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鹄看到聂无双的目光,微恼问道:“公主还要再抓几只?微臣还得去当值呢。”曾杀伐征战的英勇将军自然是不惯她这些小玩意。

聂无双见他不耐烦,笑着牵起云乐的手:“公主,今日就放过无双的哥哥吧,他还要去当值呢,万一皇上责罚的话可就不好了。”

云乐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咕噜转了转,忽然她拍着手,指着荷花池最深处的一朵荷花:“你把那朵荷花替本公主摘来就行了,今日就放过你了!”

聂无双顺着她的手方向看去,只见在荷花池深处,一株粉红的荷花亭亭而立,这支荷花比旁边所有的荷花都大,花面大似盆,随着清风在风中摇曳生姿,十分好看。可是这株荷花也是最难采的,在荷花池的水下有插了几根木桩,可供宫人采莲子的时候站立,但是那朵荷花藏在最深处,四处没有木桩可踩,一不小心恐怕会弄得满身是泥水。

聂无双知道自己大哥的功夫,但是面对这样明显的刁难,她还是有些担心:“大哥,要不去命人去搬木舟吧。”

聂明鹄恨恨瞪了一眼云乐,硬声道:“不用!”说着,他撩起衣襟下摆,束在腰间,提了一口气跃上荷花池中的木桩。他身体已恢复,提起纵跃,行云流水,姿势十分漂亮流畅。

聂无双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大哥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不由拍着手赞道:“大哥好功夫!”

云乐哼了一声:“也没什么好厉害的!”话虽如此,她一双圆溜溜的美眸却是紧紧盯着池中的聂明鹄。聂明鹄几个纵跳已经深入荷花池深处,再上前已是一汪池水,再没有办法了。

聂明鹄微微一沉吟,忽然清啸一声,提气高高纵起,抓住荷花池边垂下的一枝柳枝,然后伸手一探,很快摘到了荷花,柳枝被重物压着很快反弹,聂明鹄顺着这股劲力被带离水面,一个鹞子翻身,干净利落地落在了岸边。

他拿了荷花大步上前,冷冷递给云乐公主:“给,公主要的荷花!”

他刚才露了一手,飘逸帅气,云乐看得口瞪目呆,她还未回神,忽然身后有人笑道:“聂侍卫好身手!”

聂无双回头,在盛夏的天光下,皇帝缓缓步来。他身穿罩暗青常服,衣服上绣着如意祥云,行走来衣襟下摆似水波一般缓缓而动。

聂无双连忙跪下:“臣妾叩请皇上万安!”

聂明鹄也连忙跪下请安。云乐请安完上前笑道:“皇帝哥哥怎么过来了?”

“朕来瞧谁把朕的御前侍卫大材小用捉雀儿,摘荷花。”萧凤溟笑着看着云乐:“快去给聂侍卫赔不是,你以后要玩找别人去玩,不要打扰聂侍卫。”

云乐见萧凤溟维护聂明鹄,不甘愿地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稀罕的,我就不道歉!”

她说着拿了荷花就走了。萧凤溟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看着聂明鹄,温声问道:“聂侍卫不用与她一般见识。”

“微臣不敢!”聂明鹄连忙道。

萧凤溟看着一旁跪着的聂无双,含笑上前,扶起她:“你终于来了。”天光下,他纯黑的深眸犹如幽深的潭水,清冷又令人捉摸不透,聂无双脸微微一红:“臣妾……”

“走吧,刚好这时忙中偷闲歇一歇,你且过来陪朕下几局。”萧凤溟看着她说道。

聂明鹄飞快看了一眼皇上握住聂无双的手,头更低地低下:“微臣告退!”萧凤溟又温声安慰了他几句,就携了聂无双的手慢慢地向上林苑深处走去。

两旁树木荫蔽,蝉声阵阵。聂无双忽然想起曾经在别院中的那次狩猎。他也是如这般牵了她的手。那时的她还不知自己是否能得他的欢心,没想到才几个月不到自己却已经身在宫中。

“你在想什么?”她飘忽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引来他的追问。聂无双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在想刚才云乐公主捉弄大哥的事。”

“云乐生**闹又被太后宠坏了,难免不拘小节。”萧凤溟轻笑说道。说着,他又微微一皱剑眉:“不过,她也快及笄了,怎么感觉还是小孩子一般。你恐怕大她没几岁,怎么感觉差那么多?”

