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就知道,安德森那老家伙,偷偷派了一个奸细混了进来,不过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一时之间我也没办法断定谁才是他的人。”

装甲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的人已经轮换了一轮,现在开车的人是林彦,大卫坚守了一个通宵累到不行,即使他表示自己没问题,其他人也不敢冒着疲劳驾驶的风险玩命,把他从驾驶室拖出来丢了床毛毯在身上。大卫喃喃地抱怨了几句后,裹着毯子缩在一角睡着了,背后是一箱手雷,口水流得老长。

林枫和杜子秋都是伤痕累累,杰西卡拿来了酒精和棉花帮他们清洗伤口。林枫因为带了一双皮手套稍微好一些,杜子秋因为抓着绳子用力拉扯的关系,手心血肉模糊。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把酒精往上倒,杰米从嘴里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活像痛的人是他一样。

“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安德森要做这些事情。”迪恩忍不住问。

杜子秋耸耸肩膀,伸出手让崔西帮他缠上纱布:“我本来在他手下混着,那家伙就是个傻瓜,以为世界变成这样可以趁机大捞一笔,混成个不得了的人物之类的。以前他只是个黑街上卖药的小混混,快五十了还只能靠帮人拉皮条混饭吃。不过算他狗屎运好,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机缘巧合地开走了黑街老大做军火交易的车子。居然也拉到了不少亡命之徒,有模有样地搞了个营地。当然,他很希望我能留下来,哈,那老家伙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的。不过我接近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

说着,他晃了晃那个小小的通讯器。

“虽然不知道安德森是从哪里弄来的,估计是杀人抢的,我猜。不过这个玩意儿可以在两公里之内进行通讯交流,如今一切常规的通讯手段都不管用了,我得说很有用。安德森手上一共有五个,我偷了三个。”

“有一个一定在崔西那儿了,我猜。否则她就不会知道林和你在一起,而且还告诉我们在什么时间到那个地方接应。”杰西卡开口问。

杜子秋耸耸肩。

“能给我看看吗?”迪恩一直盯着那个通讯器,忽然说。杜子秋不以为意地丢了过去,尽管他为了这个东西花费了不少心思,还死了很多人。但他的态度就像这个通讯器只是路边的小石子。

迪恩翻来覆去地把通讯器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他用一根铁丝撬开了通讯器的底板,小心地用指尖摸了摸。

“这个是军方的东西,配备给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兵使用,上面有专门的标号。”

他安装好通讯器,把它还给杜子秋。

“我曾经见过打头一样的标号,不过是在另外的东西上面。”

“这么说来,现在政府还是在有针对性的行动了?至少,他们克服了无法通讯传递消息的困难。”杰西卡听迪恩这么说,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也许吧,谁知道呢?尽管现在几乎所有活着的人都想到东边去,不过暂时没人知道东边是怎么样的情况,也许很好,也许更糟。”

杜子秋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有个问题,可以请你回答一下吗,迈克尔。”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枫忽然开口问。车厢里除了崔西和杰米,所有人都知道杜子秋最开始自称英文名叫做“雷克斯”,而且他是和一群杀人的小混混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又无缘无故地消失。再次见面,所有人都发现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从一开始的热心冲动好青年,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却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角色。到底是他伪装得太好别有居心?还是他觉得掩饰无用干脆脱掉了假面具,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文雅很清秀的东方男人,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几乎就没有所谓的道德观。

“你为什么不选择找出那个安插在人群里的奸细,而是用了一个蠢方法,自己引来那么多的怪物假装被困住?我相信以你的智力,要找出那个奸细很容易吧?”

“啊,那个啊。”杜子秋扬扬眉毛,“我在明处,那家伙在暗处,他不知道我把通讯器藏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他把安装了定时炸弹的遥控器放在哪儿。与其慢慢磨下去浪费时间,我宁愿直截了当的解决这件事。看,最后不是很圆满嘛,安德森那家伙一定以为我已经被炸死了。”

“哦。”

林枫点了点头,看向崔西:“所以,你和他是一伙儿的?你一直都按照他的指示在行事?什么不抛弃同伴不放弃朋友都是假的,要我们去救你的情人也是故意做出来给那个叫鲍勃的男人看的。我想,直到最后他被你一枪打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崔西一直紧紧依偎在杜子秋身边,就像杜子秋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眼睛都不眨。闻言,她先是有一点羞愧,咬着嘴唇低下头,但随即就傲慢地挺直了胸膛,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那又怎么样?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这个责任一直保护他们!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为他们做得已经够多了!所有人都看着我,所有人都指望着我,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会救他们。去NND,我从来就没说过想做他们的首领,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们一厢情愿地要跟着我,絮絮叨叨罗里吧嗦,动不动就朝我抱怨痛哭惨叫,我早就受够了!”

