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转念一想,笑道:“皇后多虑了,许是太后娘娘一向严厉惯了,少了慈母之情罢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这你就不知了,皇上嘴上虽不说,但是本宫可是知道皇上心思的。皇上是个孝子,太后即使做了什么让他为难的事,皇上亦不会说半句的。”她转头,发现聂无双在拿眼看着自己,又道:“就拿淑妃父亲司马大人这事来说,本宫就觉得蹊跷。”

“蹊跷?皇后娘娘是说前些日子沸沸扬扬参了司马大人的风波么?”聂无双问道。

皇后愁眉不展:“是啊,要不是皇上把一个个要参倒司马大人的折子按而不发,淑妃还能这般安稳?可是,有流言纷纷说是本宫煽动本宫的父亲联合朝臣们参的,唉……真的是冤枉死了。”

聂无双听着皇后半真半假的话,自然是不信的,因利益结合产生的信任,最终也必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毁。皇后与高太后本是唇齿相依,在后宫中互为依仗,她虽然早就料到两人终有一天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决裂,但是竟是来得这般快!

是谁?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聂无双皱紧眉头,苦苦思索。

难道高太后与皇后之间的嫌隙是谁提前种下,然后使尽各种手段又促使这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最后成了今日的局面?

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又有谁能做到?

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聂无双背后的汗水涔涔而出。听皇后的口气,似她对这一次想要扳倒司马大人王靖之事十分不满,难道说有人对她暗示责怪这一切都是皇后的过错?!

这个人是谁?

只有一个答案了:是萧凤溟!

是他!也只有他能这般恒久而耐心的策划一件事。也只有他有能力把群臣参奏司马大人的事情暗自向皇后警示,告诫她后宫不得干政。而皇后本就没有这般大的能耐,顶多也就是推波助澜而已。若这事是主谋是高太后做的,而皇后却因为高太后的野心而要承受皇上的责备,她自然是心有不甘。当皇后不甘心而向高太后责怪,才猛地发现,秦国刺杀萧凤溟也许与高太后脱不了干系的时候,她应该会多震惊,多震怒!

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这才惊觉汗湿重衣,杨直上前,唤来宫女为她更衣梳洗,聂无双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这才疲惫地依在美人榻上。

杨直见她神色疲惫,刚想要退下,聂无双忽地叫住他,恹恹地道:“今日本宫与皇后说了,在大哥再次出征前一定要与展家二小姐成亲。你替本宫去传展家的家主与展二小姐进宫,本宫要亲自问问这事怎么操办才好。”

“是!”杨直应道。

“还有……”聂无双扶了额头,问道:“梅婕妤那边……”

杨直正等着她的下文,聂无双睁开眼,许久才道:“把你放在云秀宫盯着的人都撤了吧。”

“为什么?”杨直有些诧异。

聂无双沉默无声,许久,她才道:“本宫之前一直怀疑是新秀女中有人要害她,最可疑的便是高玉姬,若真的是她,本宫也可以借此除去她……但是……算了,高玉姬不足畏惧,不值得本宫出手。”

“是……”杨直迟疑地应道。

高玉姬不值得她出手,她这一次要扳倒的可是一条大鱼,大局为重。聂无双幽幽一叹,一回头,杨直依然站在一旁。

杨直见她目光中有询问之意,上前道:“娘娘这么做自然有深意,奴婢本不该问,但是奴婢想问的是,娘娘这一次与皇后密谈,可有什么收获么?”

聂无双抬头看着他,杨直补充道:“是不是皇后对梅婕妤……”

聂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直:“梅婕妤只是一个饵,要等着后面更大的鱼。你跪安吧,这些事你以后便知道。静观其变吧。”

杨直听了转身正要走。聂无双又踌躇叫住他:“睿王殿下身体好些了吗?”

“回娘娘的话,好多了。损伤的心脉已经渐渐好了,也不咳血了。不过皇上还是执意将殿下留在宫中。娘娘是不是要看望殿下?”

聂无双掩下眼底复杂的眸光,淡淡道:“不必了,去多了反而令宫中的人又有了猜疑。再说皇上几乎天天来本宫的宫中,实在是不宜过去。你替本宫传话,就说请殿下好生静养。”

“是!”杨直应道,慢慢退了下去。

一连几天,永华殿与来仪宫都忙碌异常,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如今后宫中最当宠的贤妃的胞兄——聂明鹄聂将军要迎娶皇后的表妹展家二小姐了,恭喜的,送礼的络绎不绝,几乎要生生把两宫的门槛给踩平了。聂无双端坐在殿中,听着杨直拟出的长长宴请宾客的礼单,还有各色聘礼、展家送过来的彩礼等等。事出仓促,好在聂无双自从聂明鹄回京之时与皇后两人都有这方面的准备,所以忙起来也不至于忙中出错。但是饶是如此,也是忙得天昏地暗。

聂无双听了一阵子,挥了挥手:“就这么办吧。杨公公办事本宫放心。”

杨直笑道:“谢娘娘夸奖。”

正在这时,有内侍前来禀报说是展家家主与展二小姐前来见娘娘。聂无双连忙道:“快传!”

