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挑衅

食碗摔得粉碎,粘腻浓稠的**高高飞溅,濡湿床铺,周邢琛袖口还有外套也是重灾区。有几滴粘到夏沁儿的裙角,斑斑驳驳,那一袭俏皮清新的裙角,由浅粉变成了深红。

“梁珈!”周邢琛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数:“你干什么!”

虽然知道她是无心之失,但觉得她根本上是在和自己作对,周邢琛心头无名火起,一双修眉死死皱在一起,眼里全是怒火。

“我……对不起,”梁珈一时之间有些惶惶然,手足无措。一抬眸,对上那一双狭长俊美,却满含愤怒的眼,这双眼,和梁文瑞简直太像了。她的心颤了颤,深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睁眼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往日从不肯摘下的假面。

梁珈五指纤纤,从抽屉里抽出两包纸巾分别递给二人,满含歉意说:“真是对不起,夏小姐,弄脏了你的裙子。”表情真至诚恳,夏沁儿心里很是窝火,当着周邢琛的面却不好发作。

“邢琛对不起。”梁珈温柔说,一边用纸巾擦拭。

夏沁儿眼波一转,忙摁住梁珈擦拭的手,甜笑着说:“梁姐姐不用擦啦,这么擦是擦不干净的,梁珈姐身体需要静养,不如——”她一转头,对周邢琛说:“邢琛,我待会儿回去,把你衣服拿回去洗洗,再送过来。”

周邢琛看着夏沁儿甜美的面容,善解人意的话语如春风入耳,不愧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点点头,握握夏沁儿的手,说:“幸苦你了。”

夏沁儿一面剥下周邢琛的外衣,一面甜甜说:“没事没事,邢琛你那么忙,梁珈姐又成这样,只有我了。”

此时形成的画面是,未婚妻斜靠在病**,另一俏皮可爱的女孩帮丈夫脱衣,瓷白的地上还有裂成七八瓣的碗和洒落一滩的米粥。可是房间里又是一团和气。

虽然是薄如蝉翼,一捅就破的和气。

气氛瞬间暧昧,梁珈不自在地偏头,目光看向窗外。

周邢琛见她有些不自然,刚刚那点火气竟消失殆尽,反而有点雀跃,莫非这就是报复的快感?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报复什么?梁珈无论哪方面都做得无可挑剔,八面玲珑,尤其对自己,贤惠温婉,大方得体,百依百顺。靳玄曾笑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最讨厌的,便是这梁珈的贤惠温婉,大方得体,百依百顺!

“嗡——”手机突然震动,周邢琛按下接听键,对方不知道了些什么,神色愈显凝重。

“现在么?”周邢琛开口问电话那头,看样子是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夏沁儿用娇俏的手指点点周邢琛,待他看定自己,便指指梁珈,接着指指自己,最后一个甜蜜的梨涡轻旋,意思是“你去忙,这儿有我。”

周邢琛会意,报以温柔一笑,对着电话那头,口中却是严肃凌厉:“知道了,三十分钟。”

挂掉电话,在夏欣儿光滑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他转身离开。

周邢琛一走,梁珈独自面对这个在婚礼上拐跑她未婚夫的女人,让她,让周家,颜面扫地,虽然自己暂时不用和周邢琛成百年之好,但——着实不想给她什么好脸色。然而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却不允许她显露自己的真实感情。

于是梁珈唇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柔柔说:“夏小姐,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其实不用照看的,如果你还忙的话……”

“我没什么可忙的。”夏欣儿笑着耸耸肩,“或者说,现在邢琛的事就是我的事。”

夏欣儿梨涡轻轻漾开,她蹲下身,一面收拾着刚刚洒落的米粥,一面说:“周伯父让邢琛照顾你,现在他没有时间,我自然要代劳。”

声音清甜软糯,可这番话说得却相当越庖代俎,她这么说,先是点明周邢琛之所以在这里,并非出自本心,而是不违父命,再者表明自己和他之间亲密的关系与不同一般的身份。

多此一举,梁珈冷笑着想,如果这里躺着的真是一个真真切切深爱周邢琛的未婚妻,怕是要气得昏死过去,而自己么……呵,愿意说,就让她说去好了,她要照顾自己,便让她照顾个够。

梁珈转头望向明亮剔透的窗户,轻声说:“那么麻烦你了。”

夏欣儿收拾好再回到病房,坐到梁珈身边,状似亲密。

她怯怯说:“梁姐姐……婚礼上,对不起,我是真的爱邢琛,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

“可是你管不住自己,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结婚,是么?”

夏欣儿一愣,努力蕴出的眼泪就半固在眼眶里。

梁珈继续说:“你不用和我说歉,邢琛心里……是爱你的。”

夏欣儿羞怯低头,喃喃说:“我知道。”又抬起头,明眸含光,熠熠夺人:“你知道么,梁珈姐,邢琛以前可傻了呢。”

梁珈淡笑着看着她,她自顾自说下去:“有一年情人节,他抱了一大束红玫瑰来邀我和他一同参加晚宴,当时我拒绝了,后来才知道,他对花粉过敏,第二天身上全是红疹。”

“还有啊,有一次看见街边小孩子舞者烟火棒,想到大学时去北海说看的烟火大会,我就这么一说,他居然记住了,当天便叫了私人飞机送我去,因着时间不对,好说歹说才央得烟花展提前开了一次。”

梁珈一直含着笑听着这些所谓的罗曼史,夏欣儿,这是在和自己炫耀什么来了么?她看着眼前那张明艳生动的脸庞,心里生出一丝烦躁,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周邢琛推门进来,她听见夏欣儿说到以前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一旁的梁珈却是盯着自己手指出神,连假笑都忘了挂上。

这样的梁珈,看上去单薄无助,好想抱一抱她……

“邢琛,你回来啦!”夏欣儿满面娇笑。

“嗯。”周邢琛回神,转头问梁珈:“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说说你的事罢了。”梁珈黯黯然,扯出一抹勉强的笑:“从前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一副柔肠?大概只夏小姐有此殊荣吧。”

周邢琛觉得,梁珈似乎……有些怪,她在强颜欢笑?

难说?周邢琛心念如电,夏欣儿讲的这些,令她难过了?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他心里竟“突突”两下,心情瞬间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