“可怜的小宝贝儿。”杜子秋用怜悯的语气说,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命都是自己的,他们自己放弃了选择,愚蠢的相信我,我也不能阻止他们去死不是。”崔西冷冰冰地说,“我只是个医生,不是超人。”

“嗯,谢谢,我只想知道这些。”林枫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上,车厢里没有人再说话。

崔西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个医生,还是个很不错的医生。在长长的逃亡生涯中,几个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出现了各种小问题,比如皮炎,比如红肿,杰米的脚趾甲溃烂得已经一塌糊涂。在崔西的治疗下(“见鬼,这娘们儿身上居然还藏了那么多药!”大卫悻悻地说),他们的身体条件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唯一的问题是崔西不理会任何人,她的眼睛里只能看见杜子秋。有时候她凝视着杜子秋的样子就好像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上帝。

“我敢打赌,要么就是这小子那家伙特别大,要么就是崔西小贱人是个被虐狂。”

大卫一本正经地对杰米说,然后因为向未成年人灌输不良信息被迪恩和杰西卡联手教训了一顿。

杜子秋说安德森为了拦截那些企图去东边的车队,在那边的主要公路上都设置了埋伏,专门偷袭抢劫。所以他们没有走原本的路线,而是从南边绕了一个大圈,迂回前进。最开始大卫很不相信杜子秋和崔西,当着他们的面骂他们是一对狗男女。然而杜子秋的大脑里像是把附近一带的所有路线全部记住了,在他的指示下,他们安全地绕过了不少“营地”设置的关卡,穿过了好几个无人小城。甚至还找到了一家位置超级隐蔽的加油站,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些油,补充了最近几天车子的消耗。虽然绕的路是多了一些,一路上却很安全,好几次他们就隐藏在远远的树林或者废墟里,看着外面枪声大作,不知是哪里的“营地”派出队伍把那些过路的车队洗劫一空,敢于反抗的人全部杀掉,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任意玩弄里面的女性,连未成年的小男孩也不放过。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迪恩和林彦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就连大卫都忍不住骂了句禽兽。杰西卡个杰米简直面无血色,闭着眼睛不敢多看,他们都不敢想象万一落入这些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只有杜子秋怡然自得地通过车里的监视器看着远处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手指打着拍子,嘴里还哼着巴赫的曲子。

“人类的劣根性,不是吗?多有趣。看看那些家伙,也许就在灾难发生之前,他们只是普通的小市民,每天像只蚂蚁一样穿梭在城市里,微不足道,就算某一天忽然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他们从来没想过犯罪,自以为自己是善良而且心中充满了所谓的道德。然后,砰,一切完蛋了。他们忽然发现披在外面的那层面具一夜之间**然无存。人类重新变成了野兽。杀人,抢劫,强奸,这种事情听起来很罪恶,不过做起来的感觉却很爽快。欺凌弱者不会让他们觉得羞愧或者残忍,只会让他们感到自己的强大。对,人类本来就是把快感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一种生物。”

听他高谈阔论,迪恩不屑地哼了一声。

“别忘了,你也是人类的一员,说起劣根性,你不比那些早就发疯的野兽强多少。”

“当然,当然,我完全无意否认这一点。我可以很坦率地承认,现在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嗯,很兴奋。”

杜子秋笑容可掬地挥了挥手。

“也许这就是人类无论怎么进化都无法抛弃的兽性。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野兽才能活下来。我们无权干涉别人的想法,就像是你,迪恩。你大可以坐在安全的地方大肆抨击那些家伙是多么的没有人性多么的残忍,为什么可以对同类做出这种事情。不过呢,他们只是顺从了自己的欲望,毫不掩饰地把这种欲望表现了出来。总有一天,你也会体会到这种感觉,就像是吸毒,一旦沾上就再也放不开。”

杜子秋看着迪恩铁青的脸色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敢说,能够一手操纵别人的生死,这种感觉真的不会让你感到陶醉吗?得了伙计,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魔鬼,大家都在渴望做坏事却不会被抓到的感觉。没有人能例外。”

“难道你不是吗?”好半天迪恩才勉强挤出这一句话来。

杜子秋舔舔嘴唇,还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当然,我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