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压死, 你们俩这一夜的活儿就白干了……”耿立啃了一嘴泥,说完之后继续呸了两下,只是力道不如说话之前那两声猛烈。

耿立垫底, 杨以岳压住他左半身,佟响殿后把他们俩都压在下边。

“您要是再说慢一句,咱们仨一起白干……”佟响侧身爬起来, 手上死死压住耿立握枪的手。

杨以岳也爬起来, 拽住耿立的手膀子把他托起来,大难不死之后他没有这两个能耐,还能说得出俏皮话。

配合的松开手, 放掉了枪,耿立任由他们俩把自己往院子外边拖行。

刚刚出院门, 那栋破楼房的三楼、二楼往下倒去, 又引发了几声小小的爆炸……杨以岳不由自主抖了抖身体,肩膀被佟响搂住, 狂跳的心有了平复的趋势……

身后的道路上来了人和车, 耿立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警车, 笑道:“小杨总, 事儿我办妥了……”

“你女儿的事儿, 安心。”杨以岳回应。

“佟小子,我欠你什么?”耿立看着佟响慢慢说道:“为什么又留了我一命?”

“你我之间的事儿, 扯平。”佟响早已经站了起来, 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耿立,衰弱模样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干的那些事儿想要不欠谁, 怎么办你自己知道……”

眼不眨看着佟响说话的杨以岳握紧了他的手,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杨以岳另一手搂住佟响的腰,再忍不住浑身抖起来。

——

警车后排杨以岳被佟响紧紧搂住,佟响的下巴在他头上摩挲了一下,带着笑意问:“还以为你没带怕的……”

“别把你脸上的泥弄到我头发上了……”杨以岳在他怀里蹭,顺便躲开,“我想睡了,别闹。”

“你还睡得着?别的事儿你不问问?”佟响嘴上说着不要他睡觉的话,手上却是换了个姿势,让他在自己怀里上的更舒服些。

“你要我问什么事儿?”杨以岳十分顺从的靠了上去,也顺从他的意愿问了一句。

“你不问问以超哥哥分家的事儿?”手臂枕在杨以岳脖子下边,“要不你枕我腿上,收收腿可以躺着。”

“怎么样了?”都愿意给自己当肉枕头,杨以岳就要顺着他了。

“我跟莫格讲好了,让她去,然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咱们自己的员工呢还得付工钱,干脆就联系了经侦的同志,也就是说,咱们莫格同志带着一帮经侦的警察同志帮大哥分家去了……”佟响觉得这次作战行动中的最亮的一笔应当是此处。

果不其然,听见了杨以岳的笑声。

“这笑是什么意思?”佟响低头问他,像个非要表扬的小朋友。

“佟先生智谋策略非常人……”杨以岳睁开了眼睛,笑意满溢,单单看着佟响,脸是花的,头发是乱的,甚至衣领子上都还有泥点子,车门外边人来人往、喧嚣异常,杨以岳却觉得他看起来这么好……

伸手往他后脖颈后去,轻轻的碰触,力道往下,微抬了头送上自己的唇……

“我做好事儿的为什么要上车啊?”蒲新元嘴上嚷嚷着还是拉开了车门,看一眼里头未遂的接吻场景,把车门一推,轻关上,“你们继续……”

一把把杨以岳按进怀里捂住,佟响白眼翻上了天,“你现在是逃跑都不利索了么?搁以前你可不这样……”

车门嗖一声被拉开,蒲新元不要脸道:“老子车不能白撞了……滚过去点儿,咱们来说道说道我的见义勇为,嘉奖给我弄一个!”说着他还真就坐了进来。

佟响不爽到了极点,抬脚踹蒲新元,蒲新元哪儿会示弱,两条狗在狭小的警车后排又打了起来……

杨以岳也不要枕着佟响睡了,往边上躲去,头靠在车窗上近距离笑看「两条狗打架」。

——

新年假期一过,学院路就恢复往日的热闹。今年天气也好,太阳天天出来,照得人心儿暖洋洋。

把新到的花拆包,佟响觉得应该找个帮手来,听见厨房响动最大,朝厨房走去。撩开出将入相的帘子,看见一手锅盖一手锅铲的杨以岳超严肃看着锅里的油,佟如意站在另一头手里端着要下锅的菜,也是聚精会神。

佟响还没笑出来,只听见那边佟如意说:“油泡泡没了,就是现在!”

