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父最后的话听着倒有些意思……”佟响送了客回过来并不着急走的样子。

杨以岳起身要去拿外套, 佟响压住他的手,“我见你刚才没有吃什么东西,跟兰大厨要了一碗面, 马上就来了。”

“你出去送人还有空去厨房?”杨以岳觉得时间有些来不及吧,小筵席的格局出了名的绕,不多来几回都不知道怎么进去出来。

“有微信啊……你和兰大厨的交情, 人家秒回应的。”佟响捧着他家小杨总说了之后倒是意外老实地说:“兰大厨那个长相属于红颜祸水的级别, 你跟他怎么就这么好交情?”

“你这个问法属于是先下手为强了。”杨以岳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微信加迟了?”

“莫要往好同志头上扣大帽子,问你为什么交情好?”佟响原先是没有见过兰大厨的。之前助益那边有事儿请人吃饭, 小杨总引荐才见了一面,之后多有来这边商务宴请才熟悉起来。后来越接触越觉得不对味儿, 这个兰大厨对小杨总那是特别上心啊, 加之厨艺又比自己好那么一点点,很危险的。

“事务所指定商务宴请消费处, 七五折优惠的情况下去年一共产生费用一百六十七万八千六百二十七元四角, 真金白银的交情。”杨以岳眼不眨说完了,看着吃醋吃得模样有些丑陋的佟响。

刚说完服务生敲门, 端着一小碗清汤面进来, 翠色叶子镶了边, 看着很别致。佟响接过盘子,冷不丁问那个姑娘, “你们老板走了吗?”

姑娘摇摇头。

“不对呀, 我看他跟那个谁……”佟响皱了皱眉头一副临时短路的样子,“他俩走得可亲近了, 谁来着?”明摆着突然袭击要诈人家姑娘的话。

姑娘微笑着还是摇摇头, 端了面条放到小杨总面前, 说:“兰厨说若是汤少了,请您把竹荪汤加进去就好。”

真是挂在心上了啊,连桌面上有什么菜色都知道……

没得到预期效果,佟响指着人家姑娘笑说:“嘴巴太紧,看来你兰厨工资给得很好。”

“你别难为人家了……”杨以岳自己拿了筷子和面,笑看着佟响响在自己面前演大戏。

姑娘听见了杨以岳的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推开门赶紧走,门一合上,杨以岳便说:“小筵席这家店,我是股东之一。”

“咱家店啊,你倒是早说啊……”佟响一把捏住杨以岳和面的手,把这活儿给接管了,“尽让我吃飞醋……竹荪汤在哪儿,给你添点汤,这面就是汤少了……”

“佟响响,你变脸能慢点儿吗?”看着他把面条调和了放到自己手里杨以岳都没心情伸手挑来吃。

“不能啊……我算给你看看,你看咱们心交了,这不就应该交家底了?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不知道老公钱袋子在哪儿多丢人啊?”佟响见他不吃面,拿了新筷子和勺子,挑好了往勺子里放上给他往嘴边递,“继续说,三姑父那儿是不是也有咱家的股份?”

“你刚才说三姑父的话是什么话?”杨以岳被他钱袋那句说的笑了场,低头认真吃了面,抬头问他,这儿后面的那些「飞醋」都是玩笑话,这句才是正经的。

“临上车走的时候,三姑父说以岳今儿的饭菜简单实在。”佟响回想起当时三姑父说话的模样,觉得这话应该要老老实实带回来说给小杨总的。

“嗯。”杨以岳听了点点头,抬下巴提醒佟响继续挑面。

佟响挨着杨以岳坐下来,“你之前是不是让我看过三姑父那家家纺公司的财报?”面照样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杨以岳伸手拿筷子,还随性地给他打开了。

杨以岳看着他喂养小宝宝的德行,伸手抓住了筷子不放。

“让我溺爱一下……”佟响笑着也不松手。

“这么多你是想噎死我?”杨以岳看着那一大勺子面,觉得佟响的溺爱很致命。

“你吃一半……我当时觉得盘面不好看,分析原因给你听,你还表扬过我条理清晰,还记得吗?”佟响看着杨以岳那嫌弃的模样,翘起了嘴角,“我现在反应过来了,集团内部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公司的财报我都看过了,是吧?”

“是全部。”杨以岳纠正佟响的说法,“最早给你做案例来讲解也是。”

“那大杨总经营得不怎么样啊……”佟响摇摇头说回来,“三姑父那里这二年销售额都快垮成直线了,就没想过法子?”

