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 实话的头发丝儿与谎言的粗绳

关于龙太子口中的那个弟弟是死是活,不必苏沫再问,龙太子的神情已使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苏沫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又问了一句:“墓园?这个说法,怎么怪怪的……他,是在那里工作吗?”

苏沫的这种执拗并非没有道理,在她眼里,龙太子的小弟……应该是很年轻吧?说不定岁数比她还要小的。并非是说苏沫理想化地认为年轻的人不会死去,只是年轻人的突然离去,太具震撼了,总让人难以置信,尤其是像她这种顺风顺水、没见过那方面“世面”的人。

龙太子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的否认击碎了苏沫的美好幻想。

“怎么会这样……”

苏沫下意识的低喃再次强化了她的无法接受。她是不认识那个年轻人,甚至在那个人死后,如果不是龙太子告诉她,她根本就不会知道她的书粉已经被死亡带走了一个。当然,她并不是在纠结书粉的减少,真正令她难受的是这个“死亡”太出人意料,太过沉重,太令人惋惜了。

何止是苏沫,作为和死者关系密切的龙太子更是无法接受。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老天不肯眷顾那个开朗的人?为什么从他出生起,就要让他备受折磨?为了明明给了希望的火苗,却又残忍地将火苗掐灭?

为什么?!

“苏沫,七年前,你在干什么?”

七年前?

苏沫没纠结龙太子的突然转变话题,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应该是高三……应该是在素质教育的鞭策之下,努力成为可造之材吧!你呢?”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原本就活不长的。可是七年前他的命运出现了转机,或许他的病可以通过美国的手术治愈,尽管失败率不低,但对于当时的他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他去了美国,准备手术。那时的我正在意大利,得到这个消息后,我也向学校请假,去美国陪他。我……”对那段痛苦记忆的回忆令龙太子的声音破碎了,他颤抖着声音说:“我要是没有提前告诉他就好了,他……非得跑来接机,结果……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从龙太子心中流露出来的痛苦难以抑制地感染了苏沫,她的眼圈也不禁泛红了,可她除了陪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起悲伤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一切都太晚了。时间的河流已经离开了那个时间点的岸边七年了,同样的,那个人也死去了七年了。尽管他仍被人记挂着,可无论如何也是回不来了。

龙太子的声音继续着,他有些失控地谴责着:“你知道吗?苏沫,其实他被撞的时候,还没有死,也许还有救的。可是……那个撞了他的人居然在他身上来回碾了好几次!直到他彻底断气,他才肯罢休!”

“他为什么这么残忍!”苏沫怒火中烧,这与蓄意谋杀有什么区别!

龙太子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冷静,“警方鉴定那个开车的白人男人吸毒了,他们说他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才导致这么疯狂。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他竟然……竟然说反正我弟弟也快要死了,他早点儿送他去见上帝。他知道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桦白为了活下来,受了多少罪!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杀死了一个拼命想要活下来,去上学,去工作,去恋爱,去结婚,去生子,想要去经历人生每一阶段的人!”

“都怪我不好……”龙太子责备着自己,“我一直以为去美国治疗会给他带来转机,没想到,因为我的到来,变成了一场灾难……”

听到龙太子说的这些,苏沫心中情绪汹涌,起初,各种情绪中愤怒和惋惜争得最凶,但因为事情已发生早就不可挽回,很快它们便被其他的情绪击败,最终在她心中站稳脚跟的是对龙太子的同情。

她该说些什么才能将眼前这个人从悔恨的泥沼中救出来呢?苏沫真的不清楚。可她并没有放弃在脑海中搜寻可以拯救眼前这个人的方法,她执着地寻找着。突然之间,她一个激灵,她竟然想到如果把这个当做小说情节的话,她说不定可以说出些漂亮的话。

“他是叫做桦白吗?”

龙太子点点头,“他全名叫做林桦白。”

“我觉得他不会怪你的,呃……”苏沫很快改口,“不是觉得,是一定!”

估计是听过太多的人说这样的话了,龙太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敷衍地说了声“谢谢”。他的这种反应,早在苏沫预料之中,甚至还是她所盼望的,因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龙助理,难道你觉得你的弟弟林桦白是一个会为此责怪你的人吗?”