聂无双心头一黯,她与云乐相差不到四岁,可是她已经心如渊池,而云乐还如白纸一张。

“云乐公主生性活泼,自然与臣妾不同。”聂无双笑着回答道。她心中想的自然不是这样,一个是天之骄女,一个是犯臣之后,历经抄家灭门的惨祸,她自然和云乐不一样。

萧凤溟没有察觉她的黯然,笑着道:“也是。朕就喜欢你这沉静聪慧的样子。”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目光熠熠地逡巡她脸上的神色,问道:“你前几日怎么没来?”

他的目光太过犀利,聂无双不由渐渐红了脸:“臣妾有罪。让宛姐姐误用了臣妾的胭脂,所以那几日臣妾不敢来见皇上。”

提到这件事,萧凤溟眼中的不悦之色闪过:“听说她还在宫中日夜叫骂,可有此事?”

聂无双无奈点头:“是,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女子最珍惜自己的容貌,若是臣妾脸毁了,自然也是心中愤恨异常。”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在为她辩解,她曾经为难过你的事,你当真不会去追究?”

原来他早就知道。聂无双连忙跪下:“就算宛姐姐以前为难过臣妾,但是如今她已经得到了报应,臣妾再追究岂不是小人之心?皇上圣明!”

手臂上一暖,他已经扶住了她:“好了,别为这种不相干的小事伤神,如果她脸上的敏症好了,就让她搬到别的宫中吧。”

聂无双松了一口气:“谢皇上恩典。”

他看着绿荫下她面色白皙如玉脂,心中一**,不由搂住了她。他的手环抱着她,忽然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聂无双措不及防,不由轻轻“呀”了一声,眼光的余光处,她看见林公公悄悄退出了视线。已经没有人可以干扰她。她心中轻轻一叹,踮起脚尖搂住他,婉转相就。

过了许久,萧凤溟放开她。他微微眯着眼看着怀中的聂无双。她的面色通红,美眸脉脉含情。他忽地一笑:“从未有女人这般大胆。”他指的是她的主动。她早已褪尽青涩,一颦一笑充满了风情,她的美貌灼灼人目,高贵中带着说不出的妖冶,但是又不会令人看轻。她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美且妖,却又令男人心甘情愿地陷入她的美色中。

“皇上不喜欢么?”她靠着他结实宽阔的胸膛幽幽地道。她抬头看着他,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

萧凤溟眼中的眸色猛地一沉,忽然笑道:“当然喜欢!”

话音刚落,聂无双只觉得天旋地转间,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天光刺眼,可是她看见他的笑容连天日都为之失色。她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她只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无端的令人觉得安心。亭子到了,他放下她在软榻上,窗外和风细细,蝉在拼命叫着“知了——知了……”叫得人觉得口干舌燥。

他看着她晕红的双颊,微微笑着拿下她的发簪,一头乌黑如墨绸的长发倾泻下来。

“好美!”他赞道,聂无双低下头,轻轻解开他的衣襟,吻上他的薄唇,他抱着她,手抚摸上她玲珑的曲线,慢慢顺着向下探寻着她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她渐渐颤抖,更紧地贴着他的身躯。胸前一凉,他的吻已经掠过她白细脖颈,转而向下,敞开的领口,已经可以看见她胸前隐约的春光,聂无双羞怯地闭上眼,细嫩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慢慢向下,萧凤溟看着她,眸中沉郁汹涌。

