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雅中途去洗手间, 游逍低声问贾东，“你们安排好的吗？她一个女孩子去干什么？知道丁不超没失踪就行了，让她在家等。”
贾东咬着烟嘴邪笑, “她辞职了，现在只归自己管。”
游逍一时光恍惚，他这个表情跟丁不超特别像，也不知是谁影响了谁。
“辞职？”游逍惊讶，特警怎么能随便就辞了。
贾东可能是见他被瞒的实在可怜，终于被撬开嘴，愿意透一点风, “她去什么也不做, 外围掩护。”
他故意说了句玩笑话, 游逍懂其中深意, 更是心惊肉跳, “她一个人……怎么行？一个女孩子, 我……”
贾东吃了个毛豆，嗤笑道，“就是得一个人去, 女孩子怎么了？她不去你去？三个你也比不上她，特警，懂吗？说个最简单的, 你会用枪吗？你会格斗吗？你会侦查吗？”
游逍脸煞白，不是因为被贾东羞辱, 而是由此想到其中危险，被吓的。
“你们……有没有安排……就是……”他语无伦次, 凑近了小声问, “有没有组织安排人帮她？”
贾东狠狠抽了口烟, 两腮吸进去显得格外狠厉。
游逍便什么都明白了，如果一切都能安排好，又何必拿警察一条性命去刀尖上行走。
他全身冰凉，身上所有汗毛瞬间全竖起来。
贾东叫了一位队员来开车，游逍喝多了，脑子既清醒又糊涂，既兴奋又痛苦，身体和神经都像是要被劈开一样。
付小雅喝的不少，却一点事儿没有，车停在胡同口没进去，她下车送游逍回家。
到门口她站住了，“你小心点，我走了。”
游逍头晕，稳了稳，邀请道，“去家里吧。”
“不去了。”付小雅站住不动，路灯阴影下，身姿挺拔，充满力量。
“去家里吧，去家里……”游逍请求，心里着急非要让她进去，仿佛她进去了，就像是丁不超带她回家了。
付小雅笑了笑，“先不进去了，等他回来带我进去。”
游逍心里难受，像是全身血液都涌进心脏，涨的他快要窒息了。
“好……好，我等你们。”
付小雅并起两指做了个潇洒的动作，“再见。”
她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脚步欢快兴奋，奔向她的爱人。
“小雅……”游逍追上去。
付小雅回头看过来。
“千万珍重。”
“一定。”
家里没人，小雨应该是带他爸出去了，游弋今晚去他姥爷家吃饭，游逍逼着他去的，临走前让他去跟长辈一一告别，安排的明天中午去姑姑家。
游逍从里到外，都像被压了块大石头，憋的呼吸困难。
他本来要去拜访丁不超父母，出门时穿了件棉麻的衬衣，现在出了一身汗感觉像是被衣服捆住了，用力扯着脱了，从柜子里胡乱捞了件T恤套上，又把长裤换成短裤。
出了房门感到衣服大，仔细看了才发现穿了霍拓的，也顾不上换，躺在沙发大喘气。
像是做了一场梦，每一个场景都虚晃的不真实。
丁不超没失踪，他有任务，他走之前跟霍拓说的那句话，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还活着，太好了……
可安排好的又能怎么样呢？他的处境必然充满危险，结果可能比失踪还让人不能接受……
付小雅呢……付小雅辞职，去找他，应该也是被默认安排好的，只是她一个人啊……她一个人，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特警，也是人单力孤……
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大宝贝……小小……”
游逍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看见一个绿油油冰棍杵在眼前，刚好化了两滴落在脸上，冰的他一激灵。
“爸……”游逍坐起来，咳了两声，发现嗓子哑了。
“吃冰棍！”游喜明喂给他。
游逍确实口渴，心里又燥热的慌，接过来咔咔当冰块咬着吃了。
“逍哥，你吃饭了吗？”小雨担心的问。
“吃了。”游逍想起来问，“马叔呢？回去了吗？试工怎么样？”
“很好，比我做的好。”小雨诚恳赞扬，“我让他跟霍医生联系，不过他说……要等到下个月忙完了才能上工，他家小孩也是……今年上大学。”
“做的好是一方面，主要看能不能跟我爸合得来，你看他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
小雨不好意思的笑，“逍哥，你在家吗，我出去……一下。”
“我在家，你出去吧。”游逍担心道，“这么晚了，你去干嘛？”
“王大爷让我去他……家一趟。”
游逍这才放心，“去吧，回来路过药店顺便帮我带盒润喉糖。”
小雨走了，屋里只剩父子俩，游喜明手里拿着个魔方玩儿，游逍担心他玩着玩着较劲儿了又要发脾气，问道，“爸，看电视吗？给你调奥特曼。”
“不看。”
“那你想干嘛？”游逍伸手，“咱别玩这个了行不？”
游喜明挺听话，把魔方递给他，想了想说，“编筐吧。”
“晚上别编了，对眼睛不好。”
游喜明愣了愣，问道，“二呢？”
