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来不及说「熄灯啰。」我就好像已经睡着了。我在半夜醒来,看着润也上半身盖着的棉被。

不会没有呼吸了吧?我很不安。无法将视线从润也身上移开。润也趴睡着,肩膀露在棉被之外,

看看时钟,时间是半夜一点钟。虽然窗帘紧闭,但因为走廊的电灯没关,所以并非一片漆黑。润也闭着双眼,鼻于紧贴着棉被。淡褐色的棉被缓缓地、有如隆起的地面一般浮起,又再消去。不知不觉间,我也跟着他的呼吸,吸、吐,吸、吐。

我和润也都**身子。几个钟头之前,我们在这张双人****,彼此的身体交续着,舒服地睡着了。

之前就听说仙台比东京冷,果真如此。已经四月了,却完全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

**身体睡觉,却因半夜感受到寒意而醒了过来。我在**翻找出**穿上。起身上厕所的途中,餐具橱上的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我和润也、润也的大哥一起拍的照片。地点是东京的游乐园,拍摄于大哥过世前,三个人一起去玩的时候。

大哥站在照片的正中央,我和润也分别站在两旁。我伸出两双手指,比着胜利手势,润也则想比出战斗姿势,在胸前轻握着拳。剪刀和石头,如果猜拳的话,我在那时候也猜输了。

「诗织。虽然润也常常说些泄气话,」大哥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但是妳不必担心。」

「什么意思?」突然说话没头没尾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愈是逞强、顽固的人,不就愈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倒下吗?」

「你是说工作狂在退休之后突然变成老年痴呆吗?」听到我举出如此适切的例子,大哥笑了。「没错。」他表示赞同。「所以,我觉得像润也这种常说泄气话的人反而才愈坚强。虽然一天到晚嘻皮笑脸,但他其实很敏锐的。如果说要做出什么一番成绩,绝对不是我,而是润也喔。」

「你说的是『真人不露相』那种人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那种人。」

大哥会这么说,应该不是预料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过五年前大哥过世后,润也的确在我面前说了好多泄气话。他每天都很无力,经常哭着说:「哥哥已经不在了,我也过不下去了。」不过,润也现在终于重新站起来了喔。最近我常常看着大哥的照片,这么向大哥报告。

离开厕所,回到被窝之后,听到润也说了一声「好冷」,接着又沉沉睡去。我再次交缠着他**着的身躯。冰冷的肌肤相直接触后又慢慢暖和起来的感觉真令人开心。

「诗织妳为什么会到仙台来?」眼前的赤掘问我。听说他的年纪比我小一岁,所以今年是二十七岁。「三个月前,你进了我们公司。在那之前妳一直都待在东京,对不对?」

那天工作结束后,由于没什么事,几个同事相约去喝一杯。当时我们在仙台车站前的一家Dining Bar里。

「嗯,在东京没错。」我说,「三个月前我从东京搬到仙台,到人力中介公司登记后,就被派到『SATOPURA』了。」「SATOPURA」就是赤掘所属的公司,专门生产塑料制品。我在这家公司里担任事务性工作的派遣社员。

「诗织是因为先生工作的关系才搬到这里来吧?」坐在我身旁的蜜代说。蜜代是「SATOPURA」的正职员工,年纪与我相近,公司里就属我和她最要好。她的身材纤细,背杆笔直,一头短发露出了脖子,非常有女人味。一言以蔽之,她是个美女,但单单说是美女,往往让人忽略他还拥有其它许多迷人的特质。听说她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从小在国外住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外语能力很好、头脑清晰、工作效率高,而且为人风趣。

「啊?诗织已经结婚了?」

「赤掘,你怎么这么迟钝啊。」蜜代笑了。坐在隔壁的大前田课长说:「三个月前诗织刚来时,我不是就这样介绍过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主管说话?」接着还夸张地大叹了一口气。

大前田课长想当然耳职位是课长,三十九岁就当上课长在「SATOPURA」算是史无前例,当然他也不负重望,是个优秀的主管。不但工作分配得当、时常展现不容反对意见的魄力,但和下属聚餐时就像是个爽朗的前辈,不会说些没格调的玩笑话,同时是个疼老婆、爱小孩的男人。所以我个人另眼看待的蜜代,对他也是格外的另眼看待。

「妳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从事和环境相关的调查工作喔。」

「和环境相关的调查?」三人异口同声。

「我也不是很清楚,主要好像是调查鸟类。」三人又异口同声发出「哇」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