脑子里,跳出了“乙木精气”这四个字。

紧接着,许许多多从来不曾知道过的东西,一下子涌入了言末的头脑。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而来,此刻全神贯注的言末也不会分心去管这件事情。

“啪”的一声轻响,飞剑正中央那神秘的印记被瞬息炼化,另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涌入了言末的脑子里面。

此刻言末的脑子里面满是有关灵木精魂的知识,他甚至仿佛能够看到这些精魂在远处的一些地方闪亮一般。

这同样是他所拥有的能力,不过并非是来自天眼,而是来自魔体,对于任何和魂魄有关的东西,他都可以清清楚楚地感知到。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那柄飞剑终于化尽,只留下一团浓浓的、飘浮在那黄金圆盘之上的墨绿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