“想了,三姑不干,垮成直线三姑父也只能撑下去……”杨以岳捏住佟响的手腕,把剩下的那一半面也吃了下去。

“那我听明白了,三姑父对你的法子感兴趣的,咱们要继续帮三姑父振作起来。”佟响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是董事会里的又一票,话说完了,看着小筵席着低调奢华的中式装修,佟响忽然俗气了起来,“小杨总,小筵席有股份,那别的钱袋子在哪里?给你家小娇妻报个盘如何?让我高兴高兴半生努力、不留余地终于攀上了高枝……为表诚意,我先报盘。”

佟响响压根就不等小杨总回话,把自己的财务情况开始报告。

师娘好眼光在房价最高位卖了房子,说是拿了自己的那份钱,又让两位哥哥添了个整数,基本就是房款二百四十万全部给了自己,后续母亲的医治全是从这里支出。杨以岳给的钱一分未动都装在银行卡里。

他老实交代完了之后,杨以岳笑了。

“你家小娇妻是不是挺有福气的?”佟响欺身问他。

“还很有骨气。”杨以岳点评。

“那是,我是一心奔着正配位子来的,这点儿骨气要有的。”佟响顺杆就往上爬,“让我听听你的身家。”

“你想要简短到位的还是细水长流的?”杨以岳难得配合。

“简短到位的。”佟响做选择特别快。

“我妈的成名作《武》,八年前年秋拍成交价是一点二六亿,税后款是我的起点。”杨以岳的确简短到位。

佟响做小鸟依人状靠在杨以岳肩头,“老公,妈和小爸的事情尽管吩咐我……”

端过碗筷,杨以岳自己低头吃面条,原本不多,三五口就吃完了,轻放下筷子看着佟响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通知你一下,我妈到花店去了……”说完把手机消息给佟响看,顺便确认了一下时间,“四点多的时候过去的,不好意思,我刚才才看见。”

——

卓伊的信息很很简单,就是说“小王出差没人管我了,到你那儿蹭个饭。”然后就没有了信儿,直到杨以岳和佟响办完事情看见的时候,也没有个后续消息。

“我觉得吧,她们应该尬聊地挺辛苦的,你放心,等我回家就把气氛热烈起来……”佟响自信表示,“今天晚上就直接变成好闺蜜。”

杨以岳听则听了,并没有做评价,对于卓女士的突然来访,他有些自责,比起佟响和如意姐这段时间以来关系的亲厚,自己倒是忘记了和她联络。这一点做得没有佟响好。今天这个事情的出现,对如意姐还有歉意,让她被迫营业了。

想着这些,停车后,杨以岳比佟响积极,压根就没有等佟响,一马当先推店门进去了。却是看见卓伊和佟如意背对着橱窗搭着肩膀坐在大木桌前,一人手上一杯红酒,状态甚是亲密……这一时候听见访客铃铛响,竟然一起回过头来,嘴上也一起说:“打烊了……”

看见是杨以岳则两个人都笑了,佟如意叫了声小杨你回来啦……卓伊添补上问:“小佟呢?”

这时候开门声响,杨以岳也没看后边的佟响,只偏头示意了一下人在后边。

“一起回来的……好好好……我说是一块儿的吧……”佟如意的酒杯碰了碰卓伊的,“我家小响和他爸一模一样,除了工作只想黏在老婆身边,属年糕的哈哈哈……”

“最好了……以岳就是寡淡得很……”卓伊说了这句仿佛证据不足要添一个凭证,立刻喊了一声:“杨以岳,你说妈妈说得对不对?小时候我想亲亲你还要先申请对吧?同意了才让亲,硬亲还要生气,对妈妈都这么寡淡……跟小响黏在一起最好了。”

那两个自顾自说完又碰了一次杯,都是小小一口抿了抿,又热烈地搭着肩背继续聊。

“佟响响,用不上你吵气氛了……”杨以岳摘了围巾脱大衣。

佟响接过杨以岳的衣裳也用他那样的低声说:“我是错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杨以岳看见卓伊回头来招呼他们,嘴里还说「来陪妈妈喝两口」。

“我的基因是从我妈那儿继承来的……哪儿会有她炒不热的场子?但是……”佟响也听见佟如意的召唤了,“一家人一起酗酒是不是不太好?”