不一会,展家的家主领着展盈前来叩请圣安。

聂无双连忙上前去扶,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展家家主连忙说了一通吉利话,展盈站在一旁,双面羞红,要出嫁了,总是比平日害羞一些。

聂无双与展家家主聊了一会,看着展盈笑道:“展小姐即将为本宫的嫂子,本宫还有不少体己想给你,展小姐过来随本宫挑一挑。”

展盈慌忙跪下:“臣女不敢!”

聂无双扶起她来,转头对展家家主笑道:“展大人可否让我们姑嫂两人说些悄悄话?”

展家家主连忙笑道:“娘娘自便,微臣随杨公公在外面喝茶等候便是。”

聂无双一笑,拉了展盈的手走了进去。

到了内殿中,聂无双吩咐夏兰把她珍藏的首饰通通拿了出来,一排排的金簪玉器,花钿玉簪,各色珠链,还有各种各样的玉如意,金如意……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展盈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银首饰,一时间竟觉得眼都要被耀花了一样。

她回过神来,拒辞:“娘娘的聘礼已经下了,里面东西已够多了,臣女不敢再要娘娘的东西!”

聂无双一笑,命夏兰与茗秋把首饰放在一旁。

她看着面前的展盈,黯然一笑:“展小姐在知道,聂家没有了长辈,本宫虽然年长你几岁,但是名义上只是你的小姑子,但是……请展小姐看在无双的心意上,挑几份,就当是聂家双亲高堂给你的添妆体己。”

她说着,眼泪滚落下来。上好的鲛纱不吸水,泪水划过,滚落在地上。展盈一震,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了聂无双的手:“娘娘不必难过了。”

聂无双抬起头来,看着展盈娇嫩如花的面庞,忽地道:“展小姐,有一事本宫得问问你。”

展盈温和道:“娘娘何必这么客气,叫臣女展盈或者盈儿就好了。”

聂无双一笑:“以后得叫你嫂子了。如何能叫你的闺名?”

展盈羞得无处躲藏,喏喏不知所措。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大哥出征前是不想成亲的。”此话一出,展盈顿时脸色煞白,怔怔看着聂无双。

聂无双垂下眼帘:“他说,他怕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会葬送了你的一生。”

展盈浑身一颤,眼泪不由滚落,半天才哽咽道:“他……太傻了。”

聂无双握了她的手,叹息道:“所以本宫与你商量一件事,这亲事是要结的。只是你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么?”

展盈泣道:“聂将军为人正值,又顾惜臣女,臣女虽不才,但是懂得人不可无信,他既然亲自上门求亲,我又许了他,是生是死,我都要追随他!”

是生是死都要追随他……

这么熟悉的誓言,鲜活得仿佛在昨天,她仿佛看见有一个同样娇嫩的面容对着堂上的父亲,说:我要一辈子跟着他!

聂无双萧索一笑:“是啊,生死不离。”

“娘娘!你不相信臣女吗?”展盈跪下道,抬起盈盈含泪的面容:“娘娘大恩,让臣女嫁给聂将军,聂将军人品俱是人中龙凤,而且他还这般为臣女着想,再说,因得臣女出嫁,臣女的母亲也会跟着一起尽享天年,所以臣女不会后悔嫁给聂将军的!”

聂无双扶了她起身,长吁一口气:“你明白就好。”

她顿了顿,艰涩地开口:“若是真的大哥有事,本宫只对你有个要求,你守三年,三年后若是你心意更改,本宫会做主把你嫁了。这也是本宫向大哥保证过的事,所以先与你说说。”

“娘娘!”展盈大惊。她刚想要辩驳,聂无双摆了摆手:“不要跟本宫说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不要轻易许下承诺。”

展盈还想再说,聂无双已经吩咐夏兰进来,各色首饰都挑了一副,交给展盈。

展盈咬了咬下唇:“臣女知道说什么娘娘也不会轻易相信,臣女说到做到,苍天会在上面看着臣女信守承诺。”

聂无双一笑:“不是本宫不相信你,只是世事变幻莫测。你今日许下的承诺,也许到头来发现,变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别人,你又当如何?本宫没有别的意思,本宫希望你与大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展盈看着聂无双眼底的期许,终于点了点头。

聂家与展家的婚礼布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皇后一句话发下来,说要隆重操办,便世事都十分顺遂。萧凤溟也乐于见聂明鹄成家立业,开府生根。赐下圣旨,赏赐丰厚,聂府已建成,杨直亲自出宫挑选府中的管事与仆人,还有丫鬟老妈,一一亲自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