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姜敏一刻都离不开他,生怕杨诗隐听了妈妈的话就把他撂下,回家结婚了。

杨诗隐被他黏的受不了,又希望赶紧开学。

结果开了学,他的苦日子又开始了。

而这段时间,姜敏人气热度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们的乐队和新歌除了在网上快速传播,还收到了各大音乐奖项的青睐,这给不景气的乐坛刮来了新风,他们现在已经成了最炙手可热的音乐新人。

专辑的制作还在商谈,尤其是《玫瑰和小王子》这首歌,姜敏非常重视,制作方给的方案和想法,他始终不太满意。

经过了一系列波折,乐队其他的成员对于快速出名所带来的影响看淡了许多,也更加团结了,他们如今只想一心一意跟着姜敏把自己的音乐做好,不像当初那样急功近利了。

面对流量和人气带来的冲击,姜敏和乐队成员们表现的沉稳淡定很多,他们不再着急在这个风口浪尖把自己推出去了。经过上一次的直播,他们已经证明了凭借目前自己的人气和实力是可以赢得观众和市场的,他们和同学们组成的外界非常的看不上的“草台班子”依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自媒体平台的发展给了有才华的年轻人的更多的机会。

这给了姜敏启发: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借此机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学校的课业、毕业论文、乐队工作还有音乐事业,几乎一股脑的挤到了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暂止离开爱情的温柔乡,这让他非常不舍。

但杨诗隐也不能总在他陪着他,学校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冗杂。

下半学期,学校换了新领导,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领导在开学前一个星期就提前通知所有老师来学校报道参加教职工大会。

会上着重强调了要整肃以往散漫的课堂纪律和落后的学习进度,学校要求每个老师每天都要汇报教学进度,学生学习情况,学校中层领导成立了教学整顿突击领导小组,每天下午放学都要召开学习汇报会,每天除了定量的教学任务,每个老师还要写汇报材料,教学总结,每个月还要举行教学比赛,最后他们还提出要响应新政策号召,学校率先实行放学延长无偿教学服务时间试点工作,放学时间直接从晚上五点半延长到了八点半,以后还要探索实行寒暑假教学服务制。

所有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恨地暗地里骂娘。

杨诗隐像挨了一记闷棍,如此一来他就赶不及晚上回家给姜敏做饭了。

他算了一下每天工作的时间,发觉留给自己和姜敏相处的时间已经少的可怜了,他又后悔盼望开学了。

而更糟糕的是,下半学期他从任课老师变成了代理班主任,孙成看中了他的认真和责任心,为了分担工作任务,仍是打着美其名曰锻炼新人的名义,哄他当上了代理班主任,履行AB岗责任制,这样他的教学和管理压力就陡然增大,愈发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他想着孙成给他分配的任务,焦虑到失眠,偏偏这些日子姜敏也忙的要命,每天也很晚回家,回到家两人也来不及说上几句话,他就累的上床呼呼大睡。

为了不干扰姜敏,杨诗隐虽然也很烦躁,但也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杨毅最近又打微信电话来了,当时他吓得没敢接。事后杨毅又发微信“提醒”杨诗隐一个月内把十万块钱赶紧给他汇过来,否则他就要不客气了。

经济压力也随之加大,此时工作反倒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即便困难再大、再艰苦,他都必须坚持,否则就更没法应付杨毅的索要。他只能努力干好好干,争取考职称,争取涨工资。

朱毓给他汇了二十万,他不愿意收,朱毓落得如今这样,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杨诗隐作为儿子也不想逼母亲走上绝路,只能尽力安抚她。

他不敢听到杨毅的声音,只能发微信跟他商量,让他再宽限一段时间,他已经积极想办法筹钱了。

杨毅无情地回道:“你妈买房子的钱都给你准备好了,十万块钱算个屁,赶紧找她要,我急着要。”

“妈没给我,她说她没这么多钱,她是哄我的。我再向同事借,可是在借不到这么多,五万行吗,其他的我先欠着。”杨诗隐跟他讨价还价。

“我信你娘俩个鬼。”杨毅发狠道,“十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那再给我点时间吧,求求你了爸。”

“最多三个月,反正钱不能少一分。”

三个月跟一个月还不都一样,杨诗隐看着杨毅发来的**裸的勒索文字,心了冷到了极点。

他不再回复。

那种倦怠疲累、虚无和厌倦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甚至想现在就想把所有的钱都转给他,一了百了,只求这个烂人能放过他。