“快过来,我杯子都拿好了……”佟如意歪歪倒倒起身从桌角的盘子里取了新的高脚杯,还是杯身浮雕花纹的奢侈风格。

“来呀,听妈妈的话……”卓伊举起红酒瓶子,“这瓶酒是酒庄老常专门送我的,小王给我藏起来了,今天在家翻了一个钟才找出来的,别浪费了……来!”

杨以岳没说话,拉着佟响的手往桌子前去。

“呀,还手拉着手……”佟如意捂嘴笑着跟卓伊讲。

“人家小两口好着呢……”卓伊也跟着笑。

脸皮厚如佟响居然有点儿发烫,偏头看杨以岳,瞧见他耳根子都红了,当然面上还是一贯的冷淡。

——

“这是我能听的?!”佟响喝下一口红酒,甘醇回味在喉头,问身边的杨以岳时还在笑。

“我觉得应该不能听,我帮你把耳朵捂住……”杨以岳只是面颊有些微红,果然抬手捂住了佟响的耳朵,佟响顺势靠进了杨以岳的怀里。

那边佟如意一手单撑着身子站起来,先是不好意思笑了两声,然后目光放出光亮来接着说:“蔺长青最傻了,我婶子说那两句他就听进去了,拿上他那小军挎挂右边,军用水壶挂左边,挺个腰板就走了,都不等我……我追了起码两里路,那天晚上月亮都没有,但那个黑黢黢的竹林都不叫人害怕的,我就追着他了,我跟他说今儿你走了咱们就没明天了……”

“姐,厉害!”最捧场就是卓伊,还给佟如意添酒。

“然后……呵呵……我就亲了他,哎呀,嘴唇可烫人了……那边上刚好有个稻草堆……我那时犯糊涂了,胆子可真是大得吓死人,他高我那么多,我是怎么把他推进稻草堆里的我都忘了……好臊人的,我不讲了……”佟如意双手捧着酒杯低头喝了一口,这一口酒下去立刻食言,“可见鬼的,月亮竟然出来了,看的清清楚楚的,没法了、没法了,哎呀……我可真是厉害……”

“是稻草堆里有我的?”被捂住耳朵的某人举手。

“去……还早呢……”佟如意打开他伸到自己面前手爪子,“捂好你的耳朵,不许听。”

“稻草堆里犯了错……”卓伊双手搭在佟如意肩膀上,“犯错没关系,负责就好了……”

“是不是该捂你的耳朵了?”佟响双手直直往上要去捂住杨以岳的耳朵。

摇摇头,杨以岳表示不必,低头在佟响耳边说:“我跟她说的睡了人家要负责……”

“姐你管住了嘴,我不行……我超级蠢的,我当时喝醉了,我还跟小王说你是我的缪斯……天哪,这么老套……怎么能说缪斯呢……该说阿波罗的,我太蠢了……还说了十六遍……”卓伊双手放在额头上,快要趴到桌子下面去了。

“你还带数的?!”如意姐震惊。

“小王说的……他数的……我要是哑巴就好了……”卓伊摇头叹气。

佟响的双手都比划成了大拇指,从杨以岳面前转到卓伊面前。

“你俩怎么……”佟如意转了视线,带着卓伊也抬起了头,并且接着提问,“怎们认识的?”

“嗯……”躺在杨以岳怀里的佟响仰着头看他,“那天……”希望小杨总好好参与。

“下雨。”杨以岳说了两个字,把编故事的责任又推给了佟响。

被坑的佟响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以岳瞧见了却不为所动,端起奢华风高脚杯喝酒,那边两位老母亲的目光落到佟响身上。

“啊……特别大的雨,他从车里到店里来,几步路浑身就湿透了……”

“哦。”二位老母亲捧场。

“我给他拿了条干毛巾……”

“嗯。”二位老母亲继续捧场。

“就……我的阅历不足以支撑我像你们一样坦然讲述接下来的事儿,你们要接受这点……另外,我相信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的二位完全可以按照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猜测出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哎……”佟响尽力了。

“啊……”二位老母亲果然懂了。

佟如意说:“年轻就是冲动……”

卓伊说:“冲动才是爱情最有魔力的果实。”

她二位一人一句把话说了,一种了然于胸的认同油然而生,酒杯轻碰,又干了一口。

杨以岳低头看着佟响笑,一点遮掩都没有的笑容全都落尽佟响眼里,让佟响觉得暖心又欢喜,比之前报了家底给自己还欢喜。