话音一落但见着杨以岳从她手里拿过菜筐,反手全部倒进锅里,滋啦噼啪的声音从锅里传来,好像嫌弃不够热闹,他们两个还要叫两声……

忍不住出手的佟响一手捏过了杨以岳手里的锅铲,扭屁股撞开他,吩咐道:“锅盖放好,你俩弄花去……”

“给他把围裙围上。”佟如意看见有人来接班,高兴地递过围裙。

杨以岳从身后给佟响围上荷叶边花围裙,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在他腰后,觉得好看,顺手还整理了一番。

“下午黄厅说见个面。”佟响偏头看了看杨以岳,“你陪我。”

“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杨以岳拒绝,倒不是没良心,这个会面是杨以岳请黄厅帮忙要来的,他说过,要给蔺长青同志的事情一定会给佟响一个交代,这种时候,自己去也许不合适。

酱油以一种极细的流量绕着锅淋到了菜上,利落翻炒几下后,菜上了色,佟响转身看着杨以岳,做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就不能去给我擦擦眼泪?还有,我怕我到时候情绪太激动开不了车,那怎么回来给你们做完饭?尤其是你们做个饭这样的艰难……”

杨以岳笑着退了半步,“你不给佟妈说这事儿?”

“不给她说。以后……最后了说。”佟响转身看了看锅里菜的成色,“吃酸口么?我可以多放点儿醋。”

“好。”杨以岳回了话,拦腰抱住佟响,将头靠在他的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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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可以是省厅大楼以外的地方……”佟响进了黄安霞的办公室就开始嘴碎,“您没有经费支撑,钱我来出。”

黄安霞叫小陈给他们两人倒水,特别关注是「白水」。

“茶叶也舍不得?之前回来做笔录的时候,胡队给得茶还挺好……”

“他紧张,您别见怪。”杨以岳瞄一眼佟响让他闭嘴,回头同黄安霞说道,语调冷淡,无情无义。

小陈果然端着两杯白水送过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甚是贴心地说:“四十五分钟左右。”

黄安霞起身,“你俩慢慢看,我们在外面。”

电脑屏幕被小陈抬起来,服务周到之后小陈跟着黄安霞出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

求而不得的真相就在眼前,看一眼杨以岳,佟响伸手摁下了播放。

——

视频中的审讯是在病房进行的,光线很好,看得出来窗外是个好天气。

耿立躺在病**,气色还行。病床对面是符合规定的审讯和书记。

“林建勇和蔺长青是我们□□那块儿的负责片警,一开始□□要出粉的时候,他们盯得很紧。杨令祥着急,叫我赶紧想办法。那个蔺长青是部队转业的,一根筋不好弄,就转向林建勇了。

“林建勇是穷地方出来的警校生,没见过什么世面,弄了个聪明的女人去搞他。林建勇睡的那女的是我安排的,江湖上混了许久的很聪明,前前后后有三个多月,把林建勇套牢了。一开始的时候,林建勇不敢松口,后来他家里老头子生病,来这边治病,他没有钱,杨令祥送去了,这儿就松了口,出粉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蔺长青却是很厉害,察觉到了林建勇有问题,三番两次试探了林建勇,林建勇最后一回露了怯,我们就猜蔺长青知道了……

“这事情来得比较急,就想快点儿做了。胡成方那小子已经欠了很多粉钱,他那天又来,就定下了拿他做替死鬼。那天下午下大雨,林建勇提前得了信儿的,这边接警说的地方他知道,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接口躲开的,总之,把吸嗨的胡成方弄出去见到的的确只有蔺长青一个人。