“去他姥爷家了，一会就回来。”
他爸手闲着就难受，拿过桌子上游逍的钥匙扣玩儿。
游逍酒还没醒，见他安静听话就放心了，靠在沙发上，全身没力气，脑子里每根神经都像弓弦一样绷紧，有一点动静都感觉在扯着疼。
“小雨呢？”他爸又问。
游逍闭着眼无声的笑，“他不刚走吗？去王大爷家了。”
“霍拓呢？”游喜明把家里每个人都点一次名。
游逍想着是该给霍拓打个电话，回答他爸的同时也是自言自语，“在上班，不知道晚上回不回来，我打电话问问。”
在沙发上摸了半天没摸到手机，游逍懒得动，仰脸靠着回想手机去哪儿了。
不会是忘记在烤肉店了吧？有没有带回来呢，喝醉后就完全不记得了……
“大丁呢？”游喜明再次点名。
游逍没听清，不敢确信，“谁？”
游喜明一直在认真玩钥匙扣上的小黄人，此时放下手里东西，抬头重复刚才的问题，“大丁呢？”
游逍心怦怦跳，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情况，顺着他的话小心答道，“出差了。”
游喜明却没像刚才那样有个答案就行了，继续追问，“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
仿佛一把刀直插进伤口痛处，游逍想起杳无音信的丁不超，再想到只身赴险的付小雅，眼眶发胀，摇头苦笑，“我也想知道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屋里安静下来，显得空调声音格外大，霍小气最近长大不少，变成了个小肥猫，胆儿也肥了许多，喵喵叫了两声，跳到游喜明腿上，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他手指。
“逍儿，丁不超呢？”游喜明探身，伸长胳膊去沙发上够他。
游逍忙拉住他手挪过去，仔细瞧他爸神色，是清醒的状态。
他最近清醒过许多次，游逍已经习惯了，不像最初几次那样激动，可因为他问的这个问题，又想到他爸出事后，这么多年，都是丁不超帮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看着此刻短暂恢复正常的爸爸，突然感到万分委屈，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爸，爸爸……大丁不见了，找不到了……爸，你说该去哪儿找……”
游喜明调整轮椅方向靠近沙发，搂住他肩膀往自己怀里带，“逍儿，别哭，都怪爸，怪爸爸那天非要晚上回来。”
游逍被他爸抱住肩膀，再听他说这样的话，猛的一颤，抬头仔细看他爸，恨不得把人看到自己眼睛里去。
他脸贴的太近，倒把游喜明吓一跳，往后躲了下，笑道，“瞧啥？不认识了？”
“爸？”游逍叫了一声，不敢再出声，感觉他爸这次清醒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没有这么清明，而且每次时间都很短，两三分钟，说几句话就又糊涂了，他静静的等着时间，秒针每走一下都像在他心上扎了一下。
游喜明不明白他怎么怔住了，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在想，也不敢出声。
两父子大眼瞪小眼，硬是干瞪了快十分钟，游逍哑着嗓子，小心翼翼的叫，“爸……”
“嗯？”游喜明答应。
“爸，您想看电视吗？”
游喜明想了想，“看看也行。”
“您想看什么？奥特曼？”
游喜明一愣，露出一个纵容宠爱的笑容，“你想看？那就看吧。”
泪水爬满脸庞，游逍却笑的无比灿烂，“爸，我是谁？”
游喜明终于明白过来，也落下泪，抬手紧紧搂住他，“你是游逍，是我的大儿子，大宝贝。”
“啊——”游逍崩溃的哭嚎出来。
霍拓正在加班写研究报告，看到游逍电话，他边接边看了看表，差不多该回去了。
“怎么了？想我了？”
“霍拓！霍拓！你快回来！”
“怎么了？”霍拓吓一跳，忙站起，快速关了电脑。
“算了，你别回来，你别回来了，我现在去医院！”
游逍从未这样失态过，他任何时候都是苏东坡笔下“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风流姿态，能让他如此疯疯癫癫，到底是什么事儿，霍拓不敢想，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怎么了？别害怕，慢慢说，我马上回去。”
“你别回来！”游逍激动的都变声了，“霍拓，我爸爸回来了，他回来了！”
“什么？”霍拓皱眉，想了想明白过来，跟着激动，“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现在带他去医院检查！”
“好。”霍拓答应，没忘记嘱咐他，“你打车来，还有，先别告诉游弋，不然他太激动，回家路上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