苏沫咄咄逼人的语气令龙太子一愣,他当然是否认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龙太子声音坚定,“桦白他当然不会了,他是最宽容的一个人,他是不可能责怪我的。”

“那你就更不应该责怪你自己!不然的话,你这个样子,不就是和你弟弟桦白作对吗!简直就是诚心给他添堵!诚心不让他得到安生!”

这一套话,苏沫说得底气十足,好像她真有多了解那个叫做林桦白的人似的。可实际上,这些话,全是苏沫编造的。别说她了不了解那个林桦白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她真的了解林桦白,就算林桦白并不是被龙太子所美化,真的就是一个十分宽容的人,她这些话也只能是瞎编的,因为林桦白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林桦白自己才知道。

尽管苏沫算是对龙太子撒了个谎,可她并没有什么愧疚,因为她认为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除了在这个“谎言”前加了个美丽的形容词外,苏沫还明白一点,“实话”的头发丝儿是承受不住龙太子的体重的,只有“谎言”的粗绳才能将龙太子从泥沼里拉出来——即使不能脱险,也不至于遇难。

似乎苏沫的话真的是起了一点儿作用,龙太子表露出的负面情绪渐渐淡去,过了一会儿,他竟失笑地抱怨:“你不是应该安慰安慰我的吗?怎么感觉你刚刚像是在和我吵架?”

“有吗?”不管龙太子紧盯着自己的目光,苏沫面不改色地咬文嚼字,“我没和你吵架,我是在单方面温柔地骂醒你。”

“被骂了,应该是很生气的吧?”龙太子轻松一笑,“可我居然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第一次发现我居然有抖M的潜质。谢谢你,苏沫。”

“不客气,每个人的潜质都是有待开发的。”苏沫笑着曲解,气得龙太子直瞪眼。

伤痛是在过去留下的,那就让它留在当时的河岸边,不要让它卷入河流里,随着时间的河流染指将来的岁月。苏沫衷心期望龙太子可以从那伤痛之中解脱出来。

几句玩笑过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不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就算是再说起林桦白这个人,那种沉重哀痛的情绪也没有再侵入到空气当中。当然,这必须要归功于龙太子和苏沫的共同努力。

其实,龙太子刚刚的失态,并非是因为他深深自责到无法自拔的境地,他只是有些激动了。事实上,他每次提到或者说是想到那个吸毒的司机,他都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个吸毒的司机实在是太可恶了。而苏沫本就是希望龙太子能从中解脱,她更是希望气氛轻松些,好减轻龙太子提及那个人时的压抑。

因为过几天就是林桦白的忌日了,两个人便约定好祭日那天一起去S市的XX墓园去。和苏沫敲定好这件事以后,龙太子又问苏沫是不是把手稿拿错了。

“呀,抱歉抱歉,真的是拿错了。”苏沫检查过龙太子特意拿上来的那几本手稿后,连声道歉。

“苏沫,那这张纸还有用吗?”

龙太子指着被他重新夹回原稿纸里的那张画有心形,写有“胡编”两个字的纸,小心翼翼地试探苏沫。

“没用了,”苏沫只瞟了一眼,就说:“下楼时帮我扔了吧。”

离开二楼后,将那张令他质疑苏沫审美有问题的纸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龙太子的心中无比喜悦,感觉好像不声不响地解决掉了一个麻烦。

对龙太子而言,“*”过后,真正的麻烦就只剩下了那个叫做“韩一骁”的男人。他打算直接对那个男人摊牌,告诉他,尽管他出现的早,但他已经错过了,别再白费心机。当然,他已经放弃了由自己主动去找对方的想法了,他要等着“麻烦”主动来找上门。

果然,快到晚饭的时候,苏沫带着“麻烦”急匆匆地下楼跑来找他。

“龙助理,能麻烦你去一下韩一骁家吗?”

“怎么了?”龙太子努力装出一头雾水的模样。

“还是韩一骁!他实在是太笨了,你都给他写得那么详细了,可他还是做失败了。按照你给的方法都做了三回了,可Crystal还是一口都不肯吃。”苏沫显然没意识到不是韩一骁太笨,而是眼前的龙太子写菜谱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龙太子在这个时候,竭力表现出谦虚这一良好美德,“可能是我写的还不够清楚,有些太过‘省略’了。”

简短的谦虚过后,对于苏沫请他亲自去韩一骁家现场演示龙氏猫饭的这个请求,龙太子十分好说话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