他很温柔,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胸前犹如蜻蜓点水,慢慢向下,他似乎在品尝她的美好,从从容容,既不急色,也不霸道。慢慢的,她已经沉迷在他的抚摸中,紧绷的身子渐渐柔若柳枝,缠绕着他身躯。

她渐渐情动呻吟,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为他盛开,而他的动作开始不再忍耐,所有的理智随着他的动作开始飞出身体。在半睁的眼处,她看着窗外的天光明媚,一支翠绿的竹叶在窗外随风摇曳,那么鲜活嫩绿……

聂无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她翻了个身,手却碰到光滑结实的身躯。她惊醒起身,萧凤溟却依然沉睡。亭中寂静,窗户不知被谁贴心关上,亭子门外隐约有内侍的身影在外面守着。除了窗外的知了,再无一丝别的声音。

她抱着薄衾捂着胸口,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春梦,可是眼前的一切依然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做梦。聂无双想下床榻,但是他躺在外侧,下床势必惊扰了他。

“皇上……”她轻轻叫了他一声,可是他没有应,闭目沉睡的样子令她不敢再唤第二遍。既然不能下床榻也不敢唤醒他,聂无双只能抱着薄衾怔怔出神。她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发束上的龙簪已经拿下,发鬓乌黑如鸦色,侧面的轮廓俊逸清雅,越看越觉得如上好的水墨画,即使平凡无奇的一处亦能让人深深回味。他是个英俊年轻的帝王。聂无双下了结论,心中隐约有欢喜也有落寞。

多少女子的终极目的不过就是如此,尚一位英俊的帝王,荣华富贵,宠爱无边。可是谁又会想到,帝王从来都不是只属于一个女人的。她当初还是司徒千金的时候就不想与别的女子争一个丈夫而毅然下嫁给顾清鸿,可是仿佛是命运最无情的嘲弄,到头来自以为是的恩爱成了一场最残酷的闹剧,而她最后依然走入宫廷与别的女人争得头破血流。

“在想什么?”耳边声音传来,带着**过后的暗哑与满足。萧凤溟醒了过来,抱着她。

“朕弄痛你了?”他轻吻着她的脸颊含笑问。

聂无双脸顿时红了起来,顺势依在他的胸前摇头:“不,皇上很温柔。”她的身躯贴着他的,令他身子慢慢灼热,他的手渐渐游离在她的腰间,气息渐渐粗重,喷在她的发上。

聂无双微微吃惊,想要挣开他却紧紧搂着她不放,她抬头看着他,以目光询问。萧凤溟无奈笑了笑,放开她,在她耳边说:“你这个磨人的妖精!”聂无双“腾”地脸色通红,急忙用薄衾包着自己。

亭外的林公公听到里面的响声,轻咳一声:“皇上,该用午膳了。”

萧凤溟起身,随意披了衣服:“进来罢。”亭外的门吱呀打开,早有准备的宫人鱼贯进入,一对宫女手捧漆盘,上面放着华贵的宫装,另一队内侍早就上前为皇上更衣。

聂无双在宫女伺候下穿戴整齐,萧凤溟整了整领口,回头温和道:“你先回宫,晚上朕再宣你。”

聂无双连忙跪下谢恩。他扶起她来,心神甚好的样子:“叫林总管送你回去。”

林公公连忙领命,犹豫了下又问:“皇上这要不要记档?”

萧凤溟看了他一眼,似对他的多此一问有些不悦:“记吧,聂贵人性端庄,知书达礼,封为美人。”

此话一出,聂无双微微吃惊,连忙跪下:“皇上……”

林公公小心翼翼地问:“皇上会不会太快了。”鲜少有宫妃只伺候过一次就被连升两级,即使贵人与美人之间品级相差不多,但是这一封已经是例外。

“不会。”萧凤溟扶起聂无双,仔细为她正了正头上玉簪,深眸中神色清冽:“不算太快。”