他放空了脑袋,无言的承受了所有一切。他只是觉得很累,又想用妥协换的片刻安宁。

开学第一天他的状态一塌糊涂,他已经焦虑失眠到内分泌紊乱,嘴巴上火,喉咙疼痛,舌头冒泡。他真是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能重新站在讲台上面对那一群“小恶魔”们。

今天他代替孙成来上开学第一课。

班级里吵闹依旧,尊重老师这四个字在他们班是不存在的。杨诗隐已经快喊破喉咙了也不能让班级安静下来,隔壁班的班主任又找上门来,他只能憋屈地赔礼道歉。

杨诗隐在嘈杂的讲话声里有气无力地把他的第一堂课草草地上完。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班级最后几排的男生已经玩闹起来,他们互相朝对方扔笔、扔纸团、扔书,嘻嘻哈哈,无法无天。

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拿起铅笔盒胡乱飞抛,重重地砸到旁边正在帮杨诗隐收小组作业的任东苗的头上。

任东苗的头皮被擦掉了一大块,鲜血直流。

他并没有哭,只是把捂住头,把作业放到了同学桌上,避免血溅到作业本上。

杨诗隐正在讲台上低头整理学生作业,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任东苗一脸带血的回到座位上,平静地向他报告,“杨老师,我能去一下厕所吗?”

杨诗隐被他满脸的鲜血骇到了,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任东苗抿紧嘴唇一句话没说。

杨诗隐察觉到了不对劲,扫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有人看见任同学是怎么受伤的吗?”

教室里一片死寂,原来比猴子还闹腾的众人瞬间变成了哑巴。

杨诗隐心想也问不出来个结果,就带着任东苗来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江医生给任东苗额头上的伤口止了血。

任东苗早上没吃饭,又失了血,嘴唇煞白,差点晕倒。

杨诗隐赶紧帮着江医生把他扶到病**,江医生又仔细给他检查了一下,却惊讶道:“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瘀伤啊?”

任东苗仍是紧闭双眼不说话。

杨诗隐看着他胳膊上和腿上的淤青和伤口,心疼地滴血。

这种瘀伤他再熟悉不过了,都是虐打留下的。

“这孩子不会是受了什么校园暴力了吧。”江医生担忧地说道。

杨诗隐想起自己少年时受虐待的惨状,心里更多了一层痛苦。

他蹲在任东苗床头,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问道:“任东苗你不用害怕,你可以相信我。如果真的有同学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和江医生,我们会给你想办法的。”

“是啊。”江医生也附和道,“任同学,你不要怕,学校里谁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去处理,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跟我们说说好不好?”

任东苗别过脸去,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医生问了半天,任东苗还是不肯说。

杨诗隐明白他的感受,也不想逼他。

江医生心疼这个学生,建议道:“干脆向学校申请调查班级监控吧,这种恶性的暴力事件,对学生身体和心理都有很大伤害,不能不管。”

对任东苗的遭遇,杨诗隐有切肤之痛,他赞同道:“你说的是,我这就去跟孙老师说一下情况,请学校干预这个事情。”

他嘱咐任东苗好好休息,自己先去了孙成办公室。

孙成听完了杨诗隐的话,一脸他多虑了的表情,笑道:“杨老师,你想多了。我们学校校风一直很好的。学生们都很团结友爱,怎么会出现打人的情况呢。一定是任同学不小心摔的,或者碰的。男孩子嘛,尤其是我们的男同学都很外向,青春期躁动,活泼好动,不小心就受伤了,这是很常见的事,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还要查监控,不至于不至于,让他在医务室里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可是,孙老师,江医生也说那不是磕伤,而是打伤,你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医务室看一下情况。”

“哎呀。”孙成装糊涂道,“江医生也许是看走眼了,不能学生受了点伤就说是校园暴力吧,这种事情很敏感的,要有证据的,任东苗他亲口承认了吗,他说是有人打他了吗?”

“这……”杨诗隐迟疑道,“这倒没有。”

“你看。”孙成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摊手道,“我就说你太紧张了,关心学生是好的,但过犹不及。好了,你赶紧回去吧,新学期教学任务很重的,你不能放松啊,我正好下午有点事情,你先替我把教学总结写一下吧。”

说罢,孙成像赶苍蝇似的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