“这小子平时受蔺长青照顾挺多的,吸嗨了看见蔺长青就跑,他那样子蔺长青一看就知道吸嗨了,肯定不会放心,他跟着来就是我们最希望的事情……

“交手之后蔺长青就认出我了,我也慌了,当时是有些怕,因为听林建勇说蔺长青身手很好是一回事,真的交手又是另一回事,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结果,胡成方那小子吸嗨了不知道看见什么,对着我们两个不要命冲,我觉得他麻烦,想给他一刀弄边上去。结果,蔺长青要保护他……

“雨那么大,胡成方又是吸嗨了不好控制,要保护他又要对付我,蔺长青很快就有了破绽……

“□□捅的腹部……七刀。“胡成方是我打晕过去的,我一开始以为他会死掉,毕竟给他吸得很多,没想到他被救回来了。一开始还害怕,已经准备跑路了,结果林建勇那边说胡成方直接承认是自己杀了蔺长青,也不知道他当时吸嗨了到底看到的是什么,反正他承认了,哭着喊着要给蔺长青赔命,我就稍微放了心,回乡下躲过了风头再回来的……

“林建勇帮我们盯着之后,出粉就顺利多了……后来□□不行了,有了其他的新品,杨令祥却说不干了,他的兄弟上大学回来了,家里那边有正经生意,他要洗手转白。林建勇也的确是个当官的人才,挣的钱给自己铺了路,那些年升官也快,我一想,这生意的确掉脑袋太容易,就借着这二位的光也退了出来……”

……

杨以岳一直是面无表情听着视频中耿立的陈述的,这时候却忽然动了神色。

仿佛知晓了他的想法,佟响拍拍他的手,两人互相看一眼。

“待会儿陪我走一趟……”杨以岳说。

“嗯。”佟响点头。

卡点似的,这边刚刚播放完毕,那边门被推开。

——

这次不但是上好的竹叶青,还有桂花糕被放到他们二人跟前。

黄安霞把糕点盘子推到佟响面前,佟响拿起一块毫不客气吃了一口,笑眯眯看着黄安霞,表示了好吃之后,说:“没有意见。我妈从头到尾不知道这些事,她对于我爸殉职这件事情比我接受度高,我不想再让她去回忆这些事情。说句不孝顺的话,她夕阳红找老头都不能是警察退休的。”

“好。”佟响的过于乖巧让黄安霞感受到了他的善解人意,便过到下一个问题:“你告诉了耿立是你刺杀的他?”

“是,当时要交换虞警官出来,我怕他伤害小杨总,对他说了,让他掂量好再做行动,算是威胁。”

“你就直说了这个?别的没有了?要知道,杨以翰的死从动机上来说你们比他的动机更大……”

“他和杨以翰的买卖没有说好,要我拿杨以翰换小杨总,我能不同意?送过去了之后,说几句不投机就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也很惶恐。特别是最后下楼的时候,耿立先杀了杨以翰,再打爆了他先埋伏好的煤气瓶,我们才反应过来他要同归于尽……”佟响说地非常自然,“我拖着小杨总走的,小杨总还要带上他……黄厅,为了换出虞警官、为了留耿立这个活口,我们小杨总自己命都不要了……要是说动机的话,我是真想耿立就死了。”

黄安霞看向杨以岳,杨以岳亦是目光坦诚着和她四目相对,“他们之间确实应该有交易,我知道的就是我哥想要我死,可我哥看见我好好的,还让佟响逮过来交换我,肯定就翻脸了,为什么相互杀了起来,最终的原因真的不知道,我们也是死里逃生……”

一个算无遗策的说他不知道,一个有勇有谋的也说他不知道,笑了笑,黄安霞说:“都不知道?”

这话应该有两层意思,对面那两个应该都听懂了,双双点头,“真的都不知道。”

“好。”黄安霞伸手拿了一个桂花糕,咬之前说:“去看看你爸,他涉及帮助你大伯把毒品贩卖的钱洗干净了,金额很大。最好不要让杨氏集团的这些事情波及运行良好的企业。”

杨以岳点点头,也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对着黄安霞举了举,“很好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