聂无双回到元秀宫中,林公公亲自送回的阵仗已令阖宫的宫妃侧目不已。等林公公宣了皇上的旨意之后,更是令整个元秀宫的众人吃惊。顿时恭喜声不绝于耳。聂无双进了殿中,夏兰按宫中的规矩,为她捧来一碗莲子花生甜汤,又在殿中四角挂上了红灯笼,直等晚上一起点上,为元秀宫多添几分喜气。

“娘娘,这下可好了。”夏兰欢喜不尽,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叹着苦尽甘来。

聂无双含笑听着她的唠叨,正在吃着甜汤,杨直公公来了。

聂无双看着他身上紫衣内侍服饰,含笑道:“原来杨公公已是宫中的都监。”

杨直微微一笑:“奴婢给聂美人贺喜了。”他说着递上一份名册:“这是林公公吩咐奴婢呈给聂美人随侍的宫人,娘娘看着挑几个人。”

美人在应国后宫中为正五品,有资格挑选两位内官,四位贴身宫女。聂无双随便看了一眼,挑了几个人。

杨直看她随意,不禁提醒:“聂美人不再好好挑一挑?”

“只要杨公公挑的,我都放心。”聂无双微微一笑解释道。杨直面上微微动容:“如此奴婢谢过聂美人。”接下来便是杨直带来萧凤溟的赏赐。末了,杨直开口:“林公公问聂美人一件事,是否可以将宛采女迁出元秀宫?若可迁出的话,说一声即可。”

聂无双微微一顿:“林公公打算如何安置宛采女?”

“林公公说,可以迁去月岫宫那边僻静,有益宛采女修身养性。”杨直说道。

聂无双闻言,笑着谢道:“如此我就替宛采女谢谢林公公。”月岫宫靠近冷宫永巷,除非真的是天降神迹,宛采女恐怕这一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了。杨直得了她的同意,不多时就领着几名内侍把宛采女迁出元秀宫。

彼时正是残阳如血,西边的彩霞如血一般彤红,宛采女被内侍推搡着出来,经过服药调养她面上的疙瘩已经不见,但是化脓处依然有红色的疤痕印,十分恐怖。天光还刺眼,她不得不眯了眼睛,一抬抬头却看见聂无双站在石阶上正惋惜地看着她。

“聂无双!”她恨得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宛采女此去月岫宫要多多保重。”聂无双淡淡道,她从夏兰身后拿了一部佛经递给她:“有空宛采女多多念佛,佛经的禅意可以化去采女心中的怨恨。”

宛采女接过,冷笑着一页页撕了,然后狠狠丢到她的面上恨声道:“聂无双总有一天你也会如此下场!”

她狂笑着离开,聂无双站在原地,眼前佛经碎成千万片缓缓落下,像是六月凭空下了一场雪。

夏兰担忧地问:“娘娘你没事吧?”

聂无双弹去裙摆上的纸屑淡淡道:“当然没事。”说罢她进了殿中。

当夜萧凤溟因国事繁忙并没有来元秀宫,但是聂无双侍驾擢升为美人的圣旨已经后宫皆知。一时间,元秀宫仿佛突然进入了众人的视线,阖宫都在议论聂无双的突然得宠以及她连升两级的特殊之处。当夜,前来恭喜的宫妃络绎不绝,敬妃与淑妃都派人送来贺礼,派来送贺礼的宫女们都应对得体,看得出她们二人对聂无双的重视,各宫的妃子除了云妃与宝婕妤外,都或前来恭喜,或送来贺礼不一而足。

第二日,宛采女当众撕毁佛经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到皇上耳中,帝大怒,贬宛采女入冷宫永巷反思。

聂无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她叹了一口气,对身边夏兰道:“宛采女当真是个命苦的人。”

夏兰看着悠然品茶的聂无双,忽地想起昨日漫天纸屑,心中不由冒起寒气,谁又能知道聂无双是不是算准了宛采女对她的怨恨,所以故意赠她佛经引她入套?

谁又能知道呢……夏兰心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