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一缕英魂(2)

帮李光全代管的一缕英魂,而且还要还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宝哥突然提起一个死人,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我不是已经找来了西岳峰里的灵药了吗?宝哥……你千万……

“慧茅,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不行,我忍不住了。

“宝哥,你不要说……”

“嘿嘿……”

宝哥艰难地笑了笑,说:“不说不行啊,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我强撑了一年就等着你……”

我蹲在床前,双手抓着宝哥的手,泪流满面:“宝哥,你不是已经服下了西岳峰的灵药吗?我试过的,效果很好,那可是西岳峰里的千年琼浆,能延年益寿,起死回生,宝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嘿嘿……慧茅……”

宝哥艰难地微笑着打断我的话:“我知道我自己的命,我只有三十五年的阳寿。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你骂我去投胎,我就说再给我十五年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我是乱讲的!我掌嘴!”

说罢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个耳光,一边的杨梓和彭雅璇顿时惊慌起来,急忙跑了过来,却不知道怎么阻止我。

“够了兄弟,此生我们能做兄弟,是我邹宝巍的福气。好了,你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宝哥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地说:“这个事情我给雅璇说过,也跟杨梓说过,她们都以为我是病入膏肓胡说八道,但是你不能这样认为。今天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李光全自杀的时候,他把一缕魂魄交给了我,叫我十五年之后再转交给你,说这原本就是你的魂魄……”

一边的杨梓和彭雅璇并没有多少惊讶,估计之前不止一次听过宝哥这样说。

“可是十五年之后,我的阳寿尽了,你却不见了。”

宝哥的眼里开始泛起泪花:“你说你去帮我找灵药,我也希望有奇迹发生,于是我就等,明知是徒劳我也等。只是等的时间太久了,我就有点累,骨头钻心的疼,化疗也让头发掉光了,每天要抽很多很多的血,红得瘆人。兄弟啊,我决定不等了,但是你还没有出现,我就得坚持着……坚持着……”

宝哥哽咽了。

而我已经嚎啕大哭。

“宝哥啊……”

两个绝症缠身,宝哥要如何顽强才能挺得住病魔的折磨?好好的一个人,已经形容枯槁,瘦得不成了人形。原本很英俊的脸,只有薄薄的一层肉皮包裹着棱角分明的透骨,连筋都快爆出来了。

“今天,吃了这顿汤圆,我很幸福!我的心愿也该了了。”

说罢,两眼放光,下巴抖动,双手紧紧地抓紧我,指甲几乎嵌进了我的皮肉里。

我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如此零距离地感受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情绪:留恋,恐惧,绝望,遗憾……宝哥,你还有什么心愿?

好好的还说着话,转眼间就阴阳两隔,我感受到宝哥的手一点一点变凉,仍然死死地抓着我;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退、凝固;眼珠散尽最后一道光芒之后,把我的影子定格在他灰色的眸子里。

“宝哥……”

我双膝跪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前,试图感受那枯槁身体的余温。

想吃汤圆否?一人无味。

宝哥,你在那个世界,还有汤圆吃吗?

杨梓嘤嘤哭着,却不敢靠近宝哥的遗体,扶着我的肩膀抽泣。

彭雅璇却不哭,端来一个旧铁锅摆在窗前,拿来早准备好的之前,默默地蹲在地上烧。

这是倒头纸。

人死的时候一定要烧倒头纸,阴魂才有钱上路。

宝哥的手顿时垂下。

一种触电的感觉,我突然浑身颤抖……

宝哥,难道你真的将那一缕英魂寄存在我的体内了吗?

李光全代管的英魂,会是谁的呢?

文三笑!

我突然记起了我小说里的情节——

文三笑惨然一笑,对着我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三千年后你一定能找到宿魂神珠,记住,三魂七魄都在有缘人身上。”

说罢脑袋一歪,死了。

一道蓝光从他的头顶飘出来,犹犹豫豫地转了几个圈儿,突然扎进了李光全的头顶。

……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慧茅,别哭了,有你守着他落气,他很满足了。”

彭雅璇估计哭得够多的了,此刻反而显得很理智,反过来安慰我。

“这一年多时间他也受够了,你不知道那种痛苦,痛到骨头里面的那种痛,生不如死啊,而且隔不久要做一次化疗,他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为了等着见上你一面,他早就挺不过来了。所以,走了也是一种解脱。”

彭雅璇最后补的这一句很多余,而且把我惹恼了。

要不是她和宝哥……

算了算了,人都走了,再吵也救不活宝哥。何况,就算彭雅璇不和宝哥在一起,我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没有了法力,也是无法帮助宝哥解命的。

要怪还是先怪我自己吧。

我挪开身子,叫杨梓也蹲下来,和彭雅璇一起烧纸。

一边烧纸,我一边默念着《度亡经》的“皈敬偈”:

皈命神圣净法身,光明无量不可称。

皈命神圣圆报身,莲部以及喜怒尊。

皈命莲生大尊师,一切有情摄护神。

皈命历代诸上师,佛之三宝我归敬。

我在祷告各大天尊、护神庇佑宝哥阴路安全的同时,也祈祷宝哥的灵魂听闻之后,得以解脱超生。

杨梓很惊异地看着我。

在她的眼中我不是一个端公,她从来就没有看见我做过法事,也没有听见过我念什么咒语和经文。从她开始懂事的时候,我已经外出打工了。我在她的心目中就只是一个哥哥而已,后来也只是一个丈夫,一个记者。

她从来就没把我当成一个端公。

她恰恰忽略了,正是因为我是一个端公,才能成为她的哥哥,成为她的丈夫。

念完这段“皈敬偈”之后,就准备再念一段度亡经。

尽管我已经不是端公了,但是我还是茅山鬼谷门的弟子,而且是颁职了的弟子。

尽管我是一个记者,很多时候讲究的都是唯物论,但是我潜意识里还有着一个端公的魂。这不是迷信,也不是追求什么因果报应,我只想以我的方式对宝哥表达我的缅怀和思念之情。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我顿时泪眼婆娑……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我终于又看见了我该看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